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从药效发作开始,到刚才云清晓彻底昏睡过去,系统都没有出声。
白日里无意间害云清晓晕厥,晚膳时故意往云清晓饮水里下药,都没被把他和云清晓从某种程度上绑在了一起的系统处罚,连一声言语上的警告都没有。
这是不是意味着……杀了云清晓,也不会被系统怎么样?
他只需要考虑如何把自己从靖安侯府二少爷之死中摘出来,或许可以设局陷害到秦王身上,一石二鸟……
都说祸从口出,放在他和云清晓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云清晓口出狂言,从之而来的祸患落到了他应津亭身上。
虽然目前为止尚未有过危及性命的情况,但谁知道这公子哥会不会某日突然来一句“我今天一定要去死”呢?要知道他今天可还说过“生个万两黄金的小病”这种也被系统认可为了要强制执行的任务的话。
应津亭今晚还有个任务没完成,就是这个。
方才天色将要暗时,应津亭问过系统关于这项任务会在什么时候开始强制执行,系统表示鉴于宿主拟定目标时定的是“今晚”这个时间,所以会从戌时过半开始检测,如果宿主执行积极性低下,便会一如既往采取强制措施。
至于生病、还要控制到既要花出去万两黄金又要只是小病的精准程度,这要怎么做到,系统还没有明明白白告诉应津亭,被问了也只说稍后就知道了,当下还没到强制执行的时间所以不能告诉宿主、避免宿主故意偷懒。
故而,应津亭在等系统的强制执行,想看看它要如何达成这么“有趣”的目标。
如果执行方式足够玄妙,那云清晓这张嘴倒也不会只出祸端,他应津亭也能少造一份杀孽。
片刻之后,戌时过半。
系统那不类人的声音准时在应津亭脑海中响起:【再次提醒,宿主您今日尚有一项任务未完成:生一场要花万两黄金医治的“小病”。当前检测到宿主行动积极性低下,即将采取强制执行,倒计时开始,九十九,九十八……】
应津亭回到桌案后面四平八稳地坐下来,准备迎接看看系统如何强制执行。
倒计时归零后,应津亭几乎是瞬间感觉到身体状态有了变化——看《论语》那次是被强制开口,做俯卧撑那次是被控制肢体,今早前往国子监和午膳要八十八道菜是知道反正会被强制执行,所以赶在系统控制他之前,虽然心里憋着气但还是自己主动去做了算了。
应津亭厌恶、抗拒言行被控制,但眼下身体状态的变化却和之前被系统控制时不太一样。
系统没有强制他去说什么或做什么,只是似乎直接调整了他的身体情况,让他产生了呼吸不畅和四肢乏力等等不适之处,全身上下好像哪哪都不太舒服,但又的确挑不出特别痛苦的地方。
这样的“小病”,尚在忍耐范畴之内,应津亭没管自身的健康状态,先抓紧机会向系统询问这是属于什么方式的强制执行。
系统回答道:【为了保证宿主在强制执行下能高效精准完成目标任务,类似于本次“生一场要花万两黄金医治的‘小病’”这样人为可控的任务,系统会采取直接调整宿主身体内部脏器各项指标数值的方式辅助完成。】
【根据宿主当前身体状态检测结果,确认本项目标任务已完成,今日必完成事宜清单目前已清空,请宿主继续在自律的道路上不畏艰难、勇敢前行。】
应津亭:“……”
系统闭声了,应津亭带着周身的不适勉强站起身,跌跌撞撞走到矮榻边上,估计着那么点迷魂散的药效应该已经过了,顺手推了云清晓一把。
云清晓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睡眼朦胧间隐约看到面前一张烧红了的脸,他下意识咕哝说:“剑霜还是剑刃啊……生病了就叫齐大夫看看,休息去吧……”
应津亭冷笑了声:“云清晓。”
云清晓顿了顿,多醒了点。
他默默放下想要揉眼睛的手,规规矩矩看向应津亭,这回看清楚了,应津亭的确一副高烧不退的模样,看起来竟有些凄惨……
云清晓忍不住有点懵,心想他难道是睡了个昏天黑地不分昼夜吗,感觉也没睡多久啊,脑子都还没睡清醒呢,可他睡着之前应津亭不是还好好的吗,现在怎么突然烧得这么厉害?
“传太医。”应津亭说。
云清晓后知后觉“哦”了声,起身赶忙把矮榻让给了好像要半身不遂的应津亭,然后匆匆走向主殿大门,对还守在外面的书喜说:“陛下身体不适,快传太医!”
书喜一惊,连忙走到院子里吩咐跑腿的小太监,小太监没再往下吩咐人,拔腿就往外快步走了。
云清晓折回主殿内,对要不要靠近应津亭这件事有些犹豫。
不靠近吧,人家毕竟是皇帝,虽然好像脾气没那么暴君,但嫌弃得太过明显也不合适。
但靠近吧……云清晓其实还真不是嫌弃什么,只是他身体素质当真弱,本来没事就隔三岔五病一场,若是周边再有谁感冒发烧的,他但凡靠近了,要不了多久自己也得被传染跟着病起来,甚至病得还更严重。
云清晓不太清楚应津亭怎么突然就病了,但这病情来势汹汹一看就传染性很强,云清晓真不想明知自己受不了还主动往前凑。
他在这边纠结不定。
应津亭靠在矮榻上懒洋洋打量了他一会儿,本来是好奇云清晓怎么回到殿内但走了一段后就停下了脚步,好奇着好奇着突然领会过来了这娇生惯养体弱多病的公子哥到底在顾虑什么。
于是应津亭强撑着精神,十分体贴地主动说:“云侍卫体弱,离朕远些吧,免得过了病气。”
闻言,云清晓有点意外,毕竟应津亭今天细细碎碎地折腾他,折腾得还挺坦然的,现在居然这么善良?!
云清晓站在原地仔细体会了下,觉得应津亭这话里没有阴阳怪气的味道,应当是出自真心的。
于是他没客气:“臣谢陛下恩典。陛下放心,太医很快就会到了!”
然后他就真的继续站在原地没动。
应津亭:“……”
果然不能指望一个四体不勤的公子哥会心生惭愧。
第13章
新帝登基以来第一次急召太医,太医院匆忙来人。
望闻问切一番后,太医松了口气:“陛下这应当是灰寒之症,大多是在冬日体虚时突然发作的富贵病,症状瞧着厉害,不过并不难医治,只是所需药材非寻常人家吃得起,药引更是罕见,不过这于宫中自不是什么要紧事,对症药材太医院皆有,陛下吃上两日应当便无大碍。”
应津亭抬了抬手,让太医下去熬药了。
“万两黄金的‘小病’”,花费主要就在这药材上了。
云清晓听闻应津亭这病没什么大碍,也不由得松了口气,毕竟他现在得在皇帝跟前站岗,皇帝要是不好,他也难办。
而一放松下来,迷魂散药效其实还没彻底散去,云清晓又泛起了困意。
应津亭见他站着也昏昏欲睡的模样,总算良心发现地回想起自己晚膳时刚给人下了药,于是他从矮榻上起身,把这地方“还”给了云清晓,自己四肢发软地往内殿的寝室走去。
“待会儿药熬好了,你给朕端进来。”应津亭说。
云清晓反应有点慢:“哦……臣知道了。”
见应津亭绕到屏风后走了,云二少爷又放松地坐回了矮榻上。
应津亭这灰寒之症的药金贵不好伺候,熬好了端上来时已经是子时二刻,云清晓困倦地动脑子换算了下时间,也就是深夜十一点半,真该睡觉了。
太医院的药童把药端过来,书喜接过又递给了云清晓,云清晓端上慢吞吞走进内殿,看到应津亭正靠在床榻上,原本因为发烧而有些泛红的脸色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烧过头了,显出几分苍白来。
这画面看得云清晓手痒,就像先前在逸客居看到戏子登台、在其雱院看到仆从们放纸鸢一样,云清晓又动了把眼前场景用笔留在画上的念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画画算是愉悦身心的玩乐,而且他总是画一会儿就自去休息分神一会儿,反正画画这件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唯一不会让云清晓做得胸闷气短和头疼的“正经事”,好歹也是琴棋书画之一的雅事嘛。
漫不经心地想着事情,云清晓把药放到了应津亭坐靠的床头边上:“陛下,药好了。”
应津亭有些疲倦地睁开眼睛,先看了一眼云清晓。
云清晓脸上有一道红印子,大概是之前睡得挺香,但矮榻毕竟不够舒服,脸压在榻边被压出了红印,这会儿在寂静的殿内被烛火一晃,竟显得有些旖旎起来。
“放着吧,朕稍后喝,你回外面守着去,今晚别想睡好觉了。”应津亭又阖上了眼,慢悠悠道。
云清晓被他最后这句话噎得无语,心想这皇帝开口怎么跟开盲盒似的,不到最后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要口吐什么样的莲花。
“那臣退下了。”
云清晓心平气和地离开内殿,很有礼貌地把门也给应津亭带上了,至于如果应津亭有事唤人能不能被听到,那就随缘吧。
绕过内殿外面的屏风,云清晓一边继续走向他的矮榻,一边哼哼:“咒我今晚睡不好觉?就算环境不好,少爷我今晚也能一觉十二时辰不醒!”
内殿之中——
【宿主您好,今日日程已更新……】
今天之内已经是第四次听到这个开头,但应津亭第一次感到了期待,还有点意料之内,毕竟云二少爷看起来的确不禁激将。
不过,系统接下来的话,还是让本以为稳操胜券的应津亭一个沉默——
【根据宿主自身规划,今日必完成事宜目前共计一条,具体内容如下:今晚入睡一觉十二个时辰不醒。】
应津亭:“……”
是他忘了云清晓那说大话的德性了……可谁能想到这小少爷连睡多久都要往这么夸张地说!
子时四刻即为午夜,过了就是新的一天,所以这会儿距离“今晚”过去只剩下不足两刻钟,系统通知完后检测了下应津亭这会儿的睡眠意愿和完成目标任务的可能性,然后不由分说开始倒计时准备强制执行。
应津亭赶在倒计时结束之前,把治灰寒之症的药喝了,然后吩咐了轮值在房梁上的影卫接下来十二个时辰不必担心他人事不省,接着就被系统强制昏睡了过去。
云清晓却还没睡着。
先前睡得太多,这会儿正儿八经想要睡觉了,云二少爷就忍不住挑剔起矮榻来,地方小、垫子不舒服还没有被子,殿内也不能吹灯、亮堂堂的,主殿的大门也不方便关,虽然站在大门外看不见里面矮榻这边,但总觉得在露天席地地躺着……反正哪哪都不适合睡觉。
云清晓在矮榻上躺了会儿,又坐起来,纠结了下还是没再去找应津亭,打算自己先斩后奏。
他走出主殿,对还守在外面没到轮换时辰的书喜说:“书喜公公,不知我的行囊是放在偏殿哪间?我过去睡了。”
听他说得自然,书喜便以为这是应津亭已经首肯了,于是带路过去,又拨了两个太监过来听吩咐,帮云清晓铺床打水什么的——御前侍卫在宫里被人伺候是不合规制啦,但云清晓这御前侍卫本也不合规制嘛。
云清晓总算舒舒服服躺下睡觉了。
这一觉睡到了翌日辰时都快要结束的时候,醒来一身轻松。
洗漱了一番,云清晓走出偏殿,才想起来:“按一般人的作息来说,我起得是不是有点晚了,居然没人叫我,应津亭也没管?”
来到主殿外面,云清晓才知道,原来应津亭也还没起。
应津亭刚登基之时就吩咐过未经传唤不许擅自入殿内,今日又没有早朝、即便有也已经不需要他这傀儡皇帝出席,加上昨夜才传唤过太医,病了多休息会儿是正常的,所以即便应津亭从未像今日这样迟迟不起过,宫人们也没有擅自去龙床跟前叫醒皇帝的打算。
而云清晓那边,琅畹墓嗣瞧涫的貌蛔颊饩赴埠罡亩僖降资潜槐菹麓墒裁吹模凑惶袷茄纤嗟挠笆涛溃约热槐菹卤救硕济恍衙话才牛嗣且簿兔簧米越行言魄逑�
这会儿云清晓自己起了,在值的宫人询问他早膳怎么安排、要不要叫陛下起身。
云清晓心想,我这是进宫当御前太监来了,还管陛下起不起床的吗?
不过昨晚那碗药的确是他端进去的,应津亭可别吃出什么毛病来。
“我进去看看。”云清晓说。
进了主殿,来到内殿门前,云清晓抬手叩了叩门:“陛下,臣可以进来吗?”
里面没有回应。
云清晓又唤了两回“陛下”,还是没有回音,他就直接推开门进去了。
殿内的蜡烛大多都已经烧到了底,屋内便没什么光,龙床的幔帐垂放,云清晓看不见床上的情况,不过床头边上的药碗倒是空的。
云清晓放轻了脚步走过去:“陛下?”
一点动静都没有,哪怕被吵得翻个身呢……睡得这么沉,不是刚吃完大剂量安眠药还没过效,就可能是……不能死了吧?
云清晓壮起胆子撩开幔帐,看了一眼尚在沉睡的应津亭,昏暗光线下也没看出结论来,于是他伸出手指放到应津亭鼻下试了试呼吸。
然后放心了——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