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韫微微放低拿着书的左手,视线扫向那个鹿角杯子,嗤笑一声:“你对她念念不忘,总拿这杯子在我面前晃做什么,你去找她啊。”
“她”是谁?韫韫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顾澜清眼中尽是疑惑,“我...对谁念念不忘?”
她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林知韫盯着书纸左看右看,莫名感觉这纸上的字印歪了,心里升起些烦躁。
顾澜清想起昨晚给她送牛奶时她也是不开心,明明吃饭的时候好好的,那定是这杯子出了问题。
顾澜清想起来,那年圣诞节,她想给她送礼物,但不想显得太突兀,就给她的朋友楚岚和好友盛雨也送了一个。
盛雨有喜欢的人,这是她们都知道的事。她难道以为她对楚岚念念不忘吗?
“你是说楚岚吗?我们早就断了联系。”
她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林知韫不知道,什么时候分的手她也不关心。顾澜清喜欢谁,还喜不喜欢楚岚,她更不关心。
林知韫放下了书,视线扫过那盒文房四宝却并未停留,直直起身。
顾澜清直觉她误会了,心上碾过一阵酸疼,就连那腿根,也跟着升起那熟悉的情绪。
思绪万千,可言语却不能抚之一二。
林知韫还没走两步,便被她拉住手腕,由她掌心包裹住的皮肤泛起一阵麻。
“不是楚岚。”
那她喜欢的又是谁?
林知韫没有回头,却止住了脚步。
顾澜清三两步转至她身前,望着她的眼里盈着些难以言说的情绪。
林知韫迫不得已看她,却不由自主被她瞳孔中流露出的情绪吸引,她眼中情意延绵,却又克制有礼,让人直觉她有难言之隐。
林知韫心尖一颤,脑中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她喜欢的人不会是我吧?
顾澜清无法直言对她的情意,便只好加以解释:“当时我送给你和楚岚的杯子,不是一样的。”
又提起那个杯子,当时楚岚明晃晃地拆开给她看过,“咦,澜清姐姐给我们送的杯子是一样的耶!”
明明就是一样的。
林知韫偏过头去,不看她的眼睛。
她没信。
既然她说的话她不信,那物证总该信吧?
顾澜清只好轻拉她的手,将她拉回书桌前,另一只手去拿起那盛牛奶盛了七分满的鹿角杯子。
顾澜清好烦,又拿起来做什么!
“我不喝。”林知韫转身又要走,顾澜清及时将她拉住,柔声安抚她:“好,不喝。”
林知韫这时感觉到自己的肌肤与她的掌心连接处渗出点汗珠,不知是自己的还是顾澜清的。
顾澜清轻笑,想起她们青春期时常见的那句非主流文案:“如果你给我的跟给别人的是一样的,那我就不要了。”
韫韫是以为她当年送给她的杯子和楚岚的是一样的,所以才不开心,昨晚也是。
“你看。”
看什么?
林知韫猝地回头,却见她将杯子高高举起,“你没看见杯底的这串英文吗?”
林知韫洗杯子的时候看见过,那上面写着:“Because I came alive when I met you.”
这不是一句很有名的台词么,刻上去也很正常啊。
见林知韫不明所以,顾澜清轻笑,“这是我自己刻、描上去的,你看这几个加粗字母。”
林知韫这才挣开她的手,弯腰抬眸仔细去看,发现“n”、“y”、“u”三个字母是加粗的。即刻又反应过来,组合起来是“yun”。
顾澜清又是在杯底刻下“因为遇见你,我又活过来了。”又是加粗她的名字。
林知韫起身抬眸,直视她的眼睛,“顾澜清,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她喜欢的人…难道是她吗?
第15章 第15枝郁金香
韫韫问她是什么意思。
顾澜清透过她的眼,好像看见她的好奇与在意,又好像没有。
“我...”
“咚咚”
顾澜清刚开口的话被一阵敲门声打断,心上一紧。
两人视线同时往门口转,这时候是忽如其来的默契€€€€陌生又熟悉。
林初霁开门进来,一抬眼便看到两个姑娘在书桌前立着,有一种时光退回到数年前的错觉。
在韫韫出国前的几年里,她进书房十次有七次能看到两人,有时是澜清研磨、韫韫执笔,有时是韫韫握着澜清的手教她笔法,有时一人坐在窗前、另一人坐在书桌前看书。
她当时只觉得岁月静好,从未往那方面想过。但想到下午父亲打来的那通电话与挂在网上的热搜,莫非那热搜并非空穴来风?
林初霁不禁扯平唇角,盯着两人缓缓问道:“这么晚,澜清也回来了,你们俩在书房...有事?”
听她这么问,林知韫莫名有种跟顾澜清偷偷谈恋爱被抓包的感觉,连忙出声解释:“她帮我热了杯牛奶。”
她解释不了顾澜清这么晚回来做什么,但心中却隐隐有猜测,她回来是为了特地解释她和祝今宵的传言是假的吗?
顾澜清轻扬了下手中的杯子,接着林知韫的思路开口:“阿姨,我回来取点东西,在楼下看到书房灯亮着,猜到韫韫在。”
话音一顿,林知韫余光看到她偏头看了下自己,又感觉她的手掌在自己后背上轻轻拍了下,才听见她接着温声道:“我就顺手给她热了杯牛奶。”
“顺手”这两个字的音调被她压得极轻,像是生怕她真以为她只是顺手。
林知韫心尖一颤,随即泛起一阵甜。
林初霁却注意到她话里的关键词€€€€热牛奶。韫韫从小就不喜欢喝牛奶,以前都是她爸爸哄着她喝,后来那件事之后...她就再也不愿意喝了。可后来有一天,不知是怎么了,她竟突然愿意喝牛奶了。莫非这件事也和澜清有关么?
林初霁望着两人,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眼前两个姑娘站在一起,一个明艳一个温柔,若两个都是她的女儿确实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但要是...不可能的。
要真是这样,那韫韫怎么会出国几年不愿意见澜清呢?
林初霁唇角微弯,望着林知韫轻声道:“韫韫,喝完牛奶就回去休息吧,明天你澜清姐姐还要拍戏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知韫感觉妈妈似乎在“姐姐”二字上重读。
以前林知韫总是听妈妈在她面前将顾澜清称之为“你澜清姐姐”,本应习惯了,可这一次她的心上却莫名出现些别样的感觉。
这个称呼像是在时时刻刻提醒她,顾澜清是她的姐姐。
思绪流转间,似乎听到楼下那棵松树在起舞,是窗外起风了吗?
林初霁视线又转向顾澜清,同她求证:“对吧?”
顾澜清轻点了头,抬步从她身边离开,道了句:“那我就先回卧室了,韫韫、阿姨,晚安。”
顾澜清穿过连接两家二楼的天桥,回到顾家她的卧室,在窗边的沙发坐下。
这次热搜压得太慢,刚刚林阿姨揣测的眼神,顾澜清直觉她意识到了什么。
但她和顾淮安的感情仍旧很好吗?如果她们还是情比金坚,那为什么林阿姨不睡他们在顾家的卧室,要回林家住呢?
€€€€在顾淮安没出差的时候就是这样了,是顾澜清有次无意中发现的。
但若他们感情破裂要离婚的话,强调她和林知韫的姐妹关系做什么?
还不离婚么?她还要等多久呢?
呵,为什么要等呢?她和林知韫本就没有血缘关系的。
可如果不等,韫韫会接受她吗?会接受她这样见不得光的对她的爱意与觊觎吗?
但她如果不能接受的话,为什么要在意那个杯子、在意她和祝今宵的绯闻,为什么要在意她喜欢的是谁?
想笑又想哭,可此时竟是连笑和哭的表情都做不出来,脸上只是麻木。
顾澜清想不明白,只觉得此刻比那些暗无天日见不到她的日子还要难受。呼吸愈发艰难,心跳比在她近旁时跳得还要快,快要跳出胸腔。
人总是这样的,见不到她的时候听听她的消息或许就能抚慰一二。可一旦见到了,便开始想要告诉她她喜欢她,想不断靠近她,想要吻她,想将温柔秘密深藏进她的身体里。
这本来应该是个一切皆有可能的夜晚,只恨那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
顾澜清口腔里的牙齿紧紧咬合,气息愈发沉重。
猝地拉上厚厚的窗帘,快步给房门上锁,从包里取出小钥匙和她的小像。
顾澜清将她的小像轻放于掌心,低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另一只手隔着皮裤轻轻去抚腿根上似还未结痂的伤疤。
韫韫,你告诉我,明明伤口还没结痂,为什么只痒不疼呢?
我已经失去痛觉了吗?
可为什么心里这么疼呢?
韫韫,我心里好疼...
吸气愈发艰难,顾澜清猝然将小像放在桌上,颤抖着手从床底下翻出个盒子,将钥匙插进钥匙孔,插了两下才插进去,接着旋凯,双手打开盒子。
深呼吸口气,将裤子脱掉,皮肤骤然接触到冷空气,起了层鸡皮疙瘩。
顾澜清取酒精棉片耐心地给刀片消毒。
擦了两遍还不够,又擦了第三遍。
终于消完毒,取了刀片轻轻地往腿根皮肤上刮。
一下,两下,那刚长好一层的薄皮破了,但还没渗出血来。
还不够。
不够痛。
三下,四下...那皮肤上终于渗出些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