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墙上的霉斑还在不断扩大,乌黑的一角,长着白色毛绒绒的絮状物。
仅仅是安静匍匐在那里。
却越发碍眼起来。
这次回来,向坞是为了收拾自己在这里仅存的一些东西。
现在他的通勤很方便,没必要来回往返于宿舍和公寓之间。
手机振动一下,向坞回过神,迅速翻转过手机。
宿舍条件有限,光是放两张木板床都很费劲,室友一眼望见屏幕上几个大字。
沉默连带屋子里霉味一起发酵。
向坞猛地抬起头,想说什么却无从下口,最后只能再次闭嘴。
室友的脸色变了又变,看他像是看什么致命细菌。
向坞:“……”
这下他连解释都不用解释了。
死同性恋无疑。
猛1老公:你人呢,怎么还不回来?跑去哪里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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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宿舍走出来,暖风拂面而过,羞耻的燥热依旧无法消退。
向坞仔细翻看了手机。
甚至连通讯录的名字都被改掉了。
有史以来第一次,他想要给自己的手机设置一个密码。
电话在“嘟嘟”两声后被接起。
“喂?”青年慵懒的声音从话筒另一端响起。
向坞几个深呼吸后,“备注……”
“你不喜欢吗?”叶泊语的问法,好像下一秒向坞胆敢说一个“不”字,他就要立刻变脸。
向坞咽下一口唾沫,“下次别这么做了,差点被我同事看到。”
“看到又怎样?说大冒险输了,恶作剧随便改的。这种话你都不会说?”叶泊语毫不在意。
向坞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叶泊语问他去干什么了,怎么还不回来。
人就站在宿舍楼外,向坞却说公司临时有事,在加班,“你已经回去了?吃饭了吗?”
“没有。”
“冰箱里有菜。”
“是吗?”叶泊语说,“那你回来热吧。”
向坞:“?”
向坞:“我已经吃过了,那是做给你的。”
“谁问你了,我是让你回来热饭给我吃!”叶泊语对于向坞“听不懂人话”的状态很是不满,“就这样,快点回来,挂了。”
说完不等向坞回答,径自挂断电话。
路灯下,向坞举着退回到通话界面的手机,久久无言。
——猛1老公。
叶泊语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
早在几天前,向坞搬进公寓,他的行李少得可怜,用了不到两小时就收拾好了。
第二天一早,叶泊语就去上课了,临走前朝向坞要走手机,说存一下自己的手机号码。
向坞还不熟悉这一代的地形,害怕上班迟到,眼看时间有些赶了。
叶泊语对他的焦急熟视无睹。
“你急什么?全勤奖多少,我补给你。”
一句话,向坞忽然没那么急躁了。
“全勤奖在月初就扣了。”他说。
叶泊语一挑眉。
向坞含糊道:“回家处理了一点事,耽搁了。”
“这么顾家啊,我看王辰自己倒是逍遥。”
向坞迟钝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不是说王辰家,是我自己的家。”
语气明明平淡,却让人品出一种——“没想到吧,我还有家”的荒谬意味。
“哦。”
叶泊语说。
把手机还回去,顺便盖住屏幕,对向坞说:“好了,快去上班吧,可别迟到了,我的男朋友。”
那笑容绝不是好意。
但属实耀眼。
向坞一时间忘记查看手机,稀里糊涂被推进电梯。
“我上课不开车,没办法送你,你自己看导航吧。”叶泊语说。
那是两个人这星期最后一次对话。
周六叶泊语没有回来。
向坞回到公寓时,只有那只圆滚滚的阿拉斯加迎接他。
短信适时的响起震动。
猛1老公:临时有事,走了,饭你当夜宵自己吃吧。
“汪!”
阿拉斯加欢快地叫一声。
向坞蹲下身去,抚摸它柔软蓬松的身体,“你的主人不回来了。”
“汪!”
小狗什么都不懂。
小狗习惯了等待。
如果可以,向坞还是想要争取员工宿舍的居住权。
哪怕他并不常住,也是一道安全保障。
但很显然,室友没给他这个机会。
第二天,向坞收到了投诉。
投诉是匿名的,人事是个女孩子,找上他的时候眼神有些躲闪。
投诉内容是性骚扰。
向坞没想到,那四个字对室友的刺激那么大。
……嗯。
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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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叶泊语所言,他很少回来,公寓常常只有向坞和狗。
每周会有家政做简单的打扫,也有专业遛狗人员上门服务。
因为处在城市的中心区域,交通十分便利。
向坞每天准点起床做早午饭,还能陪小狗玩一会儿。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叶泊语没有出现过。
有时候,一觉想来,向坞会分不清,这样的好日子究竟是现实还是做梦。
终于,在六月的某天,凌晨两点过五分,“猛1”先生的电话打来了。
接通了电话,未等开口。
叶泊语说:“来夜色。”
他再次踏上那条熟悉的路,从一众男男女女之中绕道而过。
向坞的人生是墙角的霉斑,一点点扩大、蔓延,到处充斥着毛绒绒的絮状物。
本就是腐烂的状态,难道还能更糟糕吗?
他从一个人的身边转手到另一个人,事情总在重复发生,他如同小丑般的笑料层出不穷,总能供给人们短暂的欢乐。
这一回,严子衿坐在中心位,王辰紧紧挨着他,脸上还有尚未抹匀的蛋糕,嘴边笑意未褪。
本来是个欢乐的时刻。
众人看到向坞,皆出现不同程度的愕然。
他还是像个鬼。
悄声无息地到来。
就连严子衿都维持不住笑脸,王辰更是皱眉上前一步,将男孩护到身后,以绝对保护者的姿态。
“向坞,你来干嘛?”
作者有话说:
叶泊语,确认自己的属性——猛1,确认自己的身份——老公。
向坞,毫无心理准备的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