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林清摆手变招手:“你……你过来。”
林玄尘慢慢地走了过来。
林清仍未睁眼,一只手在半空中乱摸,先是摸到林玄尘的头,然后手指顺势往下,划过耳朵和侧脸来到肩膀。
林玄尘脸上蓦地染上一层绯色。
林清摸到林玄尘的衣服,闭着眼施了个除尘术,清了他身上大片的血迹,这才疲惫地倒回床上。
林玄尘紧一步上前,握住了的手,担忧地问:“你是怎么了?”
李大夫说林清受的伤是轻伤,可他迟迟不醒,给林玄尘吓得够呛,守在他床边整夜未合眼,天亮了才想去打盆水给林清擦擦脸。
林清睁开眼,充满怨念道:“我晕血。”
林玄尘不解:“晕血?”
林清:“就是一看到血,眼前就一片黑,直接晕倒。”见林玄尘还是满脸担忧,安慰道:“放心吧,不严重。就是打架不太方便。”
原以为换了副身体会好些呢,没想到晕血这毛病如影随形,甩都甩不脱。
说起来,晕血好像是属于心理问题吧?是不是代表可以克服?
林玄尘情绪低落,他垂着头,自责道:“都是因为我……”
方才紧着清理血迹,林清差点都忘了。林玄尘一说,他才重新注意到他吊着的胳膊和身上其他伤口,怒道:“是不是那个什么张长老打伤了你?!”
林玄尘点了点头。
林清当即翻身下床,撸起袖子要找对方理论。
林玄尘赶紧拦着他:“你身上还有伤,先好好休息吧。”
他这一动,牵动胳膊上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林清心疼不已:“你先好好休息吧。”说着把林玄尘按在床上。
林玄尘还要起来:“我今天还得去如意楼……”
林玄尘执意要去如意楼,林清按着他不让他起身,哄道:“你伤成这样怎么去啊?好了好了,我去给你请假,好不好?你安心睡吧。”
说着还轻轻拍打着他肩膀的位置。
林玄尘昨天一天消耗过度,晚上又因为林清昏迷不醒而始终精神紧绷,一夜未睡。现在林清醒了,他心头一松,各种疲累伤痛排山倒海般袭来,很快沉沉睡去。
林清找到外间的李大夫,留下些银钱权作感谢,出门去了如意楼。
管事正坐在柜台后算账,面前突然落下一片阴影,一抬头,便看到一个清俊可爱的小公子站在台前。
林清先是跟管事说了林玄尘受伤的事,管事虽然不满,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也没法扣他工钱。
了结了这桩事,林清又笑眯眯地问:“劳驾,您知道万剑宗是在哪里吗?”
云城城北有个云莽山,林清站在云莽山的顶峰,仰头看了看“万剑宗”的门匾。
然后一脚踢开了万剑宗的大门。
“什么人!”
踹门的动静很快引来了几个万剑宗的弟子,将林清团团围住。
林清没有说话,而是在众人面前解下自己的发带,缓缓覆上双目,在脑后牢牢地系了个结。
今天,他要干翻整个万剑宗!
万剑宗的掌门赵易正在前厅悠悠闲闲地喝茶,一个小弟子忽然慌里慌张地闯了进来:“掌,掌门!大事不好了!”
赵掌门斥道:“慌什么慌!”他小心地拿起自己最心爱的紫砂壶,又斟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品了一口,才道:“什么事?”
小弟子被他的气度感染,也慢慢平复了情绪,跟着不疾不徐道:“禀掌门,有人闯进了万剑宗,一路打伤不少师兄弟,现在快闯到前厅了。”
“什么!”赵掌门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给我拦住……”
话未说完,“轰——”的一声,一个人砸穿了前厅精致的镂花门窗倒飞进来,躺在满地的木屑中呻.吟不止。
赵掌门一看,这不是自己的亲传大弟子吗?顿时怒不可遏,气得胡须都跟着抖了起来:“反了反了!什么人这么大胆?!”
门口光线蓦然一暗,一个手执长剑的白衣少年逆光站在那里,目缚白色绸带,如墨般的长发散在身后。
长剑闪着寒光,正是万剑宗弟子常用的那种。剑尖朝下,剑身上的血滴落在地的声音清晰可闻。
一片寂静中,少年朝着赵易的方向侧了侧头,开口道:“你就是万剑宗的掌门?”
赵掌门为他气势所摄,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勉强摆出威严的声势来:“不错。你是什么人?”
少年唇边勾起一抹笑:“你们的张长老在哪里?”
正在向小弟子狂打手势,示意他去请张长老的赵掌门闻言吓了一跳,不知道该不该让张长老来了。
林清半天听不到对面动静,不由蹙了蹙眉,温声安抚道:“放心,我跟你们张长老只是有些私人恩怨,不会为难你们万剑宗的。”
赵掌门看着一地哀哀呼痛的弟子,内心无语:你管这叫“不会为难”?那为难起来是要怎样?
林清像是知道他内心想法。
“不说是吗?”他提着剑向前走了一步。
赵掌门哈哈一笑:“张长老嘛,这就去请,这就去请。”说着低声吩咐小弟子:“去请张长老,就说掌门又请,千万别说是什么事。”
小弟子领命去了。
等人来的这段时间,林清就站着不动,也不说话,赵掌门搓着手:“仙师请坐。”
林清:“不坐。”
赵掌门陪着笑:“仙师请喝茶。”
林清:“不喝。”
赵掌门拉近关系的策略失败,只能干巴巴地问:“不知张长老如何得罪了仙师?”
林清侧了侧头,理直气壮道:“他打伤了我。”
说着伸出了手臂。
赵掌门伸着头去看,只见白玉般的胳膊上有一道浅淡的伤痕,约三寸长,从小臂延伸至手腕外侧,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这也叫打伤?
不过得知张长老是能打伤对方的,这顿时让赵掌门有了些底气。
不多时,张长老被请来了。
确切地说,是坐在椅子上被抬过来的。
他受了伤中气仍十足,先是看到满地的狼藉,吃了一惊:“掌门师兄,这是怎么了?”
赵掌门比他更吃惊:“师弟,你这是怎么了?”
张长老垂着一边肩膀,瘸着一条腿,呸了一口,晦气道:“别提了,我儿前些日子不是被两个不知哪儿来的小子打成了重伤?我去找那两个小兔崽子算账,谁知失了手。”
好嘛,你手臂被划了一道,我师弟断了条胳膊瘸了条腿,到底是谁打伤谁?
他左一声“小子”,右一声“小兔崽子”,赵掌门暗中指着林清,疯狂对自己的师弟打眼色。
张长老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个蒙着双眼的少年,只是那条发带缚住了他的眉眼,只露出下半张脸,张长老一时未认出来,疑惑道:“这位是?”
林清冷道:“就是你口中的‘小兔崽子’。”
他一开口,张长老被树枝支配的恐惧又涌上心头,惊声道:“你……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林清冷笑一声:“你打伤我朋友,难道想就这么算了?”
可是你朋友也打伤了我啊!
张长老父子在云城中横行无忌,到处欺压别人,如今被人欺压,只觉得无比的委屈:“你还想怎么样!”
林清只是来替主角出气,至于具体想怎么样,他也没想好。
再打这个张长老一顿?
把万剑宗拆了?
他把问题踢给赵掌门:“这位掌门,你觉得呢?”
林清和张长老说话的时候赵掌门便看着他,忽然看到他蒙眼的绸布上有一道云纹,隐约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啊?什么?”
他正低头沉思,听到自己被提及就抬了头,撞见林清白衣提剑的模样,福至心灵,一下就想起来了。
他双手颤抖地指着林清,眼睛瞪得快要脱出眼眶:“你你你你你……你是天玄宗的人!”
林清闻言一僵,对方怎么就认出来了?
这事儿不会传上天玄宗吧?
可是他现在不应该是天玄弟子,就算传到天玄也是查无此人。
林清淡定道:“不是,你认错了。”
赵掌门之前曾有缘得见过天玄弟子,一旦想起来就知道自己肯定没有认错,那云纹确实是天玄的标识,少年用来缚眼的也不是什么绸带,而是天玄制式的发带。
他就说这少年年纪看着不大,修为怎会如此之高。若对方是天玄弟子,一切便能说得通了。天玄贵为天下第一仙门,随便一个普通弟子的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万剑宗。
赵掌门万不敢与天玄宗为敌,战战兢兢地对林清道:“冒犯了仙师,万剑宗罪该万死。请仙师处置。”
坐在椅子上的张长老白眼一翻,扑通一声栽在了地上。
林清很为难。
对方认定了他是天玄弟子,他倒不便太过分了。
事已至此,只好道:“此事就这么算了,万不可传出去。若我在天玄听到半点风声,哼哼,有你们好看!”
赵掌门连连称是。
得罪了天玄弟子的事,让他们说他们也不会到处宣扬。
“还有,不可再找我那朋友的麻烦,否则……”
赵掌门连称不敢。
走出万剑宗,林清扔掉剑解下发带,心情舒畅地下了山。
……
林玄尘急匆匆走出如意楼,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