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钱呢?”
“用掉了。”
中原中也挥手,让手下处理。
他清楚,抢劫到被抓也就过去几个小时,那几个人根本来不及花掉钞票,只是藏起来了,宁愿受点苦也不想交出去,毕竟黑手党不会为这点小事要他们命,顶天了是揍一顿放走。
到这里,一切该按部就班就行,然而,被抓现行的‘抢劫犯’其中一位,竟是白濑。
再见白濑,对方被他手下捆着,激动极了,拼命挣扎:“中原中也,‘羊’都被你害成这样了,还不够吗?你为什么要这样继续针对我们?!现在把我抓起来,是想杀了我灭口吗!”
中原中也皱起眉。
他冷冷反问:“抢别人东西之前,没有被报复的觉悟吗?”
白濑一愣,顿时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身侧年龄比他小两岁的同伴。
中原中也不关心这中间有什么隐情曲折,想着小朋友独自一人在家,总觉得放不下心,殊不知阿呆鸟早就偷偷带小孩出门溜达过一轮。他揣上失而复得的钱夹,匆匆离去。
现在,他盯着放到中原千礼枕边的儿童钱包,却忽然回忆起了白濑当时的表情。
尽管他不想主动追忆往昔,记忆却不受控制展开连锁反应,说到底,那件事也只过去了一年,一些不愉快的记忆涌上心头,多少感到如鲠在喉。
中原千礼被卧室床头灯晃醒了,睁开眼睛,将他沉冷的面色与暖色调灯光一起纳入眸中。
“啾啾?”
“……嗯。”
“啾啾。”
“嗯。”
中原千礼盯着他,忽然开口:“啾啾,要看魔术吗?”
中原中也终于从恍惚中回神。
“变什么魔术。”他说,“继续睡你的,小心长不高。”
但中原千礼已经醒过来了,坚持道:“我要给你变魔术。”
中原中也:“什么魔术。”
中原千礼神神秘秘的:“你把手给我。”
中原中也伸出手,无奈道:“要我怎么配合?”
中原千礼摇头,表示不需要他特意配合。
他捉着中原中也的手指,抵住自己的鼻小柱,把鼻头往上推,将自己的五官挤成丑丑的小猪脸,顺便学猪叫:“哼哼。”
中原中也顿时笑了:“哈?这是什么魔术啊?”
中原千礼继续学猪叫:“哼哼,哼哼。”一边学,一边四肢着地在床上爬来爬去,“哼哼哼哼。”
中原中也:“等会就把你做成烤乳猪。”
中原千礼:“!”
中原千礼:“不要呀!”
中原中也:“怎么变回来了,小猪?”
中原千礼:“我不是猪的。”
中原中也:“刚才那不是变猪魔术吗?”
中原千礼从四脚并用的状态恢复,盘起腿,正儿八经地说:“是赶走伤心的魔术,你现在就高兴多啦。”
“……”
被小朋友安慰了。
中原中也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又像被毛绒小熊袭击,不疼,但是想投降。他嘴上硬梆梆地说:“我哪里有伤心……你快点睡觉。”
话毕,关灯、上床,很简单的动作,一通手忙脚乱。
刚躺下,中原千礼嘀咕了几句,毛毛虫一样蛄蛹到他旁边,拽住他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枕着他的手臂睡觉。
很轻的一团,暖融融的。
中原中也的肌肉不由自主紧绷,脑袋也忍不住胡思乱想:现在动一下他会醒吗?小千更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会很爱哭吗?会喜欢爬来爬去吗?……他脸上露出一点微笑,然后想到了孩子的另一个父亲,又不笑了。甚至不敢深想。
半夜,中原中也忽然感觉到压着胳膊的重量被撤去,他骤然睁眼,面前空空如也。
中原千礼应该是回去了,回到那个世界。
确实如他所想。
中原千礼本来正安稳睡着觉,忽然感觉自己被丢进了滚筒洗衣机,一通惊天动地的晃悠滚动,再睁眼时,还是在床上,但是五条悟家客房的床——他回来了。
他难受得很,趴在枕头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好晕……好晕……
系统:【叫你不要乱尝试特异点吧,这下可遭罪了,你还是留在这个世界,乖乖刷时长,把拼爹爹能力等级刷上去,攒攒召唤时长,叫来更多更厉害的爸爸围殴两面宿傩……】
中原千礼太晕了,完全听不见。
-
前往咒术世界的人,还有一个。
中原千礼那难受得像坐了一百轮过山车、结束之后要休息上好一阵才能缓过来的穿越过程,落在保罗魏尔伦身上,不过是坐飞机一般的普通体验,沉稳落地,连身影都没晃一下。
他打量四周,黄沙铺天盖地,视野无边无际,全部被沙子充斥。
仅有的几颗枯树,还有若干发黄发黄的枯骨,是枯燥视野中少有的点缀。
魏尔伦猜测,太宰治递来的U盘上附着了特殊的传送能力,将他传送到了一个相当偏僻的地方。
比起被愚弄的生气,他更多的情绪是不屑。
哪怕将他丢到非洲,又如何呢?无非只是拖延了死亡的时间,他回到横滨甚至不需要半天时间,一切都不会改变。
魏尔伦操控重力,飞上天空,俯瞰脚下一片暮气沉沉的黄沙,姿态优雅,从容。
很快,魏尔伦发现他真的在非洲。
他看到了只有非洲才有的野生动物,以及一群皮肤黑的发亮、完全看不清五官的黑人。
魏尔伦:“……”
黑人们看到天上飞的他,顿时慌张,叽里呱啦念了一通不知所云的鸟语,慌里慌张地拔腿跑远了。
魏尔伦跟上了这群黑人的脚步,他需要先抵达城市,最好有飞机场,可惜他只找到了一座人口拥挤的村庄。
在村庄里,他遇到了一些奇怪的能量体,长相奇丑无比,有股死鱼般的腥臭味,而村子里的行人对它们视若无睹,从能量体的身边经过,似乎根本看不见它们。
他观察能量体与村民,无意间和它们那金鱼眼泡般的眼珠子对上视线,它们便会突然激动万分地袭击他。
当然,它们非常弱小,不用伸手触碰,轻而易举地用重力摔死,一干二净,什么也不留下。
这些丑陋无用的小东西,却忽然让魏尔伦本能觉得不妙。
他这是……被传到了哪里?
-
武装侦探社。
围绕着咒术世界,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的情报交换还在继续。
中原中也将自己对‘御三家’、‘总监部’的试探结论告知对方,得到一定程度上的认同。
“不过,也不能就这么放下心来。”太宰治说,“水足够浑浊,鱼能藏住身影。”
中原中也随口道:“什么鱼,你这条青花鱼么?”
说到这里,他想到另一条年轻的青花鱼,那副被他噎得无话可说、只能暗自吃瘪的样子,回忆起来依旧觉得非常精彩,于是,他忽然笑了下。
太宰治望着他的神色,突然一怔,说:“……你在想什么?”
中原中也:“要你管。”
太宰治:“你在想脏东西。”
中原中也:“……”
将年轻时的自己称为‘脏东西’,无论听多少次都相当无语,一时间,甚至忘了驳斥对方——反正已经被看出来了,就这样吧。
见他没说话,太宰治说:“怎么了,不反驳吗?”
“嗯,是啊。”中原中也说,“没什么好反驳的。”
太宰治:“……”
太宰治皮笑肉不笑:“是他在你面前死了,所以忍不住开心吗?”
“……”中原中也瞥他,只觉得他有病,“你就这么希望他死,他死了,你还能活么?”
“都说了我和他不是一个人。”
“你说是就是吧。”
“你不觉得在我面前夸奖他,是相当失礼的事情吗?”
中原中也:“……”哪里夸了?半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吧?
太宰治像是有读心术一般,一字一顿地说:“你的表情。”
中原中也深深觉得他是神经。
他回答:“行,那就当我在夸吧,那又怎么了?毕竟他是……”
——毕竟,他是我的搭档。
他开了个头,没说完。
措辞过于不合适,简直像在埋怨一般。
然而,这句潜台词,太宰治怎可能听不懂。他甚至不需要问‘那我是什么’,未免有些过于自取其辱了。
16岁的是搭档,23岁的是前搭档。
“……那我呢?”他还是问了。
但这个问题,并不是抛给中原中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