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栀按着在他身上乱拱的嘬嘬,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一时间,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显得更加阴恻恻的了。
何似默不作声地掌着方向盘,听见铃声一直在响,他偷偷从后视镜里瞅向沈栀。
结果这一瞅被逮个正着。
何似忙说:“老板别气,气也是气你自己的身体,不划算啊。”
沈栀没有吭声,又等了一会儿,感觉电话快被挂断,才接起来:“哪位?”
说完,便想到什么,把手机拿开,摁了免提。
那个男人热情到有些讨好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出:“你好,是沈总吗?我是小赵,之前给你打过电话。”
沈栀的语气不冷不淡:“有事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领养狗的事。”男人说到一半,突然问道,“沈总,我没打扰到你吧?”
沈栀沉默片刻,笑了一声:“我不接电话,你就不挂电话,现在才说这句话有些多余了吧?”
男人一愣。
“说吧。”沈栀说,“狗怎么了?”
此时,男人再迟钝也听出了沈栀的不悦,只是不明白沈栀的情绪来源于哪里,花了几秒钟复盘完刚才的对话,男人连忙又道了声歉:“真是不好意思啊,沈总,你叫来的人把狗全部牵走了,我好声好气地挽留他们,可他们一直给我甩脸子,这都是其次,主要是我还没选好要哪一只狗,他们这么做不是胡来吗?我也是心里急,就立马给你打电话了。”
男人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何似全部听在耳里,要不是被告状的人是他自己,他都快信了男人的话。
“他们?”沈栀故意问出男人一再强调的关键词,“他们有几个人?”
男人嘶了一声,故作为难地说:“那个姓何的应该是你叫来的人,他还带着一个大肚子的老婆,看样子都快生了,他老婆帮不上什么忙就算了,还在中间捣乱,我话都没说完,他老婆就嚷嚷着要走了。”
“哦?”沈栀发出一个单音调。
何似把车停好,拉上手刹并熄了火后,他立即转身对沈栀比口型:“我作证,你没有嚷嚷。”
开玩笑。
他老婆是个男的,就算穿得像女的,说话声也是男的,怎么可能在那个男人面前嚷嚷?
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何似都有些后悔之前推男人的时候没使太大劲儿了。
相比何似的激动,沈栀看上去十分平静,还接了男人的话茬:“除了嚷嚷,他老婆还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可能坐不住吧,也不在乎狗能不能被送出去,把那个姓何的拉出去后,她就上车了。”男人装模作样地说,“毕竟不是自己的狗,没几个人会真的上心,话说回来,沈总,有机会还是我俩见一面吧,我已经想好要哪只狗了,你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去你那里……”
话没说完,就被沈栀打断:“不必了。”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疑惑地啊了一声。
“你不适合我的狗。”沈栀没给男人解释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
紧接着,又拨通了盛骏的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沈栀开口就骂:“盛骏,早让你去医院把你那双眼睛治治了,以前是不认识人,现在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入你的眼是吧?”
盛骏人都蒙了,本能地开始叫屈:“哎哟喂,我的青天大老爷,我好好呆在家里,什么都没做啊,平白无故遭人一通骂。”
何似轻手轻脚地从驾驶位上挪到后座上,凑到开着免提的手机前说:“你做了。”
盛骏哭天喊地的声音一顿,粗声粗气地问:“你谁啊?”
沈栀说:“你管他是谁。”
“哥,他怎么能听到我在说什么?你开了免提吗?”不得不说,盛骏的心思还是比较细腻,同时也嚎得更厉害了,“哥,你不公平,你偏心,你在我面前打电话别说开免提,你都要找个安静的角落躲着我打!”
沈栀:“……”
何似也被盛骏嚷嚷得头疼,等了一会儿,趁着对方喘气的功夫,他语速飞快地说:“你介绍过来的那个人不行,他根本不是想养狗,只是想见你哥而已。”
盛骏蓦地安静下来,想了想说:“不对啊,他确实要养狗,我是看他在朋友圈问领养消息才跟他提了这件事。”
“那他不一定是想养土狗。”何似说,“反正那个人不靠谱,还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我们当场就把那个人拒绝了,回头他可能会找你。”
“他说什么了?”
何似不喜欢做背后告状的事,但那个男人的态度实在气人,他即便添油加醋地说了,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不过他只是如实叙述了那个男人的话。
盛骏听得暴跳如雷,噼里啪啦地一顿骂,转而打包票地说:“哥,我再重新物色几个人,肯定吸取这次的教训,好好做一下背调。”
“算了。”沈栀已经过了气头,有气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我不想送狗了,以后都养着吧。”
挂了电话,两人都没说话,只有被挤在两人中间的嘬嘬和小狗们不断发出抗议地呜呜声。
何似下车绕到另一头,打开车门,弯腰轻轻揉捏沈栀的腿。
“有没有不舒服?”
“还好。”沈栀恹恹地回。
“那以后就留着小狗了?”何似问。
沈栀嗯了一声:“等我把聪聪生了,我们换个房子,到时候请住家阿姨来照顾,就是在那之前,你要辛苦一点了。”
照顾嘬嘬和五条小狗到底不是什么容易事。
“不辛苦,都习惯了。”何似不在意地说,与其把小狗送到那种男人家里,不如他暂时辛苦一点,养了半年多,都养出感情了。
车停在c市最大湿地公园的停车场里,这里有片区域允许宠物进入,很多人都会选择周末过来遛狗。
沈栀牵着嘬嘬,何似牵着五条小狗,两个人加六条狗浩浩荡荡地走了一段路,最后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
今天的温度正好合适,有点热,但树荫下的风吹在脸上格外凉快,脚下是望不到头的碧绿草地,面前是一片被阳光照得波光粼粼的大湖,放眼望去,只觉神清气爽,之前宅在家里的闷气也全部吐了出去。
何似忙前忙后地从大背包里拿东西出来,随着沈栀月份的增大,他外出准备的东西也越来越齐全,除了基本的野餐垫和折叠椅外,他还带了几盒水果和亲手做的三明治。
回头看到沈栀已经坐到折叠椅上,许是感觉到热,他把墨镜和防晒罩摘了,露出一张白皙好看的脸。
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下细碎的光,光影像飞舞的蝴蝶似的,在沈栀的脸上和身上跳动。
沈栀眯缝着眼,长长舒出口气。
何似贴上去问:“老公,出来呼吸新鲜空气是不是感觉好很多?”
“是你好很多吧。”沈栀没有睁眼,但手准确无误地摸到了何似头上,他顺势往下,摸了摸何似的脸,“你最近的状态很不好。”
何似自然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好。
他很焦虑。
每次看到沈栀疲惫嗜睡,都恨不得让沈栀把这些改变传到自己身上,他既怕沈栀磕磕碰碰,又担心沈栀躺得太久不好生产。
唉。
“别叹气。”沈栀捏了捏他的脸。
“还觉得累吗?”何似问。
“也不是累。”沈栀说,“就是没精神,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躺着。”
何似调整了下折叠椅的角度,让沈栀躺好,又拿了遮阳伞绑到折叠椅上,替沈栀挡掉落在脸上的碎光。
忙完这些,才继续忙活。
嘬嘬和小狗们很久没有出门,今天最高兴,放开了在草地上撒欢,何似怕它们和别的狗打架,坐在野餐垫上紧紧盯着它们。
这时,一对夫妻牵着一只泰迪过来,看泰迪和嘬嘬它们玩得开,男人对何似说:“你家养了六只狗啊?”
何似从野餐垫上起来,没有邀请那对夫妻一起坐下的意思,走过去寒暄道:“捡大狗的时候,它就怀了五条小狗,现在小狗长大了,送也不好送,干脆一起养着了。”
女人说:“这开销可不小。”
何似笑了笑。
聊了一会儿,女人突然看了一眼躺在遮阳伞下睡得正沉的沈栀,问道:“你们是第一次要孩子吧?”
何似惊讶地问:“这都能看出来?”
“你太紧张了。”女人说,“你老婆安安稳稳地躺在那儿呢,你每隔两三秒就要看她一眼,我怀我大女儿的时候,我老公就像你这样,我还没焦虑,他先焦虑起来了。”
男人没让话题继续下去,说道:“你们出来走走也好,在家吹久了空调对身体不好,今天凉快,还是自然风最好。”
沈栀断断续续地睡了很久,等他醒来,头上的遮阳伞不见了,地上的野餐垫还在,何似坐在垫子边缘,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夕阳西下,湖水被霞光染得通红。
何似背对夕阳,高大的身形被霞光描出一条仿佛发着光的线条,他的五官沉浸在光影中,有些看不清晰,只有那道视线的存在感极强。
“何似。”沈栀声音沙哑地喊。
何似这才回神一般,连忙从垫子上起来,刚走到折叠椅前,就被沈栀一把拽住了衣角。
“何似……”沈栀拧起眉头,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一层细汗,“我不行了……我肚子疼……”
第64章 生产
盛骏得到消息赶到医院时,何似已经在手术室外等了三个多小时。
许久没见,盛骏被何似憔悴的样子吓了一跳。
“我靠,你这是几天没合眼了?”
何似坐在走廊边的长椅上,双腿岔开,双手搭在膝盖上,他用力抹了把脸,打起精神后,坐起身说:“你哥还在里面。”
“我知道。”盛骏坐到何似身旁,他来的路上急得跟什么似的,恨不得开一辆火箭创向医院,这会儿看到何似这张仿佛被吸干了精气的脸,竟奇异地冷静下来了。
沉默地坐了几分钟,盛骏问:“不是说生孩子有个发作的过程吗?我哥怎么就不一样了?这么快就送手术室里了?”
何似表情呆滞,直愣愣地望着手术室门,想了半天,终于艰难地组织起语言:“张医生说你哥和其他孕妇不一样,孩子没法在你哥肚子里呆到足月,张医生还说……”
说着说着,脑子混沌了,他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盛骏催促:“还说什么了?”
“还说……”何似想得头疼,最后放弃,“我忘了。”
盛骏:“……”
何似弓起背,又恢复了之前双手抱头的姿势,他的嘴唇张张合合,还是什么声音都没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