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微笑,“吃完这顿饭我们来算算账。”
“……”
姜珩呆了呆,“算账?”
新鲜的胡萝卜粒塞到小猫嘴里,陆沂川表情温和,“我的失误我会检讨,但我没说这事就这样算了。”
这下姜珩连胡萝卜是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为什么?”
陆沂川居高临下的,温和的面容下是藏不住的强势和掌控。
“因为绒绒总是学不乖,出了事第一时间不是来找我,而是在想一些莫须有的事。”
他弯下腰,和姜珩平视。
“我不管你对别人怎么样,但我要你记住一点。我和别人不一样,我会永远站在你身后。在我这里,绒绒是最重要的,全天下,没有人比你还要重要。”
他盯着他,像是想要将接下来要说的话刻进姜珩的灵魂。
“只有我对你,永远不会变。”
姜珩的呼吸瞬间漏了几拍。
-
陆沂川连着两个星期没去学校,整个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连导师都联系不到他。
赵朔平日里看着和陆沂川很熟,可到了找人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对陆沂川一无所知。除了学习,他连他家住哪里、平时喜欢干什么、和什么人玩都不知道,找到最后,只能联系见过几次的宋璋。
宋璋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他甚至去他别墅的暗室里都没发现人。
他急得天天关注社会新闻,生怕看见什么深夜陌生的男人尸体。
好在在他一连串的消息轰炸下,在某个清晨,陆沂川终于回他电话了。
宋璋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男人也不回嘴,就这么安静听着,仿佛只是来报平安,等他骂完就想挂电话。
“等等!”宋璋喊住他,“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电话那头有风声传来,陆沂川的声音夹杂在风里不怎么清晰,“不重要,也不用找我,我很好。”
“好个屁!”宋璋怒道:“你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你吗?你同学让我转告你,你要是再不回去,导师就不打算给你毕业证了,你两年的研就白读了。”
陆沂川扯着嘴角笑了声,“白读就白读吧,我本来也不是很想读。”
宋璋气到极致,反而笑了起来。
他知道陆沂川这个状态根本听不进去,挂了电话转头就去找姜灼。
姜灼好歹算个老总,虽然姜家没落了,但手段还是有一些的。
几番操作下来,倒真让姜灼查到了陆沂川新买的别墅。
他盯着那个地址狞笑一声,第二天一早就和姜灼杀了过去。
宋璋按响门铃,心底却做好了翻墙的准备,结果没几分钟陆沂川就从里面出来了。
男人身形挺拔,脸色虽然苍白,但和之前比恢复了许多人气,肩膀上立着一只猫,神色瞧着完全没有之前死气沉沉的样子。
看见宋璋,陆沂川的脸色微变,像是回想起了什么。
第42章
门外,姜灼脸色疲惫,宋璋的眼神仿佛能杀人。
陆沂川神色自若放下猫,“你先回去好不好?我跟他们聊一聊。”
姜珩看了看宋璋,又把目光放到姜灼身上。察觉到小猫的目光,姜灼扭头,接触到那双琉璃般的眼睛时他顿了顿,不自觉的往前跨了一步。
陆沂川侧身,挡住他的视线。
姜珩收回目光,没说什么,从陆沂川肩膀上跳下来,消失在门口。
姜灼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只白猫,等到它消失不见,他回头,发现陆沂川正在盯着他看。
他眼底的神色让姜灼不由得皱了皱眉。
宋璋拍了拍跟前的铁门,“陆沂川,你给我开门!”
陆沂川这回倒很听话的把门开了。
宋璋走进来扯着他左右看看,见他是真的没什么后才松开手,“你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大家找你都找疯了吗?”
陆沂川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说实话,除了你,大概没人会满世界的找我。”
宋璋哽了哽,心想,他可真是他爹。
陆沂川把目光移向姜灼,“姜总日理万机的,也跟着来找我?”
宋璋顿时不满了,“你说的什么话?要是没了姜总,怕等你死了我都不知道去哪里给你收尸。”
陆沂川平淡地接过话头:“我以为自从上次那件事过后,姜总恐怕巴不得我早点死。”
听他这么说,宋璋不由得想到那个慌乱怪诞的夜晚,那个阴森恐怖的房间以及浑身是血的男人。
他往姜灼那边看去,果然在陆沂川说完后,姜灼的脸顿时就变了。
许久不见,他印象里意气风发的姜灼疲惫了许多,哪怕他的穿着依旧一丝不苟,可神色里总是带着几分挥散不去的倦色,看着苍老了许多。
姜灼看着陆沂川时,总是下意识地去搜寻他脖子上的东西。男人今天穿了件圆领T恤,脖子修长,肤色冷白,所以显得那截红很显眼。
目光一旦粘上就很难再移开。
姜灼张了张嘴,“我们应该谈谈的。”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陆沂川道:“如果你来是为了确认我的安危,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我很好,现在不会死,以后也不会去死。至于别的……”他看着姜灼,“我们应该没有什么交谈的必要。”
空气里的氛围一时间降到了冰点。
宋璋左右看了看,终于知道姜灼为什么肯帮他了。
自从上次陆沂川昏迷,在医院一别后,姜灼和陆沂川再也没见过面。
姜灼思考了许久,在他终于下定决心要找陆沂川谈谈的时候,他人已经不见了。
陆沂川知道他想要什么,所以在姜灼先开口前就先回绝。
姜灼攥着手,咬着牙道:“陆沂川,那是我弟弟!”
陆沂川平静和他对视,“你弟弟是姜星白。”
他的话像刺,精准地往姜灼心窝里戳,他忍不住向前一步拽着陆沂川的衣领,“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他始终在姜家生活了十多年,我的心不是石头做的,我也有感情。”
“所以呢?”陆沂川偏了偏脑袋。
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明显激怒了姜灼,可不知想到什么,他又将怒火压制下去,看着陆沂川,眼神几乎是带着哀求。
“我求你成吗?他都走了,你就让他入土为安不好吗?”
隔着衣服,他甚至都不敢和陆沂川胸口凸起的那块接触,目光触到时像烫到一样移开。
“四年了,你就让他完完整整的安息行不行?”
陆沂川拽着姜灼的手,将他一点点扯离自己,“姜灼,行不行不是你说了算,我做的事过不过分他自己会来评判,还轮不到你来说。”
姜灼道:“我是他哥!”
“我再说一次,你的弟弟是姜星白,从我把单子给你的那一刻,姜珩和你们就没任何关系。”
他直白开口,“绒绒活着的时候你们没人在意他,他死了,别对他的身体有这么强的占有欲。”
“……”
姜灼张了张嘴,怔怔往后退了两步。过了几秒,他像是难忍重负一般弯下腰,抱着头蹲在地上,积攒了许久的痛苦终于宣泄了出来。
“我能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星白重病躺在医院,医生说手术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六十……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连姜珩的尸骨都拼不全……陆沂川,你是不是要逼死我才甘心?”
陆沂川蹲在他身边,说话时的语调像是在微微叹息,“小时候你嫌弃姜珩话多麻烦,从来不肯照顾他,都是把他丢给保姆和我。后来大了,你身边有着数不清的新鲜玩意和朋友,自然不会多看你弟弟一眼。”
“我不否认你是爱着他的,只是他无福享受。后来姜星白回来,你对他愧疚,对姜珩也愧疚,于是你把缺失的爱都加注在姜星白身上。”
“结果到最后,你发现你之前留不住姜珩,而现在,面对病危的姜星白,你也无能为力。”
姜灼动了动嘴唇,脸上的颜色惨淡,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旁边,陆沂川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要是你,就应该好好守在医院里。”
“你已经寒了一个弟弟的心了,姜灼。”
……
良久,姜灼抹了把脸站起来。
站他对面的陆沂川迎着光,眼底久违的盛着光,“绒绒很善良,不管曾经怎么样,他比谁都希望你们过得好。”
直到送走姜灼,宋璋缓了几秒才从刚刚的变故里回过神,他扭头想跟陆沂川说什么,结果看见对方勾着唇露出一个很浅的笑。
他问宋璋,“你觉得他是真心想要回姜珩遗骨吗?”
宋璋愣了愣,“什、什么?”
“他只是想为他的愧疚找个合适的宣泄出口,而现在,我又给了他一个更合适的平息理由。”
他不否认姜灼的感情,可同样的,他也没高估姜灼的感情。
人性向来如此,陆沂川并不觉得难过。相反,他很开心。
连着姜珩的线都断了,他终于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宋璋不是很理解陆沂川说的话,只是瞧着他的笑,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沿着他的尾椎爬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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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沂川带着满肩的阳光回来时,姜珩正撅着屁股伸着爪子往柜子底下掏。
男人捞起他,举起他变得灰扑扑的爪子看了看,“干什么呢?”
姜珩扭头朝柜子底下看,“我的老鼠跑进去了。”
柜子底窄窄的,哪怕是陆沂川,也解救不出他的小老鼠,“里面脏兮兮的,重新给你买一个。”
姜珩很是可惜,“可我都跟它相处出感情了。”
陆沂川想着他咬老鼠的凶狠劲,淡淡道:“如果小老鼠有思想,我想它听到这话可能不是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