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妈,别哭了,我们回去说话。”白清霖手忙脚乱的安慰,对上旁边邻居探出来的好奇脑袋,只能尴尬一笑。
“哟,你家崽崽回来啦?可真不错。若晴你咋还跟这里站着呢?赶紧带孩子回家啊!”
“看给若晴激动的,我瞅着崽崽也没受多大罪,挺好。”
听了邻居的话,白若晴掏出手绢擦了擦眼泪,依依不舍的放开儿子,“走,回家,妈给你做好吃的过水面!”说完压根忘记了自己还有一辆自行车,拉着白清霖就往家走。
还好,陆向阳非常有眼力价,他默默地扶起自行车,跟在白清霖身后。
“你姥姥姥爷一会儿也回来吃饭,还有你爸。对了你知道多了个爷爷的事吧?等你爸回来跟你说。你妹妹在学校呢,中午也回来。可惜你三个舅舅暂时回不来了,都在军区呢。”
白若晴又高兴又激动,拿着钥匙的手直哆嗦,开了好几次才把家门锁打开。一回头看见陆向阳还愣呢,“请问你是谁啊?你怎么跟着进门了诶?”
“妈,他是陆向阳,陆向阳!!!”白清霖看着陆向阳瞬间变得惊讶的表情,都快笑出声了。
“哦哦哦,陆向阳!好大个小伙子,刚才你去哪里了,阿姨都没看见!”白若晴也有些不好意思,“车停旁边棚子里就成了。快来,阿姨给你做过水面吃!”
陆向阳:……
好家伙,我这么大一个,愣是没被看进眼里啊!
白家院子很大,进门就是个影背墙,上面画着青松白鹤,但是写的字是光荣之家,劳动最光荣之类的标语。
左侧是两间倒座房,右侧空间比较小,用石棉瓦搭建了个挡雨的棚子,用来放煤炭和自行车之类的东西用。
绕过影背墙是个圆月亮门,再跨过月亮门才进入正院。
正院就十分敞亮了,左右都各有三间厢房,正房也是三间,东边有一个小间是厨房。
院子里没有种石榴树,也没有什么养着鱼的大水缸,但是搭了架子,上面爬满了丝瓜苦瓜之类的蔬菜。在正房和东厢房中间还有个小小的跨院门,进去后里面也有房子,不过只有两间,正房一间东厢房一间。
市里平房也烧炕,因为没有木头,基本用的都是煤炭。但听说只有大院子才能烧炕,那些大杂院是不让的,怕引起火灾。大杂院冬天只能点煤炉子,靠煤炉子取暖。
而且这种院子烧炕是不在屋里的,炕灶在外面。而且只有正屋炕外面带灶台,东西厢房就没有灶台,只有个填放煤炭的灶孔。
现在是夏天,天气炎热,自然用不到烧炕了。
白若晴拉着白清霖进了屋,抱着儿子又哭又笑,看了又看,然后急匆匆的跑去厨房开始做饭。做了一半又跑出来,见儿子还乖巧的在屋里坐着,心放下一半,又跑去厨房。
来回两次,白清霖无奈的站在厨房门口,“妈,您老这是干嘛?我真的回来了。”
“妈这是高兴,想多看你几眼!”白若晴不敢说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生怕梦醒了儿子啪的不见了。看儿子站在厨房门口,也有影子,她的心又踏踏实实的落了下来。
“崽崽,去摘几根黄瓜,泻个麻酱。”
“崽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为啥是陆向阳送你来的啊?”
“崽崽你既然要来,咋不提前拍个电报,我和你爸也好去车站接你啊你这孩子!”
“崽崽别跟太阳下站着,去,去屋里自己到个水喝。妈屋里有蜂蜜,你多蒯点蜂蜜放水里啊。”
“崽崽……”
“崽崽??”
“妈耶!!”白清霖服了,“妈你这是干嘛啊,陆向阳过来帮忙做饭,把黄瓜切了麻酱泻了。妈要不你跟我去屋里坐着?让陆向阳做饭,他做饭可好吃了。”
“啊?那多不好意思……”白若晴看了眼大高个小伙子,嘴里说着不好意思,可是特别实在的把围裙解下来,“小陆啊,麻烦你了,多擀点面条啊,做白面的,今天咱家吃白面条!”
陆向阳:……
他眼巴巴的看着那娘俩手挽手走了,然后拎起围裙瞅了瞅。这个……嗯,貌似自己才算是客人来的?
很快,姥姥姥爷也下班回来吃饭了,看见白清霖就一口一个崽崽,老泪纵横。李长松回来的最晚,因为他要去接闺女放学,一进家门就听见有人喊崽崽,还挺无奈的。结果绕过影背墙,闺女一溜烟跑了进去。
“哥哥,哥哥!!”
李长松连忙支好自行车,进了院子一看,自家儿子就跟屋里呢,被他姥爷姥姥搂来抱去的,小脸蛋子都捏红了。
“儿砸!!”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看见一年多没见的大儿砸,李长松的男儿泪刷的就落下来了。
“崽崽黑了,也瘦了。”
“哟,崽崽还有肌肉啦?个头也长高了!”
“崽崽你在东北过得咋样啊?那边冬天是不是特别冷,都伸不出手来?”
“崽崽你有冻疮没呢?姥姥这里有特效药,抹上好的可快了。”
“崽崽吃点心,吃,稻香村买的。对了长松啊,赶紧去外面那个熟食店看看,还有香肠烧鸡没有?崽崽也爱吃凉拌猪耳朵。哎别着急忙慌的走,肉票,肉票带上!”
“长松,去国营饭店买点儿包子馒头回来啊!”
“哥哥,哥哥!我想你了哥哥,呜呜呜!”
白清霖手忙脚乱的安慰完这个又安慰那个,忙出了一脑袋汗。还是姥爷作为一家之主解救了他,大手一挥道:“行了,别都围着了,多热啊!燕子,去厨房,我记得昨天买的西瓜还有多的,不是泡在厨房水桶里面了吗?”
小姑娘一甩辫子,蹭蹭的往厨房跑,然后就发出了一声尖叫,“啊啊啊你谁啊你?”
“哎哟,陆向阳,我把他忘了!”白清霖也赶紧拔腿往厨房跑,身后跟着一溜的人。
陆向阳整跟厨房擀面条擀的满头大汗呢,他听着旁边传来的欢声笑语和一口一个的崽崽,就跟着笑。谁知道没一会儿冒出来个小丫头,这一嗓子给他吓得,差点儿把擀面杖抡起来。
“哎哟,我忘了,我让小陆帮忙擀面条做过水面来着。”白若晴终于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客人。
“哪有让客人做饭的?”白姥姥嗔怪道:“长松,长……哦,他去买东西了,老头子,你还不赶紧接手!”
白姥爷赶紧进了厨房,“这大老远来了咋还干上活了呢?赶紧着去屋里歇着,屋里有电扇。”
“不用了姥爷,还剩一点儿,我忙乎完就行了。对了姥爷,要不您帮忙把麻酱泻了?”
他可不会泻什么麻酱,东北也不吃这个,到不是没有,只是十分少见。反正他们镇供销社没有,县里也见不到卖麻酱的。
不过如果小白爱吃,他觉得可以跟这边买一些带回去慢慢吃。
“我家今天太高兴了,倒是怠慢了客人。那行,小陆你先帮个忙,咱们人多力量大,赶紧把过水面做完。”白姥爷也不客气,端了盆子去倒麻酱了。
“那我先把西瓜切了,”白姥姥拎起放在墙角的水桶,“闺女啊,再去摘几个西红柿,一会儿用糖拌了。”
白若晴也赶紧去摘西红柿。
等李长松大包小包的回来,面条都出锅了。
燕城过水面很简单,就是面条出来过一下凉水,吃起来不粘不烫,用加了盐泻好的麻酱拌了,里面放点儿醋和黄瓜丝儿,吃起来特别爽口。
这大夏天的,吃上一碗过水面简直就是享受。
桌子上不止有过水面,还有撕开的烧鸡,凉拌的猪耳朵,切成片的香肠,以及一篮子肉包子大馒头糖三角。
“吃,吃,小陆多吃点儿啊。”白姥姥张罗,“崽崽也多吃点儿,哎哟我可怜的崽崽,可受了大罪了。”
“姥姥,我真没有受苦,跟乡下我住的可老好了。”白清霖觉得好笑又感动。
“这说话口音都变了,哈哈。”李长松夹了一筷子猪耳朵放儿子碗里,“多吃点儿,东北那边有猪耳朵吃吗?”
白清霖无语,“咋还能没猪耳朵吃呢?买猪耳朵又不用肉票,陆奶奶可会卤猪耳朵了,还用皮牙子凉拌了吃,可好吃了。”
“皮牙子是什么啊?”白燕飞好奇的问。
“就是洋葱,那么大,跟苹果似的。”白清霖比划着,“有点儿辣,还有点儿甜。”
陆向阳插不上话,就埋头苦吃。这过水面他也是第一次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累又饿的原因,只觉得太好吃了。
东北没有过水面,都是打卤面或者汤面啥的,而且吃面也不放麻酱。没想到麻酱竟然这么香,加上脆嫩爽口的黄瓜,吃完一碗还想吃第二碗。
白姥姥一边照顾自己外甥,一边张罗陆向阳。那鸡腿外孙一个陆向阳一个,外孙女都没得吃。不过白燕飞也不抢,就算给她她也不吃,哥哥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必须要吃点儿好的。
“这次是为啥回来呢?回来住几天啊?”白姥姥终于问到了正经事儿上。
其实她心里还担心呢,崽崽突然回来,电报也不拍一封,是不是在东北过得不好跑回来的?还带上陆家那个小子,俩人偷摸都跑了?但看着穿着打扮,也不像没有介绍信偷偷跑出来的样子啊。燕城到他们那个市可远得很呢,这要是用脚丫子走,不得走上一个月?
“出差,”白清霖嘿嘿一笑,他早就盘算好了回来怎么说了,反正不管怎么说,陆向阳都不会当场揭穿他。“我小时候不是爱画画吗?到那边就画衣裳,陆家大娘和三婶帮忙做,可好卖了。后来被县里服装厂看中了,跟我买的服装样子。就大街上今年新出的那个裙子,就是我做的。我妈身上穿的这一身也是我画的。”
“哎哟,真的假的?我崽崽有大出息了,都会画衣服样子了,还出差呢!”白姥姥简直惊喜极了,“还好还好,姥姥还以为你俩偷摸跑出来的呢,正寻思回头得咋办才能给你俩都藏起来。哎哟出差啊,出差是好事,是公事,很好很好。”
白清霖,陆向阳:……
好家伙,姥姥你可真会想啊。
第91章 嫁妆?
得知白清霖他们明天早晨才走,晚上还能一起吃个晚饭,家里人都十分开心。
白姥姥一挥手,“晚上炖肉,炖鱼,包饺子吃!”
“姥,用不着这么多,随便吃点儿就成。”白清霖一看他姥姥这个架势,那真的是恨不得把家里所有好吃的都给他做了塞肚子里去。
“那能随便做点儿?”白姥姥道:“晚上得去你爷爷那边,你爷爷,亲爷爷。你们爷孙俩第一次见面还不得吃点儿好的?对了老头子,下午给我请个假……”
“姥,没必要啊姥,等我们出差回来路过这边还来看你们。”白清霖连忙阻止,“下午我想带着陆向阳四处转转呢。”
“喊什么陆向阳,喊哥!没大没小的。”白姥姥捏了一把外孙孙的脸蛋子,“你转你的,我请我的,不冲突。”
“我也要请假!”白若晴大声表态,“我也想我儿子,呜呜呜……”
“成了成了,哭啥?都请!也给燕子请假,正好明天周日,反正也不上课的。”白姥姥在这种家庭琐事上,绝对的一言堂。
“先睡个午觉休息休息,下午你俩骑自行车出去逛。”白姥姥越看自己大孙孙越开心,“晚上咱们去你爷爷那边吃饭,你也给你爷爷带点儿礼物。”
老两口把东屋收拾出来,虽然现在很多人都开始睡床了,但老人家睡了半辈子的炕,睡不习惯床。有炕的好处就是大,宽敞,家里多少人都能睡的开。
现在的上班时间其实还挺人性化的,早晨七点半上班,十一点半下班,四个小时工作时间。然后还有充足的午休,方便双职工回家照顾家里的孩子老人,下午一点半上班,五点半下班,基本上七点钟左右大马路上就没什么人了。
而且几乎每个单位都有托儿所,生了孩子的女职工产假是一年半到两年,恢复上班之后孩子直接放到托儿所,一点儿都不耽误工作。
白清霖忍不住感慨,心说人类自从卷起来,这个待遇就一年不如一年了。工资上涨幅度赶不上房价,工资低上个幼儿园都是老大难。
公司里不再有托儿所,而且幼儿园小学放学时间还特别早。
如今要求妇女顶起半边天,再过几十年就要求妇女回归家庭。
想一想都觉得撕裂。
一觉醒来,家里人都着急忙慌的去请假,只剩下了白姥姥拿着蒲扇守在俩孩子跟前。
老太太也不睡觉,就拿着扇子给他们扇风,眼中满是慈爱。
其实到了她和姥爷这个岁数,按说已经应该退休了。但是燕城日报新闻板块要求比较严格,干了将近四十年报纸的姥爷暂时还能退下来,得多培养点儿年轻人。
姥姥这边也是,当初为了调整工作给外孙,结果被姓李的截胡。姥姥又气又急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忍着。她原本就是杂事版总编辑,下来之后年轻人顶了上去。
但因为年轻人太过热血激进,选的稿件不是那么周正,经过一轮乱七八糟之后,再加上姓李的家里都被拉走了,于是又让姥姥过去坐镇。只是从总编辑变成了副总编辑。
不过到了他们这个年纪,虽然担负着总编和副总编的职责,但已经不负责那些人情往来各种琐事,只负责筛选稿件和编撰稿件以及教导年轻人的工作,所以相对来说没有那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