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还有一个“闲人”林玄尘,但林清自动将他排除在外。
球再次滚到了门边,却没有立刻被推回来。小鬼从门后出来,捡起地上的球抱在怀中。林清精神一振,以为小鬼终于玩厌了要走,哪知它却朝自己走了过来,伸手去牵自己的手。
一起玩了这么久,林清抵触心理渐消,便没有躲,于是被小鬼牵了个正着。拉着自己手指的小手冰凉刺骨,林清打了个寒颤,问:“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小鬼牵着林清往外走,嘴里模糊地说着:“人……玩,玩球……”
呃,都怪刚才自己说了那句话,现在小鬼要带自己去找更多的鬼玩球了。
他不是那个意思呀……
虽然接受了这只小鬼,但大半夜的,出去和更多的鬼玩耍,林清还是十分发怵:“在哪儿啊?远不远?远我就不去了……”
“不,不远……”
确实不远,几乎刚出房门小鬼就停了。
确切地说,两人是停在了隔壁房间的门口。
林清狐疑:“是这里?这里有你的朋友?”
他记得隔壁是一堆纸人,本来就有些瘆人了,难道这个房间还住着很多鬼?
一想到在这间房隔壁住了两天,林清表情就有些一言难尽。
小鬼一闪身就穿过了虚掩的门,在门里向林清招手:“来……”
林清从门缝中朝里探头张望,内里漆黑一片,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也说不清是纸人还是鬼影。他“咕咚”咽了口口水,打起退堂鼓:“你朋友凶不凶啊……”
话音未落,两扇虚掩的门便“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
不是风,也未见其他动静,门完完全全是自己动的,拖长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十分诡异。
然而,更诡异的是,黑暗中,“喀拉喀拉”之声不绝,那些大大小小、摆放杂乱的纸人全都缓缓扭动僵硬的脖子,毫无生气的眼睛齐刷刷看向了林清!
……
天玄山,飘摇峰。
一袭红衣的云荼坐在上首,手指一下一下地磕着桌面,似是在等什么等得有些不耐烦。
旁边的余燃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浮沫,轻啜一口后,悠然道:“不要着急。有玄尘在,你还怕什么?不会出事的。”
指甲敲击桌面的声音顿时停止,云荼斜睨了余燃一眼,道:“你不担心,这个时候还赖在我这里不走干什么?”
余燃被噎了一下。
严时渊拉长了调子:“非也——话虽如此,总是要亲眼看到两人的平安信才能安心。”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冥渊鬼地那个地方,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毕竟……”
“好了。”云荼打断他,“只是在周边查探,又不是进入鬼地里边,不会碰上的。”
正说着,云荼面前便凭空出现了一张传讯符。她面色一缓,正待打开,忽然瞥到封面右下角的署名,脸上勃然变色,将那张传讯符摔在桌上。
余燃、严时渊吃了一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两人同时探头去看桌上的传讯符,看到封面上的“晏离”二字,齐齐哀嚎:
“晏离怎么又来信了!”
“准又没好事!”
晏离,便是他们三人的师弟,天玄宗第五位长老。天赋奇高,脾性奇差,年轻时就四处惹祸,三天两头进戒律堂挨罚,不服师长管教,也就掌门师兄说的话还偶尔听一听。成年后更是离经叛道,直接离宗出走,四处云游,百年未归。不来信则已,一来信就是又惹了什么祸事,偏生他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弄得云荼几人头疼不已。
所幸天玄宗年轻一代弟子都没见过晏离,有的甚至都不知道天玄宗还有第五位长老,否则不知道弟子们会被他带坏成什么样。
余燃和严时渊面面相觑,又看了眼犹自冷脸的云荼,余燃叹了口气,认命地拿起那封传讯符,打开,诵读:
“掌门师兄,云师姐,严师兄,余师兄,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哈哈,已经很久没给你们写信了,收到我的来信很开心吧?可惜我居无定所,不然就能收到你们的回信了。”
严时渊面无表情:“传讯符不需要地址也能送达。我们不回信不是因为找不到你,而是因为不想回信。”
余燃干笑两声:“也不用这么说,给晏师弟留点面子。”
然后又接着读:
“你们一定想不到我在哪儿。我现在云城……”
严时渊轻“咦”了一声,云荼也眉头微皱。
“……还碰到了我宗两名弟子,是叫林玄尘和林清吧。我们现在招的弟子,真是不太行,什么都不懂就敢来云城。”
余燃顿了下,道:“你看,还是有好事的嘛。有晏离在,这下你们不用担心了。”
云荼冷哼了声:“就是有他在才不放心。”
“……他们是来找千机门失踪那些人的?哎,不用找了,是被我……关……起……来……的。啊?这,他……居然是被他关起来的?!”
余燃拿传讯符的手微微颤抖,快要读不下去了。他拿起茶杯猛灌一口,气顺了,又接着往下读:
“……因为他们会妨碍到我破坏冥渊鬼地的阵法。”
“咣。”
茶杯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所以冥渊鬼地的异动也是他搞出来的??”
身为戒律堂长老的云荼“呛啷”一声抽出自己的佩剑,提着剑就要去上云城将晏离逮回来。
传讯符还有最后一句:
“你们放心吧,我不做坏事,破坏阵法是为了进去救人。此人和林清颇有渊源,届时我会带他一起进冥渊鬼地。对了,你们不用来找我,阵法已经快被破开啦,等你们过来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带着林清进入鬼地了。”
云荼:“你们别拦我!让我去杀了他!!”
第48章
黑暗中,“喀拉喀拉”之声不绝,那些大大小小、摆放杂乱的纸人全都缓缓扭动僵硬的脖子,毫无生气的眼睛齐刷刷看向了林清。
暗夜里被这么多双阴惨惨的“目光”盯着,林清本就有些头皮发麻,哪知其中一个纸人还费力而缓慢地举起了一只手,颤颤巍巍地伸向他。林清顿时寒毛直竖,再也受不住了,灵虚剑唰然出鞘,斩了过去。
然而待剑尖触及纸人,林清就发现感觉不对——入手并不是刺入纸张上的轻飘感,反而像是刺到了皮肉上。
随即,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开来。
林清对血气极为敏感,大吃一惊,立即收手。
纸人怎么会流血?
他正自惊疑,身后脚步声响,林玄尘手端灯盏神态如常地从隔壁走了过来。
一瞬间,屋内大亮。
不知是林玄尘的身影看起来太可靠,还是光亮让林清获得了安全感,总之,炸起的毛就这么被抚平了,林清已经能够冷静地观察屋内情况。
房间正中斜放了具棺材,看起来有些年月了,积了厚厚一层灰。相比之下,散布在棺材四周的纸人们简直就是簇新,身上披红带绿,鲜艳异常。
大部分纸人都直挺挺、板正正地站着,唯有离得最近的一个向林清伸出尔康手,仿佛在呼唤着什么,再加上脸上的两大坨腮红,看起来甚至有些喜感。
“尔康手”纸人的手背被林清刺破了,正慢慢洇出血迹,林清看得略感不适,正想扭头向别处,突然发现了什么,不由轻“咦”一声。
被血浸染过的纸像是遇到火一般,寸寸化为灰烬,露出里边包裹着的人的皮肤。
等到那人的手完完整整地露出来,它便如挣脱了某种束缚,不再僵硬死板,灵活地四处抓挠着……
带林清来到此处的小鬼懵懵懂懂,看到“纸人”动了,还颇有些期待地往前探了探身子,觉得终于有更多的人陪自己玩了。
“嗤啦——”
那只手撕破了糊在脸上密不透风的扎纸,五官还没露全,先迫不及待地深吸了一大口气。
正聚精会神期待着的小鬼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嗖”的一下缩回到林清身后。
林清一时也有些瞠目结舌,搞不清这是什么情况,一只手无意识地抓住了身旁林玄尘的袖子,疑惑而茫然地盯着那纸人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震惊出声:“陶云眠!”
呼哧呼哧的喘息吹开了那人脸上残存的纸片,露出五官,正是千机门失踪弟子之一,陶云眠。
既然陶云眠在这里,那其他人是不是……
林清扫视剩余的纸人,正待动手去揭他们身上的纸,林玄尘抬手一挥,数道灵力打了出去,恰到好处地割破了他们身上的扎纸,却又没伤人分毫。
原来这些纸人都被施了法术,既能封住动作使里边的人无法动弹,又能掩藏气息使外人无法分辨察觉,也难怪林清他们找了两日都没找到人。
气息被封,陶云眠等人虽不至于闷死,却也觉得憋闷异常,如今纸人既破,法术便也随之破了,一时间,满屋都是撕破纸张、大口喘息的声音。
率先喘过来气的陶云眠打量着眼前的两人一鬼:“林、林师弟,咳咳,你这是?……呼……你怎么会在、在这里?”
林清示向左边:“这是我大师兄林玄尘。”
又看向右边:“这是,呃,本地居民……”
躲在林清身后的小鬼怯生生露出半个脑袋,一看这么多人,当即胆小得化作一阵黑烟溜走了。
林清:“……”
他继续道:“千机门向我宗门传讯,说你们失踪了,我和师兄奉了师门命令来这里找你们。”
陶云眠等人从来只听过林玄尘的名号,还未见过真人,当下纷纷见礼:“见过玄尘真人。没想到劳烦玄尘真人亲自来寻,我等惭愧。”
林玄尘冷淡地微一颔首:“嗯。”
林清侧目瞥了林玄尘一眼,心说这也太冷冰冰了。但他也明白不能指望林玄尘跟人客气寒暄,于是只能代为应答:“不劳烦,不劳烦,哈哈,他也闲得很。对了,你们怎么会这儿?是谁把你们封进纸人里边的?”
此话一出,千机门这些人顿时激愤,骂道:“还能是谁,不就是这间客栈的掌柜?阴损卑鄙,无耻之极!”
“我就说这客栈看着古里古怪,看吧,果然有问题!”
果然是那个晏掌柜搞的鬼。
林清回想他问晏掌柜千机门的人的下落时,晏掌柜抬手指的就是这个方向,倒是并没有撒谎。
林玄尘说他知道了失踪之人的下落,应该是当时便据此猜到了陶云眠他们就被藏在纸人里,所以才会说他们“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而且,他显然是认出了这个晏掌柜是什么人。
会是什么人呢?
“身份特殊”,修为高深,连林玄尘都不是对手,姓晏……
电光火石之间,林清想到天玄宗恰好有这么一个人物,符合上述所有特征。
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