想到书里这样的陆向阳被徐江南折磨成了成天板着脸不爱说话,而且还阴沉沉的模样,白清霖就有些心疼。
朱正民不是个东西,那徐江南也是个人渣!
“以后离徐江南和朱正民远点儿,知道吗?”白清霖忍不住再一次叮嘱。
陆向阳背过身倒退着走,看着白清霖直笑,“你放心,你讨厌的人我也讨厌,那俩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别不当一回事儿,还有我做的那个你被举报的梦,谁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呢,可得小心点儿。”白清霖看陆向阳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就着急。
“知道了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你放心吧。”陆向阳抬手又胡撸了好几下小知青的脑袋瓜,“你头发真软,说头发软的人心也软,这倒是真的。”
白清霖:……
“再摸我的头小心我抽你哦!”
好烦,不知道男人头女人腰,不是情人不要招吗?成天呼噜他脑袋,会不长个的。
“哟,这不是陆向阳吗?大英雄!”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陆向阳脸色一沉转过身,看见旁边胡同里窜出来几个带红袖章的,“我当谁呢,许二宝啊。”
“你旁边谁啊?有介绍信吗?”这个叫许二宝的男的看着岁数不大,怎么也到不了二十。脑袋瓜子上跟抹了猪油似的溜光,穿着一身绿军装,胳膊上带了个红袖箍。
估计是因为天天跟外面来回窜,人看上去黑瘦黑瘦的,个头也不高,甚至还没有十四岁的白清霖高。
他身后跟着五六个同样穿绿军装带红袖箍的半大小孩儿,瞅着都不过十六七八的样子。不过看站位就能看出来,这个许二宝应该是这群人的老大。
陆向阳看着许二宝,表情就有点儿不耐烦,“我们村的知青,跟公社领导过来的,一会儿就回村了。咋,要不一起去公社,让那边领导给开个介绍信?”
红袖箍属于革会,革会的权利比公社稍微大一点儿,但也管不到公社头上,除非有人举报。
“知青啊?”许二宝吊儿郎当歪歪咧咧的走过来,看着就不像好人,“啧啧,瞅着真白净,一看就不是穷人家出来的。”
白清霖登时就不干了,怒道:“你胡乱说什么?我三个舅舅都是军人,外婆外公在燕城报社工作,父母都是职工,你实在污蔑我的家庭吗?”
一听到军人和燕城报社,许二宝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立马就没了,“没想到是军人家属,对不住了,哈哈。”
白清霖怒哼道:“难道革会的人都随便给人扣帽子吗?我倒要写信去问问姥姥老爷,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小时候没少听奶奶讲古,知道尤其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软弱。必须要气势上压倒对方,否则这群人会觉得你好欺负。
“哎呀哎呀,看我这张嘴!”许二宝抬手轻轻抽了个自己的嘴巴子,“嗨,这不是最近形式紧张吗?说是咱们县这边有可能会出特务啥的,我们也是没办法,看谁都得诈上两句。”
“有特务?咋回事?”陆向阳掏出烟盒抖了一支烟出来递过去,“这时候都上班呢,你们还来回跑?”
白清霖唱黑脸,他就得唱白脸。越是小鬼越难缠,平日里跟这群人搞好关系,至少能少吃点儿亏。
许二宝接了烟,知道刚才胡乱说话这件事就翻篇了,便哈哈笑道:“还有你陆向阳不知道的事儿?”
陆向阳带着人走到树荫下面,抻了裤子蹲下来点烟,道:“你不知道我这些日子都养伤吗?小白过来,别跟太阳下面晒着。”
白清霖撇撇嘴,听话的走了过来。他也没蹲着,就直直的戳在一旁,小孩子闹脾气的模样。
“才十四岁,小孩子。”陆向阳对许二宝笑了笑,“说说呗,咋回事?”
许二宝也跟着蹲了下来,点了烟抽了口,这才道:“谁知道呢,上面下来的消息,说啥特务间谍的。整的我们这群人都散出来了,到处跑。这几天黑市那边都不开了,我妈还说想去看看有没有卖毛线的呢。”
说完,还看了看陆向阳。
陆向阳嗤笑道:“你也别看我,棉花啊毛线啊这都是啥啊?我能弄得来?残次品都轮不到咱们镇上,搁县里都不够分的。”
“这不是哥哥你本事大吗?”许二宝又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反正这件事上面盯得比较严,尤其是各村牛棚里关着人的,都得盯着。我寻思着,这是上面有什么打算呢。”
“那也打算不到咱老百姓身上,一个个土里刨食穷的叮当响的……”陆向阳掏了掏兜,摸出五毛钱递给许二宝身后一个小跟班,“去去,买几根冰棍儿过来。”
天一热,供销社就上了冰棍汽水。这玩意不用票,但也不是谁都吃得起的。一根奶油冰棍五分钱,赶得上一个鸡蛋的价格了。
“跑着去啊,”许二宝跟了一嗓子,那个小跟班捏着钱,兴奋的脸蛋子都红了,拔腿就往供销社跑。
“你这些日子养伤不知道这镇上变化,就前些日子,镇上突然多出来两户人家,听说是从燕城沪市那边来的,背景挺深,还有个病歪歪的小孩儿,估计是来这边躲灾的。这种人咱们也惹不起,上面就让盯着,也没说啥。”许二宝抽完烟,挠了挠他的大油头,“真的,弄点儿毛线呗?我妈最近给我想看媳妇儿呢。”
“但凡能弄得到就少不了你的,废这么多话。”陆向阳啧了声,“然后呢?这跟特务啥的有什么关系?”
“咱也不道啊,那就是上面听到风儿了呗,说是抓到了什么人,供出来的,说这边有消息,但又不知道是谁。这玩意咋找啊,光镇子上就那老些人,下面还有十多个大队,光凭我们,腿跑断了也找不到啊。”许二宝看上去也十分心烦。
“行了,就你勤快,该偷懒就偷懒,难不成还能都靠你了?”陆向阳拿出烟盒捏了捏,估计没几根了,干脆全塞给许二宝,“还有啥动静不?我们村想要拿今年的先进呢,就怕出幺蛾子。”
许二宝又点了只烟,美滋滋的叼着。那火柴盒子跟裤兜子都压瘪了,里面也没有几根,但是绝对舍不得扔的。
“还能有啥?天一热,下面大队的知青都不咋愿意来镇上了,看不到什么乐子。哎对了,你知道不?七大队那边有个傻子,算计女知青,结果撞铁板上了。”
许二宝是红袖箍,平时走街串巷的,知道的八卦可太多了。
他跟陆向阳的关系也没那么好,但陆向阳会说话会来事儿,经常两三句话就能谈到一起。
尤其是这段时间给他们累坏了,可算找个能吐槽的人好好唠唠嗑了。
陆向阳哟了声,“那女知青强硬?”
“啥啊,人家家里有人!”许二宝指了指天,“好家伙了,看着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结果人家县里有当官的亲戚,来了好几个警察给那一家子都抓走了。这给七大队闹得一溜够啊。”
七大队跟五大队中间隔了个村,但还隔了条山梁子,平时基本上没有什么来往。也就是说山梁那边几个大队关系比较近,山梁这边大队关系比较近,所以关于七大队的八卦这边都很少听说。
而且山梁子那边也有个镇,那边的知青也不往这边来。
陆向阳哼笑道:“都说别总欺负这群知青,看着人家读过书文文静静的就觉得好欺负,谁知道谁家里咋回事呢。”
许二宝觉得陆向阳在点自己,他心有余悸的抬眼看了看靠在树干上的白清霖,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第58章 小镇太小
小跟班买了九根冰棍,跑的满头大汗,一人一根分了还剩下五分钱,被汗湿的手攥的湿漉漉的。
“拿着吧,辛苦费。”陆向阳先给了白清霖一根雪糕,然后才开始吃自己的。
许二宝看看陆向阳,再看看白清霖,有点儿闹不清这俩人到底啥意思。
小跟班嘿嘿一笑,把那五分钱踹进兜里。
白清霖第一次吃这个时代的冰棍,说是奶油冰棍,不过里面也不可能真的放奶油,但是奶香味十足,甜滋滋的确实不错。
有点儿像未来的老棒冰跟小布丁的合体版。
许二宝满意的嗦了一大口冰棍,突然想起什么来,问道:“诶,你们大队的知青是不是跟三大队有什么过节?”
陆向阳一愣,扭头看了眼白清霖,又思忖片刻,这才道:“是刘癞子又怎么了?”
许二宝一拍大腿,道:“果然有过节?嗨,那个刘癞子跟我们这边一个小队长关系不错,前两天俩人商量说了什么,我也没咋听清楚,就听了个什么五大队的知青咋的,得罪他了,要报复。”
陆向阳乐了,道:“他有啥脸报复啊?跟我们村偷东西被抓了,还被小孩儿把裤子拔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白清霖:……
啧,这边人是不是就喜欢说书啊,老爱跟啃节上让人猜。
许二宝特别上路,连忙往前凑了凑,“咋了?”
陆向阳压低声音,道:“他下面少了半拉,不能用了。”
“哎妈呀!那不就是……”许二宝喊了一嗓子,最后那个词儿憋了回去,“哎妈呀,他平时看着不那啥啊,我瞅着也有胡子。”
陆向阳眼珠子一转,又道:“估计他想要报复的知青姓朱,朱正民,你听说过不?”
许二宝叼着冰棍想了想,道:“是不是个头挺高,长得个小白脸样,浓眉大眼的?”
陆向阳点点头,道:“对,瞅着特别像个文化人。”
许二宝嘴里直啧啧,“我们上面大领导有个小舅子,那小舅子有个闺女,好像看上朱正民了。说是之前跟镇上碰到过。哎妈呀,那刘癞子想要报复朱正民估计可就难了。”
“我跟那个朱正民有过节,就辛苦你帮忙打听点儿呗?”陆向阳冲许二宝眨眨眼,又神神秘秘凑过去小声道:“毛线不好弄,但是有别的好东西,我想着你点儿。”
“哎呀,都是兄弟哥们的,说这个外道话。”许二宝大声说完,也压低了声音,“我跟那个小队长也有过节,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以后有啥消息啥的,咱俩都通一下。这个世道乱的很,不得给自己想点儿出路?”
陆向阳把吃剩的冰棍筷子丢去一旁,抬手拍了拍许二宝的肩膀,这才站起身来,道:“谁说不是呢,我这边但凡有啥事儿一定记着你,咋?直接去你家找你?”
“去我家就成,你也知道我家跟哪里住。那就这么地吧,”许二宝双手撑着腿站起身,道:“哎哟,我就是个劳碌命,行了,你忙你的吧。”
陆向阳冲着许二宝拱拱手,然后拉着白清霖走了。
“他到底啥样的人啊?”白清霖吃掉最后一口冰棍,把木棍远远的扔出去,“一开始瞅着就不像个好人。”
陆向阳嗤笑道:“就是个二流子,坏到也坏不到哪里去,但也别得罪。他们这群人胆子大得很,真惹急了,是老虎他们都敢啃两口。”
白清霖想了想,心说也没几年了。等改开之后这帮人就得清算。不过瞅着这许二宝也有点儿心眼子,估计是想给自己找后路呢。
“那个刘癞子不会是想要报复我吧?”白清霖有点儿担心,“还有朱正民,咋哪里都有他的事儿呢。”
“朱正民这几天来镇上了?”陆向阳太久没回来,消息都断了一截。
白清霖摇摇头道:“我烦他都来不及,没怎么注意到。回去问问吴大哥,他应该清楚。”
“问清楚点儿吧,跟革会那边勾连上可不是什么好事。”陆向阳脸色有些沉,他不待见许二宝,却也不想得罪他。而且许二宝就是个墙头草,心眼子贼着呢,这种人到也能打交道。他更不待见革会那群人,狗仗人势的玩意儿,拿着鸡毛当令箭,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早晚完蛋!
白清霖想起书里的某个情节,心说用不了等改开,再过两年。不,一年半,这群人从上到下都得倒大霉。
只是……
想到三大队牛棚里那个无辜的女孩儿,白清霖心里就堵得慌。
这么一会儿就已经走到供销社了,张凤正坐门口打瞌睡呢,那脑袋瓜子一点一点的,都快磕柜台上了。
“姐,这么困呢?”白清霖过去小声道:“天上下饺子了,还不赶紧起来?”
张凤猛地坐起身,左右看看,“啥玩意?什么饺子?”说完才彻底清醒,看见跟前的白清霖,嗔怪道:“乱说啥呢?吓我一跳。”
白清霖直乐,不过还没等白清霖继续说话,张凤就又开始了,“哎呀老弟你可算来了,这些天有些忙,我还寻思抽个空跟你婶儿过去看看你呢。周姐,小白来了,你还不赶紧有啥事说的?”
柜台进里面突然冒出个脑袋,就是跟张凤一起值班姓周的那个柜姐,
“小白?哎哟,那个会做衣服的小白是吧?嗨呀你可算来了,你姐天天念叨你呢。”周姐三十岁上下,比上次见到的时候又富态了一些。
白清霖跟她不熟,小心的打招呼,“周姐好。”
“好好好,啧啧,这小孩儿长得是精灵哈?张凤你也是撞大运,找了这么个老弟。弟啊快进来坐,吃瓜子不?咱这里还有冰棍,姐给你拿冰棍吃。”周姐说着就去翻旁边的木头箱子。
“姐不吃了,刚吃过了。”白清霖连忙拦着,“我就进来坐会儿,啥事儿您说姐。”
“就那个衣服……”周姐抓了把红枣塞到白清霖衣兜里,“我看了你给他们做的衣服,那叫一个好看。我外甥女这不是考上县里的工厂了吗?家里想给她置办一身新衣服。我这一寻思,那县里的衣服哪儿有咱老弟做的好看呢。你瞅瞅是要这种尺寸不?凤儿都跟我说了,我也量了,布料也准备好了。”
“你们聊着,我去推车子。”陆向阳也插不上嘴,干脆走了。
白清霖觉得这周姐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怪不得都说东北人人皆社牛,好家伙了,没几句话呢就咱老弟了。
“能做,价格我姐都跟您说了?”白清霖接过一个布包,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大块白底儿红花纯棉布料子,还有一块白色的确良,“这是要做裙子和衬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