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栀双手揣兜,将外套往中间拢了拢,他语气平淡地说:“我不想坐。”
何似哦了一声,坐到凳子上。
沈栀在他面前站着。
两人都没说话,不约而同地看向狗窝里的狗,气氛一时安静得只剩狗的喘气声。
这么干坐着有些尴尬,何似想玩手机,可想到自己在老板家里,老板还在旁边站着,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过了许久,他没话找话地问了一句:“老板,给狗取名字了吗?”
“没有。”沈栀说。
何似心下了然,估计老板后面还要把狗送出去,想想也是,老板日理万机,哪儿来的时间养狗。
刚想完,沈栀就说:“你不说我还忘了,要给它取个名字。”
何似:“……”
沈栀陷入思考。
何似无语地说:“那这几天你都是怎么唤它的?”
沈栀对着狗嘬嘬两声。
狗窝里的狗听见声音,立马摇着尾巴爬起来,想往沈栀脚边蹭,却被沈栀按住脑袋。
沈栀捏了捏它的耳朵:“真乖。”
何似:“……”
果然老板哪怕当了老板,也躲不掉他们中国人的传统取名方式,狗叫嘬嘬,猫叫咪咪。
沈栀问:“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何似反问:“你想取个怎样的名字?”
“都行。”沈栀没所谓的样子,“只要顺口。”
何似开始头脑风暴,然而他和他爸妈一样取名无能,他自己的名字都没什么含义,以前养的狗也随便叫的小白,绞尽脑汁后,他说:“元旦?”
老板是在元旦那天捡的狗。
沈栀喊狗:“元旦。”
狗没反应。
沈栀摇了摇头:“不行。”
“……”
何似心想狗都不知道自己叫这个名字,怎么可能有反应,但对方是他们老板,他不好说。
想了想又说:“一月?”
正好现在是新年的一月份。
沈栀继续喊狗:“一月。”
狗还是没反应。
沈栀看向何似。
何似沉默片刻,破罐子破摔:“就叫嘬嘬吧。”
沈栀嘬嘬两声,狗的眼睛都亮了,冲着沈栀直摇尾巴。
沈栀满意点头:“以后叫嘬嘬了。”
“……”何似抹了把脸。
唉,这名字取的……
比他爸妈给他取名时还随便。
守到凌晨三点多,嘬嘬还是没有要生的迹象,何似困得直打哈欠,还好明天周六,不用上班,可以回去补觉。
中途沈栀去了好几趟卫生间,最后一次回来,见何似打着哈欠,便对他说:“我来守着,你去客房休息,有情况时喊你。”
何似实在困得不行,没有拒绝。
不过他没去客房,直接躺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躺下就感觉背后抵着什么东西,他早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毛衣,因此触感特别明显,伸手往背后一摸,摸到了几张纸。
何似抽出一看,还是带着图像的纸。
毕竟是在别人家里,他也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习惯,当即就要把纸放到旁边的茶几上,可他认字,也经历过网络的冲刷,目光只是往上一扫,就意识到了自己手里拿着什么。
他的动作一顿。
紧接着,下面的文字映入他的余光。
[早孕八周左右。]
何似猛地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只觉手上的纸格外烫手,他没来得及多想,身体条件反射地弹坐起来。
动作间,余光再次瞥见上面的信息。
[姓名:沈栀]
[性别:男]
[年龄:32]
后面的内容没看到,因为他直接将纸翻了个面,一巴掌拍到茶几上。
声音吸引了那边沈栀的注意。
他走后,沈栀便坐到了他坐的那张凳子上,背对着他,听到声音后,沈栀回头:“不是让你去客房睡吗?”
“啊?哦,好。”何似点了点头,没敢朝沈栀那边看,逃也似的跑进了客房。
关上门,他靠在门板上平复呼吸,却依然心脏狂跳,大脑乱得仿佛被一根棍子狠狠搅过一通。
他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自己此时的震惊。
那就是b超单吧?
还怀孕两个月了。
为什么上面写了他们老板的名字?按理说应该写老板女朋友的名字,尽管他也不知道老板的女朋友叫什么名字。
可无论如何,绝对不是写他们老板的名字。
何似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了,他并未有意去看,只是余光不小心扫到,如此一来,看错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然而想是这么想,却无法彻底说服自己,他脱了鞋躺到床上,看着天花板,心情还是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想到他和老板上床的那个晚上,一会儿想到老板变胖的身形,一会儿想到刚才看错的单子。
有什么东西在他胸口呼之欲出,又被他用力按了下去。
太魔幻了。
他心想。
不知道眯了多久,何似被沈栀喊醒,他坐起来缓了一会儿,然后跟着沈栀来到客厅。
路过沙发时忍不住朝茶几上看了一眼。
那几张b超单不在了。
何似回头看向沈栀走在前面的背影。
室内开了空调,暖气很足,他单穿一件毛衣都觉得有一点热,可沈栀穿了一件在外面才穿的大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来到狗窝前,嘬嘬趴在里面,下面的毯子被浸得有些湿润,何似探头进去,看到了像气泡一样的东西。
“在生了。”他对沈栀说。
沈栀站在狗窝一旁,表情难得显出一丝紧张。
何似去卫生间把手洗了几遍,回来戴上手套,等了一阵子,见第一只小狗露出半个身体,便帮忙把小狗拨出来。
等第一只小狗出来,他快速撕开小狗身上的胞衣,找到脐带。
“剪刀。”他对沈栀伸手。
沈栀立即递来一把剪刀:“已经消过毒了。”
何似把脐带剪断,开始用湿纸巾清理小狗口腔和鼻子里的粘液,再用干毛巾擦掉小狗身上的血迹。
这期间,沈栀一直在旁看着,一声不吭。
何似忙着给嘬嘬接生,没工夫想其他事,他把清理干净的小狗放到铺了毛巾的盆子里,再将盆子放到嘬嘬的狗窝外面,嘬嘬抬头就能看到盆子里的小狗。
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
嘬嘬一共生了四只小狗,何似把四只小狗全部放回狗窝里,又开始给嘬嘬补充营养和水分。
也是嘬嘬好运,跟了他们老板,以前他家小白生产,生就生了,顶多喝点水恢复体力,什么吃的都没有。
何似忙到早上,累得腰酸背痛,抬头一看,外面的天都亮了。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晨曦从落地窗外洒进来,正好落在他和沈栀的身上。
何似眯了眯眼,看向沈栀。
和晚上的灯光比起来,阳光更加耀眼,铺在他们老板身上,犹如漫上一层圣光。
沈栀弯腰守在狗窝旁,目不转睛地盯着狗窝里的嘬嘬舔着刚出生的四只小狗,他的表情十分复杂,说不出来有多高兴或者激动,眼里有着何似看不懂的其他情绪。
沈栀看了很久,始终没有说话。
何似打破沉默:“老板,你也守了一夜,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沈栀慢慢回神,转头和何似对视。
何似这才发现,沈栀的眉心微微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板?”
“嗯。”沈栀应了一声,“等会儿就休息。”
说完重新看向嘬嘬。
沈栀伸手想摸嘬嘬的脑袋,但想到嘬嘬刚生产完,又收回了手,他蹲到狗窝前,对嘬嘬说:“嘬嘬,你当妈妈了。”
何似起身站到沈栀身旁,视线在对方身上转了一圈,又不受控地往对方肚子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