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方霁有时候会下到员工内部去聊天,不开会的模样看着十分亲民,和绝大多数员工都相处得融洽。只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方霁的聊天方式与其他人很不一样。
在听着别人讲话的过程中,许多人会不由得联想到自己相关的亲身经历,然后接话,由一个倾听者变成一个倾述者。
常见的聊天方式是有来有往,方霁私下却是一个单面的倾听者,几乎不会主动说起自己的事,除非有人好奇地问起,才会开口简单回答上几句。
【刘叉:您要是想问我现在的人喜欢什么样接吻方式,我这里倒是有一些资料。】
紧接着刘叉给他发来了近两个G的压缩包。
【贺知行:?】
【刘叉:这是我多年看小说整理下来的,里面包含了各种接吻的细节描写,还有姿势,都已经做了分类,贺总您需要哪一块内容直接点进去就行。】
【刘叉:强推“总裁的贴身内裤”这个文件夹,里面很多干货!】
【贺知行:……】
贺知行看着对方将那个文件夹说得天花乱坠,突然不理解刘叉当初为什么要去应聘助理这个职务,或许销售才更适合他。
准备退出和刘叉的聊天界面前,贺知行盯着那个压缩包,还是点击了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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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知行经常会来接送方霁上下班,分明以贺大总裁的身份,随便招招手,多的是人愿意为他开车,他只需要坐在后座享受即可,却偏偏要赶着来当他的免费司机。
方霁想过劝退他,“就算你给我当再多次司机,我都不会付钱的。”
他就是坐霸王车。
贺知行反倒更加乐意,“好,我不需要钱。”
方霁:“你天天来接送我,难道不耽误你自己上下班吗?”
贺知行:“顺路。”
“……”方霁不想再去深思究竟是怎么个顺路法,也懒得再跟他说话,反正不管他挑出多少弊端,贺知行总能驳斥他。
直至进入独立办公室,方霁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贺知行说的第一句话,似乎带了点炫耀的意味,顿时觉得好笑和幼稚。
有钱就了不起?
要不是他公司之前出了杨氨那件事,谁更有钱还不一定。
晚上,贺知行提出又想亲他,方霁拒绝得非常果断。
贺知行退而求其次,“脸可以吗?”
“不行,哪里都不给亲。”方霁开门下了车,关上车门后趴在车窗边缘,冲着里面笑,极具魅力。
“牵手和拥抱是为了进行脱敏治疗,接吻可不算在这个范畴里。”说罢转身离开。
贺知行一直注视着方霁渐行渐远。
咖色系西装完美贴合他的身形,勾勒出修长而挺拔的线条,行走间透露出一种从容不迫的气质,朝后挥手的动作显得既随意又潇洒。
贺知行拿过手机,打开相机,双指放大,拍下一张照片,和当初视频通话时截图的合照放在一起。
几日后,方霁有一场酒局。
这场酒局是由方霁近期正在洽谈的一个合作对象组织的,出于情面,对方既然抛出邀请,他总得亲自去一趟。
林林总总来了将近三十几号人,有方霁眼熟的,也有这些年才刚步入这个行业的新秀,都在借着这次机会拓宽人际网。
方霁自然也不例外,和几个认识的人简单寒暄片刻经营一下关系,就去了新人那一堆。
地点设置在山上的一幢大别墅中,无数颗施华洛世奇水晶悬挂在巨型玻璃穹顶上,投射出千变万化的光芒。地面铺设进口大理石,宴会厅四壁挂满了名家油画,形成一条长长的艺术画廊。
男士西装革履,女士珠光宝气。
酒局上的老手和新人区分起来很简单,前者举足轻重间都透着一种老练和自信,后者则显得局促许多,具有抱团取暖性。
方霁自己也是从一个新人一步步走上来的,物色了几个较为满意的人递出名片。
被他主动搭讪的几人表现得受宠若惊。方天在业内算得上颇具名气,他们对于方霁自然不陌生,就算此前没有亲眼见过面,但在听到他的名字后,也能立刻对应上这位大人物。
方霁结交他们的原因很简单,有发展的潜力,可挖掘价值。
商业酒局就是这样,永远带着目的与盈利性,所谓的聚在一起吃个饭,不过是将谈合同的地方从会议厅换到了餐桌上而已,本质其实没什么两样。
晚上十点开始有人陆续离开,方霁见差不多,起身出去。
他这几天的出行都是由贺知行接送的,自己的车已经闲置了快一周。他知道今晚去酒局的事肯定瞒不住贺知行,毕竟他身边还有个刘叉在,要是贺知行问起,这傻小子十之八九会透露自己的行踪。
不过他本来就没打算隐瞒,临近下班前就先给贺知行发了消息,说自己晚上有事,让他不用再来接自己。
可这个大倔种就跟每日打卡不能断一样,坚持等他结束。
方霁摸出手机,看到贺知行在十几分钟前给他发来的消息。
【贺知行:我到了,需要进去接你吗?】
方霁当时回了个不用,说自己再过一会就出来,于是贺知行回了他个好,等在外面。
方霁按照描述找到对应位置,就见一名同样穿着正装的男人站在一辆黑色轿车旁。他手持一支香烟,手指修长而有力,火光忽明忽暗。
烟雾缭绕,缓缓升腾,环绕在他的头顶,仿佛一层薄纱,令他整个人看起来冷峻中带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孤独,像是冬日里的最后一抹斜阳。
方霁一时看愣了眼,这副模样他前所未见。
怎么说,帅还是帅的,但和贺知行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存在反差。
他走上去:“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世上意料不到的事情太多了,就像他一开始也没想到贺知行居然会喜欢上男人,这个男人还是他。
贺知行看见方霁朝这边走过来,先熄灭了烟头,“七年前。”
“你介意吗?”
方霁偶尔压力过大时同样会抽上几根,心道没必要五十步笑百步,再者这是贺知行的喜好问题,他无权干涉。
“没事,你想抽直接抽就行,就是这东西抽多了有成瘾性,对肺不好。”
烟草中的尼古丁成分能够穿过血脑屏障,刺激大脑释放多巴胺,缓解焦虑症状。但这玩意是一把双刃剑,过多吸食百害而无一利。
“现在不经常抽了。”贺知行替他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下午蓝书柳给他发了消息过来,说贺鸿志最近一段时间的治疗情况不太理想,前天早上病情突然失控,从床上摔了下来磕到额头,裂开一条口子,缝了快十针。
蓝书柳向来报喜不报忧,所以给他发消息过来时病情已经控制住了,只是以轻松的口吻问他什么时候能来过来看看,说父亲想他了。
贺知行不确定贺鸿志是不是真的想他,但他听出了蓝书柳的无助和疲惫。这个一贯乐观坚强的女人在面对丈夫的病情时,拥有再多的钱都无济于事,心中那道堡垒几近崩溃边缘。
当然,这些事情他暂时不打算跟方霁说,他今天应付酒局本来就很累了。
酒精对大脑到底还是有些麻痹,方霁的反应变得比平常迟钝,光顾着坐上车,没察觉出贺知行最后那句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贺知行绕到驾驶座,开车下山。
山上专门修了道路,一直连接着山顶的别墅,地形不算陡峭,就是有些绕,他将车速尽量放得平缓。
方霁今天喝了酒,不多,离场时大概半醉的程度,稍微还有意识可以思考。待车辆发动处于一个完全放松的状态下,就不太想说话了,眯着眼睛假寐休息,不知不觉真睡了过去。
从山上下来进入市区花了近一个小时,方霁是被汽车鸣笛声吵醒的。酒精的作用逐渐发挥出来,抵达峰值,意识变得只剩下微薄的三分之一。
说实话,贺知行真的很不愿意看到方霁出去喝酒。
“……如果你需要钱,可以问我要。”他知道方霁不会愿意直接花他的钱,“我可以先借给你。”
某人的脾气不管是清醒还是醉后都是一样的犟,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我不需要别人可怜或者施舍给我的钱。”
贺知行想说自己没那个意思,他是真的很想帮忙,让方霁别再那么辛苦。自从方天出事,方霁这半年内参加应酬的次数较之过去明显上涨。
“你知道那么多行业里,我为什么要选择创业自己开公司吗?”方霁转过头来看向贺知行,他的脸色比刚上车那会红了许多,像只熟过头的苹果。
贺知行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为什么?”
第60章
方霁家里确实有点钱,至少比起刚从大学步入社会的同龄人来说,他的父亲是高校教授,母亲又是搞科研的,经济实力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因为足够有挑战性。”
人们都觉得他早期创业是依靠家里的钱和人脉才能搞起来的,实则不然。他那时候全身上下只有不到五万块,那钱还是他上大学之后利用闲暇时间做课外兼职和平日陆陆续续攒下来的,想要运营起一个公司简直是鸡蛋碰石头。
他的父母确实很早就离异了,但直到他完全经济独立之前,每个月仍旧会定期打钱过来。如果他向他们提出要开公司的想法,两人肯定会拿出额外的钱来支持他。
但他不想那样做,没意思。
实际上的创业初期只有他一个人,旁观者多持观望态度。
新人不够自信,不敢和他承担失败的风险,老手们则瞧不上连成绩都没有的小公司,唯恐投入的钱全部打水漂。于是他就自己拿了三万块钱先去注册一个公司,不顾后果。
两个月的时间里,他钻研市场动态,去学习和了解一个此前从未接触过的领域,制定策略计划。
“……但我看走了眼,找的第一个投资人是个混账,差点把我剩余的钱全部搭进去,直到我提出要走法律程序告他,那个窝囊废怕将事情闹大,灰溜溜地跑了。第二天,我去见了另外一个愿意投资的人,他说可以给我钱,可因为我是新人,哪怕欣赏我的勇气也不敢开出太多。”
“不过没事,那笔钱绰绰有余了,甚至比我预想的多出十万块。”
“后面我第一项合作谈成,公司开始小有起色,才慢慢有人加入进来。”方霁说着声音逐渐弱了下去,“我不喜欢工作,不喜欢应酬,但我享受将对手踩在脚下的感觉。”
月光如洗,街道两侧的霓虹灯倒映在湿漉漉的地面上,仿佛披上了一层梦幻的纱衣。
车内再度陷入沉默,贺知行侧目望去,只见方霁闭目靠在座椅上,呼吸均匀。
车辆穿过市中心,进入相对没那么热闹的地段。贺知行将车内的空调温度调高了一些,随后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开车上。
他知道,方霁是个好强的人,从大学时期开始就是。
须臾,副驾座上的祖宗不知又被什么吵醒,突然坐了起来,记忆竟能跟刚才的连接上,双目幽怨地瞪着贺知行:“我这些年几乎没在工作上碰过壁,偏偏你蹦了出来,总是坏我的事。为什么你每次都比我快一步?是不是还在我身边安插了其他人监视?”
贺知行张了张嘴,刚想开口解释,就感到□□一重,还不及说出的话都被方霁的动作给生生打断。
“还有你这个东西,我每晚也很讨厌。”方霁伸出手,掌心摁在了贺知行大腿中央。
贺知行呼吸一重,握着方向盘的手差点打滑。他听不懂方霁这句话的意思,只当作他是喝醉了在耍酒疯,语气里多了几分严肃和无奈:“别闹,我在开车。”
“等到地方了你想怎么样都行。”
方霁却好似没听见一样,五指继续收拢,鼓囊囊的东西几乎占满他的手心,顶端还超出一截。
就是这么个东西,导致他近几个月以来每晚睡着后都备受折磨。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接受程度在上升,没有最初几次的震惊和厌恶了,但当时受过的屈辱依旧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