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也没有再闹,因为她也确实不懂种茶树,但是她相信自己女儿的肥料,既然这些人不信她,那她就证明给他们看。
说是十亩地,其实也不尽然,因为坡地不规则,很多块地拼在一起,不过范围也相当广,江氏先请教了茶农们怎么种茶树,又借着做饭的时间和茶农们混熟,也算是偷师学到了一点东西。
等程二郎找来村尾时,就看见江氏一边从锅里舀菜给茶农,一边和大家伙聊得火热。
虽说二人已经和离,但在程二郎看来,江氏没有二嫁,他没有再娶,一个女人没有另一个“男主人”,那么自己就对她仍享有所有权。
而林家的茶农都是男人,五大三粗的汉子,程二郎一见这画面,顿时有种被背叛的感觉,怒气冲冲地冲上去质问江氏。
结果还没等冲到江氏面前,就先被凌一给拦住了。
如今凌一跟着江氏生活,好歹能吃饱肚子,人看着也没有以前那么瘦弱,身上肉多了,五官也长开了。
程二郎先是一愣,再是皱眉:“小花,你挡着我做什么,你娘都要爬墙了!”
凌一疑惑地看着他:“什么叫爬墙?”
“你这蠢货,就是她背叛你爹我,跟别的男人乱搞!”
凌一皱眉:“你胡说,我娘是在干活,她很忙,又不像你。而且,你都和我娘和离了,谁背叛谁?”
“你这死丫头,你向着谁呢!”程二郎前两天还内疚呢,现在见到江氏和这么多汉子说话,又见女儿这么不听话,心里那点内疚消失不见,现在只想展示自己的男子威风。
结果还没等程二郎教训凌一,干活的茶农们见这边情况不对,拿起农具走过来,程二郎就焉了。
江氏一看程二郎要打自己女儿,更是又气又难过:“你个黑心肝啊,小花是你的亲女儿,在你爹娘面前你没护过她一天就罢了,现在你还敢动手打她?”
这么多人围过来,程二郎哪里还敢摆出父亲的架势,干巴巴地说:“疯婆娘胡说啥呢,我我我是来叫小花回家吃饭的,她二哥放旬假,问起她,爹娘让我叫小花回去吃饭。”
程小花的二哥?
凌一搜寻着关于二哥的记忆,二哥名叫程祖佑,是程家的命根子,也是程家唯一的读书人,去年的院试里差点考中秀才。
若是考中成了秀才,以后程家就能免赋税免徭役了,整个程家人都跟着鸡犬升天。这也是程家三个男人不肯分家的原因,要是分了家,等程祖佑考中秀才了,他们就没法沾光了。
现如今才五月底,今年的院试就在八月,程家人都指望着程祖佑呢。
而原身记忆里的程祖佑是个和程家人很不一样的哥哥,温柔谦逊,对自己唯一的妹妹很好。
就连穿越者这时候也说:“是程二哥吗?小花你可千万要和他打好关系,程家人是很坏没错,但歹竹出好笋,程二哥未来可是会中状元的!只是程家的钱不够支持他一路考上去。”
“但是没关系,小花你听我的,咱们偷偷接济程二哥,他会牢记咱们的这份恩情,而且家里这么多兄弟姊妹,他最疼你了,以后他考上状元,荣归故里第一个感谢的就是你!”
凌一听后,却摇头,对程二郎说:“我不是你们程家人,我不回你们家吃饭,我有自己的家。”
程二郎脸黑得不行,连这丫头以前最亲的二哥都叫不动她了?
“好好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你看看以后你二哥高中了,你们两母女还是不是如今这副嘴脸。”
程二郎回家,就看见家里人没等他就先开饭,更有种气不知道怎么撒的烦躁感,以前因为爹娘各有各的偏心,他委屈了可以向自己婆娘和孩子抱怨,现在婆娘孩子不认他了,他才发现自己是这个家里最多余的存在。
大郎是家中长子,爹最是疼他,第一个孩子也最得爹上心和在意。而三郎是家中幺儿,其儿子祖佑又很是出息,最得老母亲宠爱。只有他这个老二,卡在中间,爹不疼娘不爱。
程家人饭桌上一片和谐,见程二郎回来,还是程祖佑最先发现他站在门口不进来,才出声喊道:“二叔,怎的站外面不进来?”
程二郎垂头丧气走进来,想坐下吃饭,却发现桌上还没摆他的碗筷。
程家就这么一张桌子,家里男丁不少,所以平时家里的媳妇和老娘都是端着碗站边上夹菜吃,今儿因为程祖佑回来,他最是心疼他娘,所以三郎家的何氏上桌吃饭,就坐了程二郎的位置。
程二郎脸色骤变:“幺弟妹你坐了我的凳子,我坐哪?”
程阿公瞪他一眼:“好了,祖佑好不容易回家休一天,你非得跟你那婆娘一样闹得全家不得安宁是吧,随便抽张凳子坐着吃就行了呗。”
程二郎有苦说不出,默默抽了张凳子挤在他大哥旁边坐下。
接着又听程祖佑问:“二叔,小花和二婶回来了吗?”
程二郎扒拉着碗里的稀粥,看着眼前没油荤的菜,唯一一盘有肉的菜都放程祖佑面前了,又想起在茶园里看见江氏给那些茶农们端上去的好菜好肉,他只觉得自己面前的饭菜和猪食没什么差别,他没好气地说:“不回来了,那娘俩都是白眼狼,死外边我都不会再管她们了!”
程祖佑见程二郎火气这么大,一向温和的表情也有些绷不住了,沉默地夹菜,不再多问。
他回来不足半天,就已经听家里人说起二婶带着他堂妹分家的事,这件事他已经说过祖母的不对了,家里虽说能决定小花的婚事,但也不能把她嫁给一个大十一岁的鳏夫啊。
而且祖母还说想早点把小花嫁出去,是为了给他凑束脩,如此一来,程祖佑只觉得心口闷得慌,好似是他间接卖妹妹读书。
程家的气氛格外僵硬,程三郎两口子哪见得自己儿子吃瘪啊,赶紧说:“又不是我们逼着她们母女走的,当初要和离还是要分家,都是二哥做的决定,明明二哥分家就行,还能和自己妻女过上好日子,说不准现在在林家茶园管事的就是二哥咧。自己要选和离,怪得了谁。”
“你!”程二郎怒极,是他要和离的吗?明明是爹娘都不让分家,他只能和离,不然那日子是一天都过不下去。
程家人再次因为这事吵了起来,这些日子因为眼红江氏在茶园的差事赚钱,程家没少因此吵架,每次吵架总躲不过程二郎到底是因为懦弱自私和离,还是为了孝道坚持不分家。
等程二郎气冲冲走了,余三妹扶着腰,担心道:“小花她娘,你娘俩真不打算回程家啦?”
江氏翻了个白眼:“都闹成这样了还怎么回,程二郎这个孬种,啥时候立得住再说吧。”
凌一一听,所以江氏只是为了她才分出程家,但对枕边人程二郎只是失望,并没有到此生不复相见的地步。
凌一心里有数,开始谋划自己的出路。
那一百两银票是凌一的私房钱,也是她的启动基金,但总是找不到机会光明正大花出去,这是个致命的问题,钱如果花不出去,那和没钱也没区别。
就在凌一为自己的钱花不出去发愁的时候,转机出现了。
林家的茶园还在建设中,期间江氏忙林家的茶园去了,家里的地就全权交给了凌一来打理,她一个人打理家里的六亩地,虽说这个时代的一亩地比后世小些,但一个人种六亩地还是不容易。
可凌一就像不知疲累一样,每天一睁眼就是干活,干完活就研究怎么种更好的地,怎么制作更好的农具。
农具这一块,凌一脑子里的设计图并不比系统的少,所以等她一点点搞来各种工具,例如锤子、凿子等,就开始利用农闲时间来制作各种省力精巧的农具。
家里的地不同于别的地,在凌一的耕种下,种的稻子和其他蔬菜长得是又快又漂亮。耕种的时间并不算早,但却成了村里最早一批收获的。
凌一家的稻子收获的时候,江氏抽空从林家的茶园回来帮凌一收获。
江氏许久没注意家里后院的地,此时一看,人都傻了。
她挽起裤腿下地一摸,稻穗饱满,压弯了稻秆,别看坡地不大,但满山密密麻麻的稻子十分惊艳。
“这这这……”江氏种地这么些年,在娘家也下地,嫁到了程家也下地,在两个村子生活了几十年,见过了自家、别家的地,但唯独没见过这么丰收的地。
凌一“甩锅”给神仙:“神仙给的肥料就是好用,娘,神仙教我做的碾米机我也做出来了,正好这次秋收我们就试试吧。”
江氏挠挠头:“碾米机?”
江氏略微一思索,想起来了,这段时间她女儿每天晚上借着灶台里的火光干活,眼睛都看酸了,原来是在忙活这东西。
“娘,我用碾米机,可能不过一两天就能把米碾出来,之后还能把碾米机租给村里人用,娘若是得空,可以找余婶子来看看碾米机咋用,让村里人也都来看看。”
其实凌一想的是,如果反响不错,她还可以多做几台碾米机,卖给村里的富农或地主。
第208章 打谷
成熟的稻谷不能直接食用,需要经历脱粒、脱壳、舂米等等步骤,凌一观察过村里农人家的农具,多数是简单、小巧的农具,而她制作的脱粒机、土垄、谷风车几乎不曾见村里的人使用,只有简单的石碾,可见此时的农具发展并不发达。
当凌一把她几个月制作好的农具摆上院坝时,附近的茶农都聚集过来看热闹了。
现在林家茶园的茶农除开最初的几人是外地人,其余都是本村村民,要么是踏实肯干的,要么是经由江氏举荐的。
值得一说的是,一开始茶农里是没有女人的,就连余三妹来和江氏攀关系报名茶农,也是给她男人报的。帮过江氏的几个妇人,要么是给自家男人求的活计,要么是给自家男儿求的,总之,少有自己来干活的,她们似乎下意识地就想把这种能挣钱的机会让给家里的男丁。
但是江氏一方面是觉得这么多茶农全是大老粗男人,她一个女人在中间,哪怕她年纪不小,也担心被人说闲话,况且她家小花还没许人家呢,这么多男人就在家附近的茶园干活,她家小花平时也要在田里干活,总归有些不安全。
另一方面,江氏不知怎的,自己和程家分家了,带着女儿讨生活,反倒自在许多,日子一开始虽清苦,看似无依无靠,但等立住脚后才发现,这钱啊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靠得住的。
江氏自己尝到了甜头,便也想照拂自己的好友,这个婶儿那个妹儿,除了像余三妹这种怀有身孕干活不便的,其她人江氏都是能劝一个是一个,这活计是好,但是得捏在自己手里才好。
茶树不同普通农作物,从外地运来的茶苗,得两到三年才能长成可采茶的茶树,所以最初茶园的活没有村里大家伙自己地里的活重,不像秋收后又要着急种下一季度的作物。
所以江氏劝这些女人,茶园的活计她们自己干,自己拿着钱,家里的田地活更重,让男人们干就行。
有的人听劝,也有的人自己做不了主,都是经家里人使唤来这儿求活干的,家里的男人们就等着她们把活抢回家呢。
这种做不了主的人,江氏只好把人打发了,把空缺留给更老实本分的。
如今茶园里的茶农,男人还是占大多数,但好歹也多了三四个女人,因为要和外男一起下地干活,所以基本都是些出嫁生了孩子的妇人,年纪几乎都在三四十左右,和江氏倒是很聊得来。
大家伙一起来江家屋外看凌一收稻谷,老早就有人家看见了凌一搬出来的大家伙,全木制的,有两个口,一个口略高,有挡板,另一个口似乎是打好的谷子堆积的口子,底下有个踏板,也不知道是干啥的。
外人看不见打谷机里面的结构,只能看得出来是个大木箱子,聚在一起好奇讨论的话题,遂逐渐偏离到凌一身上。
余三妹上个月孩子生下来了,是个女儿,她没怎么坐月子没几天就下地干活了。
得亏江氏记着她的好,和魏管事说了之后,余三妹也来茶园帮忙了。
虽说茶园的活计肯定不如江氏当管事的多,但干一天活能拿三十文,这对村里的人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谁都不会嫌少。
不过提起工钱,开头林漾说的是给凌一和江氏一人一个月二两银子,但后来魏管事却改口说是两母女都来干活,从早到晚都在茶园干活,才给一人二两。
母女俩自己还有农田要打理呢,凌一给分出一部分肥料来照料茶园就算不错了,一面要种地,一面要研究更省力省心的农具,哪有时间再去茶园帮忙。
也不知道魏管事这要求是他私自做主,还是说林漾授意。
索性哪怕两人加一起二两银子,也是笔相当可观的收入,外加农人对“管事”、“大人”、“老爷”等比自己更有社会地位和金钱的人会有一丝畏惧,所以哪怕疑心魏管事私自做决定克扣她们娘俩的工钱,江氏也没敢闹。
即便如此,每月二两银子,江氏和凌一也不用像以前一样逢年过节才能见荤腥,夹肉还得看程家人脸色。许是觉得亏欠女儿,江氏在打理茶园时,借着自己还包揽了茶园伙食,给凌一打饭都是往多了打,每天都会偷偷给凌一卧个蛋,肉菜更是比饭多。
其他茶农可都是不包饭的,除了林家请来的几个外地有经验的茶农,本地招工的茶农想吃饭都得自掏腰包。
眼看着凌一这几个月吃得好睡得好,比以前十几年长得都好,天天下地,却不见皮肤晒黑发红,反倒因为运动量大,营养跟得上,身高往上拔的同时,四肢愈发修长有力,肌肉用力时清晰可见的线条,和几月前能被程家人一巴掌按住的小鸡仔截然不同。
看凌一一个人就能搬动这么大个家伙,足见力气增长不少。
那可不嘛,凌一每天不仅干农活、做木工,还不停歇地锻炼,前世穿越者教给她的那些剑术、武术招式,即便没了灵力做支撑,但招式的玄妙之处她是能领略到的,锻炼身体的同时,防身更是不成问题。
这些武功招式,江氏一问,凌一就说是神仙教的。毕竟于现在的人来说,修仙者可不就是神仙嘛。
而现在的这个穿越者,每天醒了睡,看会儿凌一的生活觉得又累又无趣,便立刻睡个回笼觉,凌一也会重点关注穿越者是否在观察她。
穿越者问凌一怎么会做打谷机等机器,凌一就说是从系统商店里换的,穿越者并不清楚凌一有多少积分,也记不住系统商店里都有什么。
凌一练武的时间基本都在清晨天未亮时,穿越者这个时间正在呼呼大睡,也压根没看见过。
所以直至现在,穿越者都还以为凌一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妞。
殊不知,凌一的武功越练越有成效,她年纪并不算大,十六岁正是还在发育的少年,骨头虽不算软,但凌一肯吃苦,多累多痛她都能忍,不知疲倦,不顾死活地练,谁也没有她那如同机械般坚毅的韧劲。
可当众人纷纷感慨凌一力气大得不像个姑娘时,穿越者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小花呀,你这手膀子太粗了吧,还有你的肩背,我的妈呀,你这是在健身吗?”
“粗吗?”凌一疑惑道,她对比了一下江氏和她的四肢,她一没江氏高,二没江氏壮,她虽锻炼了几个月,力气渐长,但还远远不如江氏的身体看上去强壮,她还嫌手臂不够粗呢。
穿越者都快急死了:“别干活了,我的姑奶奶哟,你现在这体型,才一米六几,就一百多斤了,你要胖死了,男主哪看得上你呀!”
凌一感到费解:“我要瘦回以前那样被人欺负还手都得赔上半条命的地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