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奕西并没有苏观想象中的那么喜怒无常，动辄打骂。
她只是一边听着苏观说话，一边轻轻点头。
修长白皙的手一直抓握着手机。
刚刚用来和苏观发消息的手机。
一连发了好几条消息的手机。
但顾奕西越不说话，苏观就越忐忑不安。
老话说得好，这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谁知道这个别有所图的渣O会不会在车在半路时，直接把她踢下去？
虽然有点暴力，但渣受应该做得出来。
驾驶位的司机却不知道后座的风云变幻，她只是看了眼后视镜，在苏观的话中止后，毕恭毕敬地问：“顾总，接下来还是去义名？”
脑内记忆涌得很快。
义名医院是全国范围内都很有名的一家专研究治理第二性别的医院。
保镖的说法，与顾奕西说的带她去医院一趟的话不谋而合。
保镖问话，顾奕西却迟迟不吭声，可她甚至还有闲心摩挲腕骨上的佛珠。
108颗小叶紫檀，瘤疤凹凸不平。
车窗外的光影偏斜，洒在顾奕西柔冷凛冽的眉眼上。
而她又正好处在明暗交界处，静默着不说话，再配上那一身玄黑颜色的旗袍、腕骨珠串，便有一种出尘的清绝矜贵。
“是，去义名。”
顾奕西说得简短，有力。
她说话了，刚刚苏观给她说了那么多的话，她都没有舍得开金口。
苏观愈发不安，开始琢磨自己是不是刚刚哪里说错话了？
她刚刚虽然说了些推脱的理由，但是最后还是将责任全权掰扯到了自己身上。
滑跪认错这种事情，自然是要态度诚恳，先把人哄好再说。
但是顾奕西什么都不对她说。
苏观决定自己还要更加主动一些，于是她明知故问：“顾总，我们等会儿就要检查吗？”
出乎意料，顾奕西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嗯，等会儿就去检查。”
不经意间撞进那双内勾外翘的桃花眼，苏观懵怔。
眼皮开扇窄而深，纤浓的睫毛在震颤中给稠丽的脸庞投下浮动的浅影。
“我关心我们信息素的匹配，”顾奕西语气平静，像在公事公办，“我家人也是。”
苏观悬着的心忽然落地。
果然，两人信息素的高匹配度才是顾奕西这么执着的原因。
而且顾奕西现在的表现依然很有分寸。
“你的车会有专人送回。”
苏观连连点头，顺便再道歉。
顾奕西则表现得颇为大度：“没事。”
此后一路车厢里面都保持着寂静，苏观小心翼翼地点开好感度光幕。
好感度没变。
苏观的心再度放平，不过胸腔中又隐隐浮动一种怪异的感觉。
一路上这么沉默，总是恼人。
但苏观心想，等会儿下车到医院就有别人了，就不会尴尬了。
司机的车技又快又稳，导航很快显示已经到达了医院。
“顾总。”司机先叫了顾奕西一声，然后下了车，为她们贴心开门。
顾奕西先下车。
苏观一想到能够呼吸到自由的空气，一下子也开心起来。
不料，车刚刚关上，司机一往回走，站在旁边的顾奕西就幽幽地来了一句话：
“她是谁？”
桃花眼幽寂如深潭，语气森然。
有些话，本来就只准备讲给一个人听。
第10章
司机和保镖是顾奕西的人，她当然认识。
所以，顾奕西口中的“她”，也只有一个人选。
——还在车上的同事，高媛。
刚刚顾奕西一句话没有提她
。
苏观都差点以为她根本没有注意到高媛。
但是顾奕西都让司机别车了，而高媛又那么无所遮拦地坐在副驾驶，说顾奕西没注意到是完全不可能的。
她在车上没说，不代表不知道。
所以一下车，司机一离开，顾奕西就问了。
所以……顾奕西别扭吃醋的样子是这样的？
苏观此前还觉得她的所作所为“太过正常”，渣受的心情怎么会这么平和？
如今顾奕西的反应确实有了波动——但苏观却也不能称之为不正常。
其实这仍然正常。
想到这里，苏观面上一热，连忙回过神解释道：“那个是我的公司同事高媛，她之前就约了我想去逛街，我一直没空，今天答应她了……”
顾奕西点漆般的眸色清浅，只是安静凝望。
她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有追问苏观一句话。
苏观只觉胸腔里面憋着一口气，她最后终于再深吸了一口气，说：“高媛她是个Beta，我和她只是普通同事。”
长眉忽而挑起弯弧，顾奕西的唇畔终于扬起笑，“只是普通同事吗？”
苏观毫不犹豫地回答：“是，是普通同事。”
“好，普通同事，”顾奕西从她身侧走过，兴味重复地同时又提醒她，“进医院吧。”
“今天要做信息素匹配检测。”
是顾奕西主动不追究了。
苏观沉默，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顾奕西刚刚路过时，那股清甜、诱人的信息素气味又丝丝缕缕地漫入鼻腔。
这是苏观作为Alpha，唯一能够闻到的信息素气味。
像细雪中的暗香，来源是顾奕西。
***
义名医院的设计呈现出一种现代而高效的格局。
主入口宽敞，通向一个中央大厅。
这里不愧是专门治理第二性别问题毛病的医院，光是进来的功夫，苏观就已经看见了各种因为发情期、易感器困扰的Omega、Alpha，各自面目狰狞地进进出出。
进门之后，还会有专业的医护人员给她们分发特制口罩，以防受到别人的信息素影响。
顾奕西接过后利索带上，苏观则拿在手上，戴也不是，不戴也不是。
……除了渣O身上的信息素味道，她谁的也闻不见啊！！！
护士奇怪地看着苏观，闷闷的声音传来：“女士，您不戴口罩吗？”
顾奕西本来走在前面，没有留意身后的事情。一听到护士说话，她立刻转了回来。
她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苏观，似是想听听她对此如何解释。
护士还在劝解：“女士，这是我们义名医院特制的口罩。在我们医院环境下，能够最大程度隔绝信息素间的互相干扰。如果您不戴口罩的话，极有可能其她患者信息素影响，从而提前进入易感期或者发热期。”
苏观捏着口罩，正思索着自己要不要戴时，顾奕西却发话了：“是啊，很有可能受别人信息素影响，从而提前进入发热期。”
声音清浅，像是不带任何感情的提醒、复读。
苏观：……
？
护士说这句话就算了，顾奕西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护士不知道，她顾奕西还不知道吗？
但苏观自知理亏，副驾驶上坐了一个女同事是她的原罪，Beta也不行。
她动作相当利索，一气呵成拆开包装给自己戴上。
待她规规矩矩戴好口罩，抬眸去望顾奕西时，后者不知何时早就转身过去，只留下一个清绝出尘的背影。
所以她没能看见顾奕西唇畔扬起的浅淡弯弧。
连顾奕西本人也后知后觉，她庆幸自己转身快，走在前面。
反正后面的人也会乖乖听话跟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