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主管以为方霁意在敲山震虎,面上流露出焦急之色:“方总,我在公司五年,就算没有辛劳也有苦劳,您不能——”
“赵主管先别急啊,小心上火了。”方霁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中透着惋惜:“你说得有道理,这几年智商和年龄逆向行驶很累吧,真是辛苦你了。那么从今天起,你就可以下班好好休息个几十年了。”
犹如冬日冷水兜头倾泻,赵主管彻底呆滞住。
方霁一贯雷厉风行,话毕即刻转身离开,不留任何申辩或恳求的机会。
等确认方霁和赵主管都走了,财务部内掀起一阵低语。
“卧槽,这还是我入职以来第一次看到方总发这么大的火,连赵主管都说开就开了。那我们这些小员工今后岂不是更加危险了?”
“完了完了,我前几天还在八卦方总和贺总的事,别不会过几天也要被炒鱿鱼了啊啊啊。”
“不是,你们也把方总想得太小肚鸡肠了吧。”
“其实我倒觉得方总开得挺好的。咱在财务部的时间也不短了,还不清楚赵主管是个什么样的人?像他这种甩锅侠兼压榨机,现在不开除难道留着进坟?还是别添这份晦气了。”
“……”
刘叉是跟着方霁一起离开的,进了电梯,才不确定地问:“方总,你真要开了赵主管?”
方霁回答得很干脆:“嗯。你回头让人力资源管理部整理一份近三年的员工绩效考核给我,既然蛀虫除了,也该提拔其他有能力的人来坐这个位置。”
在他看来,经营企业与投资理念并无二致。他愿意给予一个新人成长的空间,挖掘潜在的优质资产,但绝不容许一个败笔侵蚀他的财路。
赵平是跟了他五年不假,头两年也算尽心尽力,所以对于他后面的懈怠和失误,除非触及底线,方霁总会顾及旧谊,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并不代表他是死的,什么都不知道。
“方总,我还有一个疑惑。”
“什么?”
“为什么你看出其余员工联手排挤实习生的事实,还要连她的工资一起扣?”
方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抛出反问:“如果明天,我再招进来一个新助理,他的学识、能力都在你之上,也更加受我青睐,短期内后来居上,你会怎么想?”
刘叉好像明白了什么。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当一个人的利益受损,会下意识将错误归咎于获益的那个人,而不是先从自身角度思考。我扣除她的工资,无非是将她从受益者变成了受害人。”
叮,电梯抵达目的楼层。刘叉识趣地终止话题,注意力重新聚焦于工作事项之上。
“过两天就是猩光晚会,主办方已经发了邮件和正式邀请函过来,您要出席吗?”
一年一度的猩光晚会,乃业界精英聚集的盛宴,唯有名副其实的重量级人物方可获邀参与,是个洽谈合作和资本对接的好地方。但同样的,晚会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隐藏着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远非表面上那样干净简单。
方霁其实挺烦这类交际活动,往年都是象征性露个面就提前离开了。但今昔不同往日,方天的事情瞒不了多久,他必须去,还得牢牢抓住这个机会。
方霁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回复那边,我会按时参加。”
第7章
数日后,方霁一身正装出席猩光晚会。
宴会规模宏大,分为室内室外两个区域,大厅内金碧辉煌,名流云集。直至主持人宣布开幕仪式即将开始,喧嚣的宾客才渐次落座,将目光聚焦于中央的大屏幕。
不出所料,贺知行今晚也来了,身旁簇拥着一群渴望合作或是结交权贵的追随者。
方霁只当没看见对方,在开幕式结束后便站起身,开始物色合适的投资人。
刘叉已经替他向主办方要了一份出席者名单,经过一番筛选下来,他已经有几位确定的目标人选。
谁知原本正与人相谈甚欢的贺知行主动走上来,打断了他的计划:“你在找人?需要帮忙吗?”
尽管心中不悦,方霁面上仍维持着礼貌且疏离的笑:“贺总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的事情,还是不劳贺总费心了。”
他朝贺知行身后瞥了眼:“想必贺总身边还有更需要您关照的人,可千万别叫人等急了。”
贺知行其实多少能猜到方霁此行的目的,正欲开口,迎面走来一位体形略微发福的中年男子,旁边陪伴着一位风情万种的女人,紧紧挽着他的胳膊。
“哎哟,这不是方总和贺总嘛,有阵子没见了吧。”男人油光满面,目光在二者间来回游弋。
方霁认得此人,他是算彩公司的老总王跋担,喜好投资,出手阔绰,却也是圈内闻名遐迩的色鬼,曾多次利用职权潜规则旗下艺人与员工,男女通吃,手段层出不穷。
前段时间,还被曝出其包养的男星因伤住院的消息,但很快就被金钱抹去痕迹,没能激起多大的舆论风波。
唯独可怜了那名小男星,据说下半辈子都毁了,不得不依赖导尿管度过。
方霁是缺钱,但也还没到要去吃屎的程度。
“好久不见,王总看上去愈发精神焕发。”方霁微笑道。
即便负面新闻频传,依然有不少人甘愿靠近,企图借势谋取捷径。
此时,王总身边的女人正是近日崭露头角的三线女演员。她身着一袭性感黑裙,妆容精致,仿佛完全不在意暴露与王总的暧昧关系,甚至可能视之为一种炫耀的资本。
旁边的贺知行跟着打了招呼。方霁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心底却不由得阴暗地想:这天气渐凉,咋就不能轮到王氏破产呢?也算是为民除害。
“听闻方总贵司最近与周大导演联手,准备筹拍一部大片,不知可否赏脸卖鄙人一个人情,我这儿刚好有个合适人选可以推荐。”王总边说边给旁边的女人使了个眼色。
女人心领神会,从不远处的酒架上顺了两杯红酒,走上前来,递了一杯给方霁,甜笑着说道:“方总你好,我是许希,这杯红酒敬你。”说完,她豪爽地一口闷。
方霁算是看透了,原来王跋担这是来帮自家宝贝儿挖资源的。
可惜,他找错对象了。
接过酒杯,方霁只是笑笑,并没有举杯。女人保持着优雅的笑容,试着套近乎:“不好意思,我能问问方总现在有交往对象吗?”
方霁很快给出回答:“我小时候喜欢过人。”
贺知行目光微闪,不由自主地看了方霁一眼。
女人接着追问:“那现在呢?”
方霁放下酒杯,两手插兜,淡定地说:“不喜欢人。”
这话让女人愣住,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后神情尴尬,语塞良久。王总见状,赶紧圆场:“哈哈,方总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幽默。”
方霁抓住机会脱身,道:“我今晚好像有些喝高了,出去外面透透气,就不打扰王总的雅兴了。”
王跋担虽然想给女人铺路,但不至于为此得罪方霁。闻言没有过多纠缠,只提醒方霁注意身体。
方霁微微点头,来到室外。
“真不舒服的话,可以先回去休息。”出乎意料,贺知行居然也跟出来了。
方霁瞅了他一眼。
这家伙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从刚才就开始粘着他。
何况他要是真走了,还怎么找投资人。
贺知行表面上一副关切的模样,实际上是巴不得他公司赶紧黄摊儿吧!
瞧瞧,都亲自来盯梢,就为了掐灭他翻盘的可能性。
“你副业是卖水管的吗?管这么多。”方霁这次没再给他好脸色。
贺知行:“……”
“别再跟着我了,时过境迁,我和贺总之间,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都没什么可聊的。”说完,方霁径直走向人少的后园,他是真需要透透气。
后园有几张长椅,方霁挑了张坐下,往后一靠,闭眼没几分钟,耳边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方霁以为又是贺知行,正准备开骂:“你怎么跟阴魂附体似的——”
看清来人,话到嘴边硬生生刹住车。
“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会打扰方总休息。”
来人一身定制西装,散发着成熟男人的独特魅力,一双丹凤眼凌厉而又带点勾人心魄的韵味。
这是一张陌生的面孔。方霁站起身,既然对方能叫出他的姓氏,想必是对他有所了解。
男人递上名片,自我介绍道:“我叫裴青川,来自万申集团。刚才在宴会厅偶然听见方总与人的谈话,觉得很有趣,就自作主张想来认识一下。”
万申集团……
如果方霁没记错,这是一家多元化的巨头企业,触角几乎遍布各行各业,其综合ROE在全球排名前三十,国内则稳居前五。
这家公司,也正是方霁最初的瞄准对象之一。
方霁接过名片,上面印着醒目的万申集团logo,底下是裴青川的名字,一旁标注着首席执行官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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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球室,甄均正在兴头上,口袋中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一杆漂亮的击球之后,他挺直身子,伸手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来电标识显示为“周女士”。
“喂,老妈大人有何指示?”甄均一边将手机夹在耳际与肩膀之间,一边摘下了黑色手套。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温柔却担忧的声音:“儿子啊,你还在晋城吗?听说那边最近降温厉害,一定要多穿点,别让自己冻着了。”
甄均应下:“老妈,你放一百个心吧。我都二十四岁的人了,懂得照顾自己,更何况还有方哥在,就算你不信我,也得信他吧。”
去年年末,甄均和父亲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执,赌气之下跑了出来,即便是春节也没有回家团圆,而是留在了晋城。
周女士心疼儿子,好说歹说,终于令丈夫松口,在大年初三那天,夫妻俩驾车前往晋城。
当时甄均正赖在方霁家中蹭吃蹭喝,故而周女士第一次见到了方霁,发现他是一个幽默又不失稳重的人,对他的第一印象非常好。
“你还有脸提小霁。他和你无亲无故,帮忙是你幸运,不帮是你活该,你别总是给人家添麻烦。”
甄均这辈子就畏惧两人,一个是方霁,另一个就是周女士。对于前者,他害怕的是方霁的严肃;而对于后者,却是惧怕她的说教。
就比如现在。
“行了老妈,这些道理我全都明白,我不会频繁打扰方哥的。另外我现在正忙着呢,你要是没什么要紧事我就挂了哈。”
“在忙?”母亲深知儿子的习性,毫不留情地揭穿:“这种借口骗骗你老爸还差不多,我是你亲娘,你这点小心思能逃得过我的眼睛?老实交代,你又跑到哪瞎混了!”
甄均无奈之下,只得承认自己在台球室。
周女士冷哼一声:“当初生下你之后,我真该接着再生个二胎。”
甄均嬉皮笑脸地回应:“其实你现在再生也不迟,爸还没达到绝精的地步呢。”
“你这混小子,是在讽刺你爸,还是巴不得我再遭一次罪!”周女士抚了抚胸口,不止一次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在医院抱错了孩子。
“算了,我也不跟你扯皮了。你哥前段时间回国了,你要是有空就去见见他。”
甄均一脸懵逼:“我不是家里的独子吗,哪里来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