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很简单,程祖佑现在是秀才了,本朝规定,秀才之家可免徭役和粮税,甚至见县官不用下跪。
程三郎认为分家对她们百利无一害,两个老东西肯定愿意跟着出了个秀才的程三郎,那么因为俩老东西掌握着家里的房和地,就算是分家,她们肯定占大头,以前总被另外两兄弟指责怨怼,说她们掏空了整个家,现在好了,一分家,大部分房和地都是她们的,谁还敢说是在占别人便宜。
而且秀才之家不用服徭役,老大和老二等到朝廷征招徭役的时候,就哭去吧。
这场分家可谓是酣畅淋漓,程大郎失望透顶,程二郎声泪俱下,程三郎冷漠至极。程阿公可不想分家,分了家以后他跟谁,就只有谁来给他养老了,不分家,三个儿子都得给他养老。
江氏干完活,火速赶往程家看热闹,只可惜她来晚了,程家分家已经分完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程家三兄弟各过各的,房子最后随着程阿公老两口一起归程三郎,钱财因为所剩无几,没什么可分的,倒是程家这么多亩地,很有得分。
程家满打满算,总共六十亩地,按理来说,三兄弟一人二十亩平分,但由于程阿公跟着程三郎,程三郎自称给爹娘养老压力大,得多分地,于是他们连同程阿公分得三十五亩地,程大郎十五亩地,程二郎只有十亩地。
看上去除程老三,其他人都吃亏了,但她们也不是傻的,分了这么少的地,那房子就得让她们无偿租住,直到各自建好家之后才可以收回。
反正程大郎家是准备要另外建房屋的,毕竟儿子程祖庆早晚要娶媳妇,总不能娶个媳妇回来,挤在一个屋檐下,还怎么生孩子。
程二郎也支持他大哥的说法,最后在叔公们的见证下,说好家里的房间还是给两兄弟住,直到她们自己建房搬出去为止。
就这样,程家三兄弟地各种各的,饭也各煮各的,连干柴都分得清清楚楚,更别说油盐等贵重的食物和调料了。
三兄弟都很开心,只有程阿公不开心,他心疼分出去的老大家每月四钱银子。
第226章 顺遂
江氏来看热闹迟了,却碰见欢欢喜喜拿了地契的程二郎,程二郎见她,手微微颤抖:“小花娘,我跟爹分出来了,我不会再让你们母女受委屈了。”
江氏一愣,坏了,冲她来的。
还不让她受委屈,她们母女在程家受的委屈,有至少一半都来自程二郎,他不会以为只有他爹娘亏待了母女俩吧?
江氏啐了一口:“脑子坏掉了,你分家关我屁事,我告诉你嗷,可别跑小花面前去纠缠,她不认你这个爹,再给你打残咯。”
凌一体质越来越好,大家都说江氏养得好,但江氏却是知道的,得仙人指导的女儿,天不亮就起床练武,练完又去把田翻一遍,把柴砍了,饭也做了,等着长工来上工。
以她女儿的功夫,程二郎要敢去女儿面前晃悠,少不了一顿打。
程二郎摆出一副受伤的表情,江氏不再管他,没看着热闹,赶紧走人。
程二郎不死心,后来又跑到江氏家里,和凌一说他如今与爹娘分家,他肯定能照顾好江氏母女。
凌一先是看了看江氏的态度,见江氏对程二郎并无死灰复燃的心思,于是直接让人用棍棒把他撵出去了。
江氏乐得直鼓掌,余三妹疑惑呢:“江姐,你真不打算跟程二郎过了?以后大家都知道小花的娘和男人和离了,没婆家看得上她咋整?”
江氏像是想到什么,叹了口气:“小花说了不成亲不嫁人,你又不是没听见,再说了,我能不知道程二郎那尿性,准是因为受了委屈,吃力不讨好,才想起咱娘俩了,甚至啊,眼馋我们的地,就是想嫁入高门!”
余三妹笑得合不拢嘴,江家肯定不算什么高门,但如今地不少,能给长工们发得起工钱,肯定手上的钱也不少,要换她是程二郎,肯定也想跟着江氏母女过日子。
要知道,江氏和程二郎复合了,这家里就算是有了男人,得从女户改为正常的户口,并且户主肯定是程二郎,家里所有东西都归他。这么好的差事,程二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获得,真当江氏傻的不成。
余三妹惊觉,自己才是傻的,以前总觉得她江姐鲁莽、泼辣,但细想,她身后窝囊的男人,却从未因为她鲁莽、泼辣吃亏,反但是占了她奋力和人争抢得来的好处。
再一想自己,余三妹先前听江氏抱怨她一边带孩子一边上工累,她便和家里人提过让王麻子带孩子,正好培养父子感情,总不能孩子长大了,都没得亲爹照顾几次吧。
结果当天王家人就和余三妹吵了起来,公公说她反了天,要让男人来带孩子,开始奴役男人了,婆婆说她不要脸,一个外人还敢使唤她儿子。
余三妹气得直哭,什么奴役不奴役,亲爹带孩子怎么就成奴役了,那要这么说,她岂不是被奴役了好几年?
而且,婆婆有什么资格说她一个外人,整个王家,除了她余三妹,婆婆不也是外姓人,生的孩子也不随婆婆姓啊。
和王家人大吵一架之后,余三妹就像是看清了许多。也不去凌一那儿干活了,她说反正累死累活钱也到不了她手里,干脆就一直在家带孩子好了,让“有能力的大男人”王麻子去挣钱。
结果王麻子还真不要脸地去凌一那儿干活了,甚至还说是余三妹生病,以后就由他来接替余三妹的活。
凌一也不去求证余三妹是否真生病了,她拒绝了王麻子来干活,直接让王麻子一家赔偿双倍工钱。
王麻子慌了:“哎哎哎,小花呀,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让我干活就算了,咋还能管我要赔偿呢?”
凌一正在观察地里作物的长势和有无虫害,抬头看了眼王麻子,淡淡道:“签劳工契里就说了,若有顶替、无故旷工等违约行为,长工需赔偿我双倍工钱。”
这种规定放在现代可以说是相当炸裂的,甚至可以被认为是违法无效的规定。
但是,凌一在招工之初,就问过江氏,江氏也告诉了她,如果只招女工,很有可能她们会因为各种各样“自愿”的原因,把工作转让给家里的男人,就像一些捐给贫困女童的物资也有可能出现在家中男人的手上一样。
所以,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出现,两母女想了个狠的,那就是出现了顶替的情况,只要不是死了,那就得赔钱。
如果是真生病或者死了,那这份工作也不能转让给家中男人。工作又不是财产,哪有转让的说法。
此举不讲理,但十分有效,王麻子一听要赔钱,赶紧回去叫余三妹来上工,至于带孩子一事,王家也妥协了,让余三妹专心干活,孩子留家里,她们来带。
准确来说,应该是王家阿婆来带,总之不是王麻子或他爹受累。
尝到了好处的余三妹,在王家渐渐有了话语权,不再是当初那个想收留江氏母女,都还要被全家指责多管闲事,既没帮上好姐妹的忙,反倒还被人责骂吃里扒外的她了。
现在余三妹见凌一种什么,借着自己和江氏的关系,用工钱相抵买些凌一培育出来的作物种子,想拿回家种。
要是以前,王家人肯定要指责她脑子有病,放着县里官府卖的种子不买,非得浪费钱去买凌一家的种子。但现在王家人不会说余三妹傻了,一是觉得跟着凌一家有肉吃,二是不敢说她,一个月四钱银子,冬天换算成粮食,看见余三妹每个月背那么多米面回来,全家人肚子吃饱了,日子也好了,谁敢说她不对。
余三妹尝到了甜头,对江氏一些“大逆不道”的话也不那么敏感了,反倒觉得江氏很有些道理,一个家有了男人,女人的权力就会被剥夺,难怪江氏不愿意搭理程二郎,换作她,她也不愿意。
只可惜,她还没有江氏那么勇敢,敢和自家男人和离。因为,江氏能和离成功,并非只是因为她勇敢,更大的原因是当时程家人嫌弃她们母女,逼着程二郎同意和离。说到底,离不离,权力还是掌握在程二郎手里。
想到这里,余三妹看向田间一起干活的姐妹们,其中有死了男人的,也有男人瘫痪在床的,她倒有些羡慕她们了。
余三妹看向自己满是茧子的手,咬紧牙关,她至少还有这份活计,能拿到钱,王家人就还得让着她,她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这份活。
这般想着的余三妹,干活愈发有干劲,看得凌一很不解,今天她也没给大家安排很大工作量啊,余三妹怎么了这是,打鸡血了?
凌一很喜欢这样的员工,于是在过年放假时,给她家所有长工每人多发了两个月的工钱以及五斤猪肉和十斗米,让她们安安心心回家过年,明年再来。
比起凌一家里长工们欢呼雀跃的状态不同,茶园的茶农们羡慕不已,虽然管事是江氏,但她只管人,不能管钱,看见隔壁发年终奖,茶农们恨不得立刻辞了手上的活去给凌一做工。
江氏见状,托茶园的账房问询林漾,今年的茶农们很卖力,是不是需要一点犒劳的东西。
林漾听账房转告江氏的话,以及凌一给长工的待遇,微笑点头:“既如此,你便去春桃那儿支点银子,按照程妹妹家的待遇,给我们家茶农也发放年终奖。”
账房犹豫道:“小姐,这样会不会对那些茶农太好了,她们就是些下人,犯得着又发钱又给肉吗?”
林漾看账本的手放下,目光直视账房,嘴角保持着惯有的弧度,但眼神却透着一丝严厉:“刘元,你莫不是忘了,自己也是下人?”
刘元一怔,被看得心虚,低下头去:“小的该死,还请小姐责罚!”
林漾叹了口气:“你父亲是江源本地很厉害的商人,我愿意用他代管鹿鸣涧,遂觉得你随你父亲,有几分算账、管事的本事,却不曾想,你竟是这般看轻自己和他人,既如此,你便去春桃那儿领了这个月的月钱,下月不用再来了。”
刘元一慌,赶紧下跪磕头,又是认错又是表忠心,最后林漾“仁慈”,网开一面,又留下他了。
等刘元走后,春桃给他支了银子,回来禀告林漾。
“小姐,程小花倒是懂得怎么收揽人心,这个刘元,茶农们干活那么累,他还觉得不该嘉奖,他莫不是忘了自己吃的穿的都是那些农人种出来的了。”春桃愤愤不平地道。
林漾好笑地看着她:“你别说他,你自己以前不也一样?好了,支出的银子记好了没,连同这两个月鹿鸣涧和富民的账本一起给我吧。”
春桃点头,呈上了账本,脸上的笑意藏不住:“小姐,你不知道,我去咱们几间铺子拿账本的时候,各个脸上都藏不住笑容,可见是收入很不错。”
林漾翻看着鹿鸣涧的账,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岂止是不错,简直就是一鸣惊人。近两个月鹿鸣涧的营收已经超过了它前两年的总营收。”
春桃瞪圆了杏眼:“这这这酒楼这么赚钱,那咱们接手之前怎么会濒临倒闭的呀?”
林漾仔细看过各项支出和收入以及采买,发现尽管从凌一那儿购入的粮油和果蔬的量不算巨大,因为凌一家的地还不算多,新一季的金稻米又还没种,所以供应短缺。
但刘掌柜却秉承着物以稀为贵的道理,把凌一教给鹿鸣涧的几道菜打成了自己家的招牌菜,并且从凌一那儿购入的食材都打上了每天限量供应,且需要提前预订的噱头,导致尝过美味的城中各权贵,纷纷争抢,哪怕一道简单的青瓜炒蛋,也能通过华丽的摆盘和限量供应,卖出一千文甚至是五千文的高价。小菜尚且如此,更别说一些大菜了。
再加上鹿鸣涧的师傅们举一反三,通过凌一教的几道菜,摸索出更多的炒菜,其中味道有好也有怪,好的就作为新菜上桌,坏的就自己尝了。
富民粮铺那边虽然不比鹿鸣涧挣钱,但因为通过凌一的金稻米打开了在江源县的市场,逐渐挤入江源县的粮食行业,也有不少大小地主和富民签契,一些富农也会来到富民卖粮,因为富民的名声大,而且相比其他江源县本地的粮铺,压价没那么严重,还算良心。
富民这名字,一听就让百姓觉得亲切,铺子里的粮食除了上等的那些,中下等的米面油也还算便宜,大家也爱来这里买。
看着自己手下,一个稳扎稳打的粮铺和一个暴利的酒楼蒸蒸日上,林漾也忍不住喜上眉梢,看来,今年日子还挺顺遂。
不过,人不能太得意,上一秒觉得自己日子顺遂,下一秒林漾的脸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第227章 生辰
据说林漾的母亲生她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天,甚至还闹了雪灾,当时林盛因为粮铺调度问题抽不开身,没有太在意林漾母亲的生产,以至于生产大出血死亡都没来得及请大夫。
林漾懂事后,她总讨厌自己的生辰,认为是自己的出生害死了母亲,可跟随祖母生活,受祖母教养,祖母又总说她是其母亲留下的珍宝,渐渐地,林漾长大了就不再厌恶自己的生辰。
即便如此,因为她的生辰就是母亲的忌日,在傅家,祖母是不会大办的,而且傅家的下人也懂规矩,不会在这一天触霉头,常常是一家人好好吃顿饭,怀念一下母亲。
可林漾回到林家的第一个腊月,临近她的生辰,母亲的忌日,林家竟然要给她盛大操办,不仅要宴请亲朋好友,还要借次机会,为她寻觅一桩好亲事。
一则要在她母亲忌日这天大鱼大肉,响天震地的锣鼓令林漾气急,二则宛娘子还要给她寻觅亲事,这么着急把她嫁出去,林漾更是愤怒。
春桃在一边候着,一声不敢吭,眼前的林漾神色阴沉,怒极反笑:“是嘛,给我寻觅好人家,我倒要看看,她们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春桃着急道:“这穷乡僻壤能有什么好郎君,小姐,她们岂敢这般折辱你,我这就去向老爷告状!”
林漾冷哼一声:“要宴请江源县的青年才俊,你以为林盛那老狐狸不知道?他不过是想借宛娘子之手试探我罢了。”
“林盛不知道我手上到底有多少祖母给的店铺和田地,他想要,但是不能主动开口向女儿抢,只能等着我亲自送上门去。他知我不会甘心就此嫁人,荒度余生,就等着我拿上祖母给的产业去向他换取晚婚几年的时间罢了。”
春桃急了:“那怎么办呢小姐,林盛也太卑鄙了,老夫人说得对,林家没一个好东西!”
林漾叹气:“你别急,先去林家探一探,最好是能探到林家要宴请的所有适龄男子,名单交到我这儿来。”
春桃担忧地望着林漾,她小姐不会是要委曲求全从那些男子里选一个吧?
春桃脑子不算灵活,但她胜在长了张讨喜的脸和甜美的声音,到哪儿都能和人打成一片,对林漾来说,最好的*密探并非只有她祖母培养的那些人,还有如春桃这般看似没心机没脑子,最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的。
第二天,春桃就把林家宴请的名单交到了林漾手上,林漾看着上面的名字,脑子里浮现出对应的面孔。
为首第一人,孟晚竹,本县县令,年二十二岁,探花郎,俊俏非凡,除了家世不大好,可以说得上是名单里最适合林家的女婿了。
无背景,林家可以扶持他,但有县令职位,可以利用职权助林家彻底掌控江源县,官商结合。
除此外,名单上这家公子那家少爷,都是些很一般的人物。
不过,末尾两人倒是令林漾惊讶。
一个是程祖佑,秀才出身,没有好家世,唯一能给他撑腰的就是程氏一族,但她们一家在程氏族里也不算主家,比较边缘,真出了大事,指望不上宗族的帮忙。但是程祖佑年轻,将将十八,和林漾一般大,年轻的秀才,若是能在二十五岁之前中举,都算是一鸣惊人了。
可惜,人孟晚竹二十二岁已经是探花,相比而言,程祖佑的天资和努力只能算中等。
最令林漾惊讶的是,名单最后一人竟然是赵麟。
一个乡野猎户,宛娘子上哪儿认识的赵麟?
宛娘子认识门口倒夜香的可能性都比认识赵麟高,就这赵麟的名字还在邀请名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