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不看看这里是哪就牵吗?”
“我们不是情侣吗?”贺知行似乎忘记了他们之间的协议是“临时”的,大脑内自动剜除他们是各取所需的事,将原本交易的性质换了层核心。
他的行为举止越来越像一个热恋中的情人,方霁几次试图提醒他保持清醒,不要投入过多的感情,以免在一个月后分手时尴尬收场。
可转念一想,贺知行都说喜欢了他十一年,估计感情早就超越了交易的范畴,陷得不能再深,他提醒也没用,正如你永远不可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算了,就当是帮他了却一个执念。
“是。”方霁到底没有挑破事实,“但也麻烦贺大总裁注意区分一下场合好吗?现在是大街上。”
贺知行或许真的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对于他而言,无论是喜欢一个同性还是异性,那都是喜欢。
方霁却做不到他那么坦荡。
随着教育水平的提高,同性恋在二十一世纪社会不再是暗昧之事,但毕竟不是国家法律所接受的恋爱观,就这样牵手走在路上,难免会引来周围人或好奇或惊讶的目光。
仿佛他是只马戏团内供人观赏的猴子。
自从说过一次之后,贺知行就变得收敛许多,他尊重方霁的意愿,不会故意去做令他厌恶的事。
许多个恍惚的瞬间,方霁有种回到大学的错觉,那时候他们的关系称得上要好,不过不是现在这种临时男友的好,而是纯兄弟的铁。
当然,只有他一个人是这么觉得。
……
转眼,到了蓝书柳登机飞往国外那天,贺知行和方霁一块去送她。
蓝书柳的行李不多,所有东西加在一起也就一个手提包和一只22寸的行李箱。
那只手提包还是前几天蓝书柳跟好友逛街时,在一家专卖店买的。
蓝书柳其实自己有独立的银行卡,但她那天却少见地刷了贺知行给她的那张。
贺知行看到手机上几万块的消费短信时,非但没有生气,反倒很愿意母亲花自己的钱购买心仪的物品,毕竟在蓝书柳生日那天他没能送上什么。
他是记得蓝书柳的生日的,想过提前准备,蓝书柳却让他别送,说自己现在什么都不缺,等想要礼物的时候她会亲自讨要,不会因为他是她儿子就手下留情。
贺知行便只能作罢,说好,让她可以刷自己的卡。
繁忙喧嚣的国际机场,人群如潮水般涌动,每个人都在忙碌地奔向各自的目的地。
蓝书柳站在其中,今日仍旧是一身旗袍装扮,她的身影显得格外慈祥,眼角的细纹藏着岁月的温柔。她望向方霁,眼中闪过一抹带着复杂的不舍,随即提出了一个请求:“小方,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贺知行听到这话,心头一紧,几乎是本能地迈出一步,站到了两人之间。
蓝书柳的手停在空中,脸上露出不解和好笑,“知行,你这是做什么呢?放心,我也会给你一个抱抱的。”
贺知行本想解释些什么,在脑海中反复推敲后,只吐出一句简短而干瘪蓄的话:“他不喜欢和人抱。”
在国内的文化背景下,拥抱和亲吻脸颊常常被视为较为亲密的行为,而在国外则视为正常的社交礼节。
蓝书柳对方霁的事毫不知情,她以为是因为自己的行为可能会让他感到不舒服,脸上略显尴尬,“原来是这样啊,真是我考虑不周……”
这时,方霁从后面走上来,主动拥抱着蓝书柳,打断了她的歉意:“阿姨,您别听他瞎说,您愿意和我亲近是我的荣幸。”
蓝书柳先是一怔,随后笑容绽放,她轻轻地拍着方霁的后背,欣慰地说:“还是小方好,我果然最喜欢你了。”
上一次拥抱长辈太过遥远,以至于方霁都快忘了具体时间以及当时的感受,只留下一片模糊的影子。但在被蓝书柳回抱住的那刻,久违的温馨再次涌上心头,他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的怀念。
蓝书柳不是他的母亲,他们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几天,他却不可思议地从蓝书柳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亲情。
他是真的羡慕贺知行。
贺知行在一旁注视着两人的行为,将方霁的身体语言尽收眼底。
蓝书柳没有忘记贺知行,她在拥抱了方霁后转向自己的亲生儿子,同样给了他一个拥抱。
贺知行静静接受着母亲温暖的怀抱,时隔多年,依旧记得蓝书柳在这一天对他说过的话。
“妈妈老了,你也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这几天我思考了很久,你如果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就去做吧,妈妈只希望你能快乐。”
-
两人走出机场大厅,迎面而来的是都市的繁华与喧嚣,四周高楼大厦矗立,霓虹灯初现。
方霁想起方才贺知行为自己紧张的模样,带着些无奈:“其实你不用替我绷着根神经。放心好了,和阿姨抱一下真的没关系,就算她要在我脸上亲一口都没问题。”
贺知行瞥了一眼方霁在微微颤抖的指尖,没有选择戳破。
从开始脱敏治疗到今天其实才过去两日,如果这个心理障碍真那么好突破的话,方霁就不会在六年后还有那么强烈的应激反应。
那天被吓到的不仅是刘叉。
他坐在车中,目睹着方霁的身体因剧烈的应激反应而颤抖,鲜血自他的体内吐出来。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人剖了出来,疼痛深入骨髓,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绝对不会想再经历第二次。
轮胎与柏油路面摩擦发出细微而有节奏的声音,贺知行驾车行驶在熟悉的道路上,方霁坐在副驾位上。
少顷,贺知行的声音轻轻响起:“那我呢?”
“什么你呢?”方霁一脸疑惑,显然还没从刚才的话题中抽离。
贺知行见他是真想不起来了,只好亲口提醒他:“之前你答应过我的,再次见面的时候允许我亲你。”
听到这里,方霁的脸颊隐隐燥热,心中既有羞恼,也有不服气。
没想到他再过几个月就三十岁的人了,居然还会被贺知行用这么低级的手段摆一道。
他想起那天的事,倏然抓住了文字漏洞,“你也说了是再次见面的时候,就是第二次,现在距离我们在你家见面已经过去好几次了,不能算‘再次’。”
“是你自己错过了机会,不能怪我。”
不就是比不要脸吗,他方霁就没在什么事情上怕过。
“……”贺知行不说话了。
今晚的路程异常寂静,直到车子停靠在方霁居住的小区,贺知行始终未发一言。
通常这个时候,贺知行总会提出一些小小的要求,比如拥抱一下,或者至少说一声再见。
方霁握住车门把手,作势欲下,动作夸张,足以引起身边人的注意。他一只脚已跨出门外,另一只还留在车内,侧面投射的光影勾勒出他清晰的轮廓。
他微微侧头,用余光观察着身后的人。
发现贺知行就跟个被定住的木头人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花坛,神情专注。
“真生气了?”方霁将迈出去的半条腿重新收了回来,转身看向对面坐得笔直暗自较劲的人。
“没有。”回答简短,无法从中得出任何情绪波动。
“那为什么不敢看我?”
他了解贺知行的性格,冷漠寡言,而且在某些事情上特别固执。尤其是这种时候,就如同青春期的孩子跟家长赌气,倔强且不轻易低头。
哦对,还有闷骚,一件事能在心底憋到带进骨灰盒一起火化那种。
“好吧,是我的不对,我不该食言,可以了吧?”方霁很少和人道歉,话音中带着明显的生硬与勉强。
贺知行闻言,眼神微动,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你没错,是我在无理取闹。”
方霁:“……”
沉默再度降临,方霁深吸一口气又吐出。
他真的很不喜欢冷暴力和吵架,这两种行为对于解决问题没有一点帮助,吵嬴了是关系破裂,吵输了是窝一肚子火。
“待在车上别动。”说完,他解开安全带,下了车,绕到驾驶室一侧,打开了车门。
贺知行不明所以,直到方霁催促他转头。
“别看了,花坛里没有什么好看的,看着我。”
第58章
方霁心想不就是两唇一碰,只要速度够快的话也不是不行,总好过贺知行继续摆着一副小怨夫样。
孤零的路灯洒下柔和而朦胧的光辉,恰好照亮了方霁站着的位置。他的身影在灯光下被拉得颀长,因为背对着光源,五官轮廓显得更为硬朗,发丝随微风轻摆,增添了几分不羁的气息。
他伸出一只手按住了贺知行的肩头,似乎下定了某种极大的决心,没有言语,没有迟疑,低下头,将自己的唇快速印在了贺知行的唇上。
这个吻十分短暂,如同流星划破夜空,转瞬即逝。
方霁收回身,再度站直,光影交错中他的身影又恢复了那份高傲的气质,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傻了?”他问,发现贺知行仍旧一错不错地盯着他,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本来还有那么点羞耻,但在看到贺知行像是没反应过来的神情,又莫名恼怒。
他可不包售后服务。
“你说要亲我也亲了,走了,今后这事就翻篇。”
贺知行再有动作时完全出乎方霁的意料,只见一只大手朝他伸过来,肌肤表面呈现健康的小麦色,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隐约可见的静脉勾勒出手腕至指尖的力量感。
没一会,落在他的后脑勺,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压了下来。
方霁甚至都没来得及转身,与男人之间的距离便再度缩短,那张俊朗的脸庞在瞳孔中不断放大,最后微微仰起脸,重新吻了上来。
受制于身上安全带的限制,贺知行有一半身体还在驾驶座上,跨出车门的那条腿鞋尖与方霁的相抵,像是同样接了一个悠长的吻。
方霁懵住了,没想到贺知行会来个回马枪。
两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宛如夜风中摇曳的烛火,缱绻而暧昧。
贺知行凝视着方霁,手掌逐渐下滑到他的后颈,最上边几根手指顺势陷入柔软的发丝间。
被触碰着的地方仿佛有一股电流炸开,顺着神经传遍全身。那里同样是方霁的敏感地带,他下意识躲避,反引得贺知行将他按得更紧。
方霁没站稳,整个人朝前扑了过去,慌乱间一只手抓住了皮质椅背,一条腿的膝盖压上了椅面边缘。
两副身躯挨得更近,他们嘴唇紧紧贴合,这个姿势显得倒像方霁主动送上门。他的皮肤本就白皙,如今在暖黄色的光影里,更是镀上了一层丝绸般的光泽。
方霁对上贺知行的视线,恍惚间竟生出一种快要被对方吞噬掉的错觉来。
贺知行的吻技并不娴熟,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势,几乎是用蛮力顶开方霁的牙关,磕得两人都有些发疼。
方霁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措手不及,按理来说他应该立刻推开的,但很奇怪,他们之间就像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吸引力,引导着他本能地做出反应,非但没有反抗,而是纵然了贺知行在他口腔中的肆意横行。
嘴唇因这份近乎蛮横的索取而感到麻木,腮帮发酸,有来不及吞咽的涎水从唇角溢出来,拉成细长的银丝,滴到了衣领上。
贺知行又咬又缠的,每一次触碰都像是探索,又像是宣誓主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