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晗诗答应了。
等到苏观走了之后,她一个人还倚在露台上面,感受着温暖的阳光覆在眼皮子上。
不炫目,很温暖。
像一种细水长流的感觉。
***
阳光从细碎的叶片中穿过,一绺一绺地碎在白瓷地板上。
顾奕西就这样望着窗外开阔的景致发呆。
医院大且高,但是顾奕西住的地方不高,仅是在二楼而已。
说起来,苏观为了她的健康考虑,在这之前就让她应该处理的事情委托给了别人——顾奕西的心腹。
那会儿顾奕西还开玩笑逗苏观:“你让我把公司委托给别人照顾,就不怕她卷钱跑路,最后我俩什么都没有了?”
毕竟她们之前吵嘴的时候,顾奕西真的有说,让苏观去挣钱养活她的。
“要是真的到了那一天的话,我会的。”苏观的回答认真。
顾奕西乐得前仰后合,说到时候俩人一起出去流浪街头。
……讲这些无稽之谈的时候,也是这么温暖灿烂的阳光。
顾奕西现在哪里都去不了,只能坐在病床上面发发呆,想想过去的事情。
她偶尔看看书。至于新闻资讯那些,都是苏观亲自过来给她读,让她知道外面的近况——顾奕西现在不怎么玩手机。
她本来也不是一个喜欢玩手机的人,除却这些时间,就是看她们的孩子洋洋了。
洋洋很乖,几乎不怎么哭闹,好像从她降生那天起,她就已经把这辈子要哭的泪水流得差不多了一样。
每次都只是闹着要吃东西、要上厕所,顾奕西几乎没见过她哭了。
正想着呢,房门被叩响了,紧接着门轴转动,顾奕西也没偏头去看,她知道是苏观进来了。
苏观敲门的方式和别人都不一样,她叩门的时候也轻柔,但更有节奏。
等到床前压来了一道黑色人影,顾奕西这才缓缓开口:“你终于肯舍得过来看我?”
这话说得好像苏观好像很久没有回来过来一样。
实际上,今天上午苏观才过来了。
但顾奕西偏偏会这么逗她,要是这间病房里面再多出一个人,一定以为这对妻妻之间是多么坏的关系。
苏观耸耸肩,对顾奕西这种心血来潮的耍性子一一接受,她“嗯”了声,一边将婴儿床拉到自己身边,一边回答顾奕西的问题:“是是是,终于舍得过来看祖宗了。”
顾奕西偏头抿唇,眼珠子骨碌一转,用些微力气,脚蹭了蹭苏观,说:“噢,是过来看祖宗啊?看哪个祖宗?”
苏观突然一句话都不接,还顺着她说,让顾奕西盘算好的阴谋无处施展。
不过倒是正常,自从顾奕西生产后,苏观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乖顺到了一种程度。如果是日常的要求顺从听话没什么问题,反倒是一些很明显的调情手段,苏观也不会接,而是很认真地问顾奕西是不是确有其事。
比如现在,比如刚刚。
顾奕西都想问问,怀孕的是自己,傻掉的是不是苏观?
摇篮里面的洋洋沉默了许久,安安静静的下午,她也很安静,但是现在却莫名卷入了这场妈妈之间的“纷争”中。
洋洋开始啼哭,呜呜哇哇的。
她这么突如其来地一哭,让两位新手妈妈都愣住了。
顾奕西并不方便起身,照看小孩的事情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苏观身上。
苏观立刻俯身下去,安抚洋洋。
顾奕西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发笑,说:“看吧,今天下午果然是来看祖宗的。”
突如其来开始闹腾的小祖宗就是如此。
“洋洋,别哭了,妈妈在呢。”苏观拍打着这团皱巴巴的宝宝,
苏观窘迫地发现自己似乎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洋洋安静下来,她拿着手摇铃,想要让洋洋听一下,却什么作用都没有:
手摇铃刚刚响了一秒,洋洋一听,才有聚精会神的劲头,苏观陡然来了精神,想要继续摇动。
她盯着洋洋那双大眼睛:长得和顾奕西很是相像。
母女俩四目相对,婴儿带着迷惑。
苏观讨好似的开口:“洋洋,你听……”
洋洋:“$#@$!@#!$……呜呜呜哇!”
苏观:。
手摇铃并没有什么作用,反倒让洋洋比之前哭得更大声了。病房里面温度相当舒适,苏观却莫名地觉得肾上腺素飙升,脸红心跳到了不好意思的程度。
当然她会觉得不好意思了,后面毕竟还有个人看着她带娃呢,结果她就带成这样。
洋洋一向是个安静的宝宝——在苏观今天下午进来都是,一直安安静静地躺在顾奕西的身边,鲜少发出什么声音。
但是这次例外,例了个大外。
苏观尴尬地拿着手摇铃,站起身来,求助似的去看顾奕西,发现后者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看来妈妈是哄不好自己的祖宗了。”她说,还是没有忘记“祖宗”这回事。
不过也是,苏观才进来,也没和她说上几句话,就说了祖宗,顾奕西当然不会忘记。
苏观看向顾奕西的眼神里面都充满了求助,她咳嗽了两声,“是不是该喂奶了?”
顾奕西盯着她,脸上的肌肉紧绷着,最后还是没有忍住笑了出来:“不是说了吗?不要孩子一哭就想着喂奶。”
可是这么小的孩子不喂奶做什么呢?
“不过确实该喂奶了,”顾奕西说,“等下还要换尿布。”
苏观连连答应,然后利落果断地起身,把还在哇哇大哭的洋洋抱起来。
洋洋看到苏观来抱她,还瘪着一张嘴,大概在她的记忆里面,这正是那个拿着奇怪东西发出刺耳声音的大人。
苏观一边抱着洋洋,一边告饶似的说:“好好好,祖宗,别哭了,别闹了,我下次再也不乱摇手摇铃了,你别哭。”
洋洋本质上果然还是个安静的小孩。当然,或许也是苏观的告饶有用,洋洋被抱起来的时候,果然没说话。
“好,不哭了啊,洋洋真乖,妈妈一抱起来就不哭了。”苏观将洋洋抱起,一边坐在床上,朝向顾奕西。
她把洋洋抱着,朝顾奕西更近。
“可不是妈妈抱起来就不哭了呢。”顾奕西果然恢复得不错,她笑意盈盈地说着,一边主动伸出手去将孩子白皙柔软的小手勾着。
小宝宝才出生两个月,哪里知道什么跟什么,但她就偏偏紧紧地回拉着顾奕西的手指,眼睛也圆鼓鼓地睁着,刚刚还在哇哇大哭的嘴巴也闭上了。
这就是赤.裸.裸的事实,的确不是因为苏观抱起来才不哭的。
苏观微窘,但还是要把洋洋抱给顾奕西,方便喂奶。
在苏观将洋洋挪到顾奕西怀里面的时候,耳热都还没有消失。
“不过呢,没有妈妈抱起来,那洋洋还得哭。”顾奕西接过洋洋的时候,又冲着苏观眨眨眼睛。
一双内勾外翘的桃花眼依然明亮,微光照耀下流光溢彩,还是和之前一样。
这双漂亮的大眼睛好像从来没有变过似的。
就像现在,她也会多说一句话给苏观听。
***
喂完奶,洋洋又回到婴儿床里面待着了,也不哭也不闹,再过一会儿就要去洗澡了。
这空出来的半个多小时,正好让妻妻俩聊天。
“你今天来得比之前都晚。”顾奕西笃定地说。
墙上的钟会提醒她时间,苏观每一天什么时候来,顾奕西都会记住。而且正是关键时候,苏观来,都有规律。
“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因为碰到了杨晗诗,路上聊了会。
大概出于某种心理,苏观并没有马上就说自己遇到了谁,而是先保持沉默,等到顾奕西再发言时,她才告诉顾奕西实情。
顾奕西诧异:“你遇到杨晗诗了?”
“是,遇到杨医生了。”
果然,这个人的存在是不同。偌大的病房一下子怪异地沉寂下来,只有还在婴儿床上的洋洋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你们说什么了吗?她说了什么,你说了什么?”顾奕西问。
其实两个人也没有说什么,但是顾奕西这么好奇,一定是她也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事。
或者说,觉得介怀。
一想到顾奕西也介怀,苏观心里面瞬间舒坦许多,便故意吊着她说:“你很想知道我们说了什么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顾奕西谨慎地开口,显然有些不开心了,“你跟她
说了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本来这个女人,平常时候会是个小暴君,现在刚刚产下婴儿,性情估计更为强烈,不好惹。
苏观决定点到即止:“还好吧,她是医生,我是病人家属,我们两个聊一聊怎么了嘛?”
苏观一边说,还有空观察顾奕西的表情,发现她的眉头紧皱,一直没有松动的迹象。不仅如此,似乎还随着苏观说话,还越来越不开心了。
这个时候苏观已经变得有几分忐忑了,但是她已经说了,那还是继续吧。
顾奕西的忍耐似乎还没有到达顶峰。
她说:“她是医生,你是病人家属。但是,这次我过来调理,和她没有关系。”
“是嘛,”苏观歪头,还在嘴硬,“可是你之前是她的病人嘛。”
“所以我们聊聊没有什么的吧?”
顾奕西的脸很明显地沉了下去:“但是你是我的妻子,孩子的另一个母亲。”
刚刚病房的气氛已经有点怪怪的了,这会儿顾奕西一说,苏观立刻噤声了。
本来她也只是打着逗逗顾奕西的念头说话的,结果她现在真的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