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曼达咳嗽了两声，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上了年纪，不懂年轻人的世界了。
被硬控两秒之后，她还是顽强的挺了过来，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之前说到哪里了来着？
哦，对了。
“蝙蝠侠先生对红头罩的无底线纵容实在是让我们无法继续信任你。”
“请恕我不能认同无底线纵容。”布鲁斯当然也不会用着蝙蝠侠的壳子立正挨打，当即冷冷地反驳。
“哥谭是一座怎样的城市，在座的各位都有一定的了解。红头罩的手段也许并不那么合规，但也是这座城市最黑暗的地方所需要的。
“据我所知，政府有的时候也会因地制宜，与一些当地的团体达成合作，想来这应该算不上什么严重的大事。”
“但是你不能否认，身为你认可的协助者和同伴，红头罩杀人了！”
阿曼达骤然提高音量，目光如鹰隼般盯着正义联盟的每一位成员。
“你们明明知道的，他跨过了那条超级英雄共同遵守的底线。”
尽管红头罩名义上并不是超级英雄，但他和蝙蝠侠之间错综复杂的合作关系，注定了绝大多数人都不会考虑英雄和反英雄之间的区别，只会开始忧心——
蝙蝠侠的同伴已经跨过了那条线，那距离他本人，甚至是整个正义联盟跨过那条线，又需要多久呢？
“而你，蝙蝠侠，明明知道这一点，却选择了放纵！”
这是极为严厉的苛责，仿佛蝙蝠侠选择了和罪犯同流合污似的。
但是情况明明不是这样的。红头罩的问题要远比像企鹅人那样的黑老大要复杂的多。
布鲁斯可以巧舌如簧，对答如流，但是此刻，在同伴们惊愕的眼神中，他却几乎找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因为哪怕他将理由说出花来，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红头罩确实越过了那条生命的界限，而他没有对其采取蝙蝠侠本应采取的强硬措施。
唯独这一点，他无法为他，为自己辩解。
欣赏够了蝙蝠侠的沉默之后，阿曼达才慢悠悠地开口。
“代表政府，我将在此对正义联盟的全体成员提出两条诉求——”
“第一，希望你们能够答应签署《超级英雄注册法案》。”
在场的所有超级英雄都紧皱着眉，显然没有人真心希望事情走到签署法案的地步。
“不过，法案的事情还可以再谈，其中的各个条款也欢迎大家一起来讨论修订。”阿曼达却在此时话锋一转，那双眼睛在某个瞬间闪过了狡诈到令人心生厌恶的光芒。
“至于第二条，看在上帝和公正的联邦法律的份上，我请求你们务必要将这段时间引起了极其不好的社会反响的红头罩抓捕归案！”
布鲁斯依旧没有流露出什么激烈的情感，但是在某一刻，他的唇角紧抿，好像流露出了一丝转瞬即逝的苦涩。
但他没有忘记，自己现在正在瞭望塔，他的身份是联盟顾问。
他哑声开口：“假如我们抓到了红头罩，你希望我们怎么做呢？”
阿曼达扯出了一个冷酷的弧度。
“因为红头罩事件在近期实在是引起了太过剧烈的反响，导致联邦法律在民众心里受到了严重践踏，所以将这个法外狂徒抓捕归案之后，自然是不走哥谭的程序，直接交由FBI处理。”
换句话说，就是要将人直接祭天了，连捞捞的机会都不打算留给布鲁斯。
毫无疑问，他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至少有那么一秒，脱离了蝙蝠侠的躯壳，冷淡审视着一切的布鲁斯真心有点痛恨阿曼达了。
太离谱了。有那么多真正需要受到公正审判的犯人逍遥法外，可这个家伙，这些所谓的联邦官员却因为想要对付蝙蝠侠乃是正义联盟，而选择了并没有真的罪不可赦的红头罩来祭天。
真的，太离谱了。
可偏偏，当他难得想要脱离剧本说点什么的时候，阿曼达却激流勇退了。
她看了一眼手机，扬了扬眉，虽然脸上的表情没发生什么变化，但布鲁斯莫名觉得之前还不紧不慢的她这会儿似乎有点急不可耐了。
“我们的诉求就只有这两条。希望正义联盟的诸位能够好好考虑，也希望下一次见到你们是英雄联盟将超级罪犯红头罩转交给FBI的时候。”
她站起身，最后留给众人一句别有深意的话语。
“这不仅仅是为了落实联邦法律的公正性，也是为了你们的名誉着想。”
然后屏幕就暗下来了。
有好几秒钟，在场的九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居然没有一个人说话。
直到奥利弗犹犹豫豫的声音打破寂静。
“那个……没有打扰大家大眼瞪小眼的意思，但该不会只有我一个人觉得那个女人最后那句话有点威胁的感觉吧？”
“很显然，你不是一个人。”
布鲁斯不知何时已经连接上了瞭望塔的电脑，满脸阴沉地再度打开了投影设备，将目前网上再度掀起的腥风血雨投影到了屏幕上。
毫无疑问，幕后黑手——联邦政府再一次出手了。
在红头罩视频的各大评论区底下都空降了真相帝，成功扒出了红头罩和蝙蝠侠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奇妙关系。
相比起正义联盟的其他成员，蝙蝠侠的名声本来就有些微妙，曾经还一度被视为某种新型罪犯。
成立正义联盟之后，他越来越多地活跃在哥谭之外的大众视线中，名声稍微回暖了一些。
但很显然，现在，之前的所有改变全都泡汤了。各大评论区都充斥着一些相当难听的声音。
什么“黑暗骑士的哥谭游戏”这种恶意揣测都算轻的，更甚者，已经有人像阿曼达希望的那样开始质疑，由蝙蝠侠担任顾问的正义联盟是不是私底下也会跟罪犯暗度陈仓，一起上演猫捉老鼠的好戏。
看着几近沦陷的评论区，以及网上正义联盟迅速下滑的支持率，所有成员陷入了某种窒息般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黑金丝雀黛娜才发出了如梦初醒般的声音。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某种冰冷的坚定，仿佛已经下了某种残酷的决心。
只有黛娜自己知道，她的心里正在猫猫流泪。
【为什么又是我……就不能给我弄个好点的剧本吗？每次都是我在这种时候推进坏剧情，这种狗屎剧情要是拍成电影，等电影结束之后我作为报丧鸟妥妥要挨骂了！】
其他人——包括她的演员丈夫奥利弗都表示了爱莫能助。
刚才沉默的那一会儿，大家看似正在消化正联处于不利舆论地位的消息，其实已经在频道里开始掷骰子决定由谁来开启下一阶段的剧情了。
很不幸的，之前一直抱怨自己为什么没有两句台词的黛娜中招了。
她再也不羡慕别人台词多了，真的。
这种放在电影里面会被观众喷一万遍的剧本她真的不想要啊！
然而，现实中，黛娜只是微微仰起脸，眼中仿佛燃烧着暗芒。
“我们已经陷入被动了，接下来一定要想办法拿过主动权，绝不能再任由事情这样下去。否则，正义联盟还谈何为正义而战？”
她先是扫过了每一个成员，最后猛地扭头看向了克拉克，仿佛在等待着正联的主席像往常一样，在战场上发出冲锋的号角。
然而，克拉克却吞了吞口水，明显陷入了某种迟疑。
“如果是超级英雄注册法案的话，我认为阿曼达说的过于绝对了，但并非完全没有道理。也许，我们可以和政府再谈谈法案的一些条款……”
毕竟，正义联盟作为一个超能力者的结社，又主要活动在美国境内，实在是很难完全保持中立。
而现在，美国政府又铁了心要搞他们。
克拉克毕竟骨子里只是一个堪萨斯的大男孩。他在一个保守的时代陷入了沉睡，几十年后又苏醒，继续守护这个早已沧海桑田的世界。
但是在如何应对政府方面，他确实有些无措。
而相较而言，布鲁斯显然远比他更擅长这方面的事物。
他更清楚政府内部的腐败和黑暗，所以才会在正义联盟刚成立的时候几次强调去政治化。
果不其然，布鲁斯第一个表示反对。
“超人，你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真的有过脑子吗？这绝对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已经违背了正义联盟成立的初衷。”
布鲁斯的声音又凶又冷，在这种时候，尤其让克拉克难受。
“那你倒是说说，我们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而且别忘了，我们的麻烦还远不止这一个！关于红头罩——”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眼中明显闪过了一丝懊恼。
超人应该是不希望在这种时候用这种方式刺伤蝙蝠侠的。
而克拉克也已经在心里难受到不行了。
这破剧本到底是谁编的？也太ooc了吧！克拉克怎么可能会这样对待布鲁斯？他又怎么会不知道黑暗骑士在哥谭这个罪恶都市的无奈？
哦，这剧本好像是布鲁斯编的，那没事了。起码他打上了“超人此时还不知道红头罩就是二代罗宾”的补丁，不是吗？
而就在克拉克一边疯狂安慰自己，一边表面上陷入沉默的时候，其他同伴也按捺不住了。
“说真的，我也觉得红头罩的问题需要好好讨论一下。”
黛娜一边麻木地在心里“扣1佛祖原谅我”，一边对着布鲁斯咄咄逼人。
“他是个罪犯——老天，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正是你和红头罩的过密接触才给正义联盟带来了今天这场无可辩驳的危机。
她没有说出这句话，但是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层意思。
奥利弗跟布鲁斯的关系还不错，闻言，有些迟疑地看着自己的同伴和妻子。
“黛娜？我觉得，这件事情还需要听听蝙蝠是怎么说的，不是吗？”
所有人都拿迟疑或者期待的目光看向了布鲁斯。
然而，黑暗骑士动了动唇，却痛苦地发现，自己不能为杰森做出足够有力的辩解，也不能直接告诉这些值得信赖的队友，红头罩就是杰森。
是的，如果他说出红头罩的真实身份的话，这些知晓他的过往的队友们一定会在某种程度上理解他的。
毕竟这年头哪个超级英雄还没两个小助手？哪怕是看在红头罩是队友曾经的小助手的份上，他们也会报以一定的信任。
但他不能说。
杰森的身份已经是个死人了，盖棺定论的那种。
为了保证他的安全，布鲁斯终究还是没有恢复他的身份，而是让他以新的身份活着。
想想吧，那可是死而复生——如果这种消息传出去了的话，会有多少贪婪的目光看向杰森呢？
而让一个秘密成为秘密的最好方法，就是永远不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