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着低奢黑色大衣搭配高领毛衣,在其余人看过来时,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一开口,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语速把控得恰到好处,给人一种游刃有余的感觉。
“你们好,我姓林,叫林深时。”
方霁听见这个名字,第一想到的是李白有一首诗,其中一句写道:“林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
这个名字还真是像他本人一样,平静、神秘。
和裴青川同一所学校,到现在尚能保持着联系,看来这位林学长的能力同样不容小觑。
“这位是A市第一人民医院最年轻的外科医生,严宵医生,此前经常帮我爷爷看病,最近过来这边出差学习一段时间。”
这位严医生看起来比刚才那位要年小一些,听到裴青川介绍自己,没有太多补充,甚至连言语都少得可怜,向在座各位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今晚的饭局不是什么商业局,气氛相对轻松。除了最开始提了几句工作上面的事情,后面则十分随意,如同五名久不相见的好友坐在一起叙旧。
方霁只对贺知行比较熟悉,其余三人他认识的时间都不长,有些甚至是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但几人都意外地好相处,一个小时下来,气氛融洽。
裴青川将两名好友主动介绍给他,从侧面说明了对他的信任与认可,这让方霁觉得自己之前做出的努力都不算白费。
抛开商业上的利益不谈,裴青川也确实是位值得结交的朋友。
这场饭局临近尾声,一道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现场聊得火热的气氛。
是林深时的。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歉意道:“不好意思,家属打电话来查岗。”面上是幸福的微笑,旋即拿起手机离开包间,到走廊的尽头接通电话。
“大叔,你什么时候回家?”电话那头的声音较为年轻,语气里命令和嚣张各掺一半。“我饿了,想吃夜宵,你回来之前记得先给我带一份。我要吃春风路的现炸酸奶麻花,那边晚上十点关门,你最好早点赶过去。”
林深时不恼反笑,只是其中的威严丝毫不低:“路白榆,你再喊一声大叔试试,等我回去,今晚你就别想睡觉了。”
叛逆了这么多年,路白榆早就不差这一次两次,哼哼了两声:“喂大哥,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小心眼。”
林深时不假思索道:“没有。”
路白榆将一片薯片送入嘴里,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那么恭喜我,成为第一个。”
林深时道:“吃我的住我的,现在又骂我,你还挺骄傲,真不怕我收拾你?”
路白榆无所谓道:“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吧,要么带着酸奶麻花按时回家,我还能大发慈悲给你开个门,要么就等着我将门反锁,第二天什么时候睡醒才说。”
“……”
五人第二天都有工作,这场饭局的时间线没有拉得太长,更没有安排其他娱乐活动。从包间出来,在一楼大门简单道别后分开。
方霁掏出手机,线上叫了个代驾,刚确认订单,就见贺知行朝他走来。
“我提前叫了助理开车,需要送你一程吗?”
方霁没有关闭界面,当着贺知行的面晃了晃手机,道:“还是给其他人留点赚钱机会吧,何况我自己开了车来,总不好在这停一晚上。”
贺知行没有转身离开,而是陪着他一起等在路边。
方霁看破他的意图,没有阻止,更懒得再去提醒,反正就算他开口说了,这家伙也只会左耳进右耳出。
初春时节,道路两侧的玉兰悄然盛开,芬芳扑鼻,融在温柔的夜风中。
看着方霁安全上车,贺知行才回到自己车上。
……
严宵今天结束学习时,正巧碰见裴青川陪他爷爷来医院做复查,于是裴青川提出载他一程,两人一起抵达这边。
“既然严医生是我载过来的,那么我理当有义务再送严医生回去。”
严宵没拒绝。
主驾驶上已有裴家的司机等候,二人同坐在后座,均非喜好闲聊之辈,车内只剩下从窗外传进来的风声与汽车鸣笛声。
抵达严宵暂住的酒店,两人下车,裴青川适时道:“听说严医生现在还是单身,有兴趣找个对象谈一下吗?”
他有一个小十岁的妹妹,今年23,已到可以婚配的年龄。
他不敢保证两人一定能看对眼,可如果双方都有意愿迈出第一步添加联系方式的话,他还是挺乐意搭这根红线的。
比起让裴素心被什么不务正业的毛头小子骗了去,由他亲自筛选过的,他会更加放心一些。另外爷爷对严宵同样挺满意的,不止一次向他提起,每回都给出了极高的评价,属实罕见。
“谢谢关心,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严宵道。
裴青川一怔,“原来已经名花有主了吗?看来是我的消息太滞后,希望没有冒犯到严医生。”
严宵微微摇头,道:“没确立关系,如今的确是单身。”
裴青川想为自家妹妹再争取一下,笑道:“这么说,其他人还有机会?”
严宵回忆似的道:“他高中毕业后就跟我断了联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遇上。”
这话透露出两个信息:一,两人从很早时便相识。二,严宵等了对方很久。
裴青川听出其中婉拒的意思。或许他早该猜到的,优秀的人永远不缺追求者,如果到现在还维持着单身,十之八九就是心底住着一个尚且无法触碰人。
有些可惜。裴青川没再强求,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希望严医生能够早日等到所爱,爱情事业双丰收。”
严宵难得扯出一个笑容:“谢谢。”
-
出租车在知谦公司门前停下,车门打开,一双精致的羊皮高跟鞋首先触及地面。
女人从车内下来,身穿一袭柳叶色长款旗袍,剪裁得体,勾勒出完美曲线,脖子上的翡翠项链与手腕上的钻石腕表熠熠生辉,自信温婉的眉梢间流露出一种不容忽视的威仪。
立刻有安保人员认出她,忙不迭招呼道:“蓝夫人,您怎么来了,需要我通知贺总下来吗?”
蓝书柳接过师傅帮忙从后备箱取出的行李,一边踏入公司,一边道:“不用麻烦,我直接上去找他。”
保安应了一声,上前接过行李,“我帮您。”
蓝书柳松开了握着拉杆的手,“可以的话辛苦帮我放到一楼的监控室去,我临走前直接去拿。”
“好的夫人。”
蓝书柳乘坐电梯上楼,按照记忆找到贺知行的办公室,一推开门,却没看到日思夜想的身影。
办公室内只有一位穿着白色西装的女秘书正在整理文件,听见门口的动静,转过身来,对上蓝书柳视线的刹那迅速认出她。
“蓝夫人好。”女秘书恭敬地鞠了一躬,随即去倒了一杯热茶过来。
“谢谢。”蓝书柳接过,“知行现在是在开会吗?”
“是的夫人,预计还有半个小时结束。”
蓝书柳一听,半个小时不算太长,“那我在这等一下他,你不用管我,做你的事情就行。”
女秘书颔首,继续整理书架上的文件,分门别类摆放整齐。
会议结束,贺知行手上拿着一份刚得到的报表,翻看的同时走到办公室前。
还没进门,一道温柔的女音便在面前响起。“跟你说了多少遍,走路的时候少低着头看东西,这样对眼睛不好。”
贺知行抬头,正触上蓝书柳难掩欣喜与关心的目光,略显意外:“妈?您怎么来了?”
蓝书柳拉着他的手进去,恰好女秘书整理完文件,见状很识趣地退出去,顺便将门关上。
“怎么,我不能来吗?”蓝书柳佯怒道。
贺知行合上报表,“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没有事先收到您要回来的消息,不然可以亲自去接您。”
蓝书柳道:“接什么,我有胳膊有腿的,又不是找不到过来的路。再说了,我这样难道不算给你一个惊喜吗?”
贺知行配合地挤出一个笑,“算。”
蓝书柳快没眼看,“笑不出来就别勉强自己,不然我还以为是哪个妖精占据了我儿子的身体。”
贺知行又恢复了正常神情。
母子两人坐在一起,蓝书柳简单问询了一些他最近的情况,贺知行都耐心地一一回答。
“对了,小方也在晋城是吧?”
第47章
面对母亲的突然询问,贺知行短暂愣了几秒。
蓝书柳看出他的犹豫,道:“是不方便说吗?”
“你放心好了,妈只是觉得你能有个大学朋友到现在还保持着联系挺难得的,毕竟你一直不肯同意相亲找女朋友,我和你爸又在国外,怕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太孤独。”
“这次回来,如果有机会,我也挺想跟小方见一面。”蓝书柳看到儿子警惕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绝对不会干出给一千万离开我儿子的行为,妈甚至巴不得他能一直留在你身边。”
贺知行是他们贺家唯一的孩子,蓝书柳对其格外珍惜,尤其在生他之前,她曾因意外流过一次产导致子宫受损。
当时医院告知她,她今后很难再有受孕的可能,为此难过了好一阵子。
要说唯一的慰藉,可能是老贺对于传宗接代没有太强烈的执着,又或许是爱她胜过爱孩子,宽慰她等身体好了,两人可以去领养或过继一个孩子。
不巧,孩子没领养上,贺知行就先发育成了受/精/卵着床子宫内膜。
自此以后,蓝书柳再没怀上过第三胎,一家人对这个孩子的珍视程度不言而喻。
“不是。”贺知行收起自己那些过度的警惕,“他在晋城。平时有工作在身,可能不是那么好见面。”
他这些年能约到方霁的次数屈指可数,要是没什么正事,对方几乎不可能来见他一面,所以他就只好自己上门到方天楼下了。
“您上次让我代为赠送的礼物我已经交给他了,他让我向您道一声谢。”
蓝书柳一听,脸上笑意更深:“哎哟,收下就好,这孩子还说什么谢谢。”
贺知行看出她是真的高兴。
“爸呢?这次跟您一块回来吗?”
蓝书柳往他那边靠了靠:“想你爸爸了吗?”
贺知行没吭声,不知道是默认还是单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每一种性格的存在都非绝对的好或坏,蓝书柳已经习惯了自家儿子的沉默寡言,许多时候不会逼着他必须开口回答。
“你爸一把老骨头了,经不起飞机折腾,就托我带着他那份一起回来看你。你们父子俩也快有一年多没线下见过面了吧,你什么时候工作不忙,就抽个时间过去看看他吧,亲人之间哪有隔夜仇的。”
贺鸿志去年发现自己手脚频繁僵硬,提不起笔,经过诊断,确认是运动神经元症,也叫“渐冻症”,目前国内无法彻底治愈,才选择到国外寻求更好的治疗方案,尽可能延长生存周期。
“你爸爸虽然严厉了些,心底还是惦记着你的,这不,经常背着我翻看你们公司的官方账号,有时候看到和你相关的内容,能反复看好几遍,还要假装不在意地向我打听你的近况。”
“说起来,他那演技是真不行,又爱嘴硬,以为我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