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攀折天之骄子 第145章

这一晚上都挺一言难尽。

洗漱完毕,冷芳携陷入睡眠,浑然不知一楼之隔的距离,有人冷脸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安眠。

“草!”郑说低骂了一句,手掌捂着脸,浑身跟火烧一样,燥得不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还清醒得不得了,一点入睡的苗头都没有。

掀开薄被,赤脚下楼,疯狂灌入几杯冰水,心口处还是烧得不行。

郑说在客厅来回踱步,忍不住来到冷芳携床前。

一见到陌生却又熟悉的眉眼,激动难耐的情绪就安分了些。

但还是没有睡意。

郑说就这么站在床沿,垂头看着冷芳携,眼瞳在黑暗里泛光,直到晨光既明才离开房间。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仿佛恐怖分子凝视冷芳携的同时,一只顶着郑白镜壳子的娃娃也用冰冷、厌恶的眼神在看着他。

第124章 “我不是说了不会买?”

郑说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但梦里的主角不是他。

或者说,这场梦是一段记忆的延伸。

周围的一切都是模糊的,被烟雾笼罩,显然在记忆主人的观念里,那都是不值得关注的事物,唯独中心处的青年清晰无比,每一根发丝都纤毫毕现。

他坐在简陋的轮椅上,面容青涩,两腮夹着婴儿肥,乌发软趴趴地贴着纤长白皙的脖颈。瘦弱身体笼在黑色短袖衫中,裸露出的双臂自然下垂,掌心被大腿托起。

白球鞋与上伸裤脚之间的那截脚踝,瘦得一只手就能圈住,缠绕着情/色的青筋,那么细小那么孱弱,就如同青年这个人一样。

雪津津的透着病气的肤色,偏偏唇色很浓。

原来冷芳携少年时是这个模样。郑说想。

五官杂糅稚嫩与锋利,既不会让他显得像柄触手即伤的长刀,又不会让人觉得他柔弱可欺,是正正好的状态。

哪怕少年双腿有瑕,比任何人都要矮半个身子,看谁都要仰起头,那双凉浸浸的眼珠看过来时,没人敢小看他。

冷芳携微微抬起下巴,神情冷傲:“你就是White?”

他在询问站在面前的人,只是在梦境里,被他注视着的是郑说。

郑说动弹不得,无法掌控梦境,即便取代了郑白镜的位置,也无法出声回应,只能应激性、下意识地反驳:“不,我不是。”

白雾忽然弥漫,淹没了少年,郑说终于挣脱了束缚,下意识想去捉他,却只触碰一丝绵绵的雾气。

“郑白镜。”又是一声呼唤,沙哑微凉的嗓音。

声音是有温度的。这一声那么低、那么沉、那么近,仿佛就贴在他的耳畔,一瞬间燎热了耳廓。

入睡前的燥热再度席卷。

昏黄的灯光斜斜打过来,映出的是额发湿透的冷芳携。他就躺在与郑说近在咫尺的位置,侧对着他,睫羽低垂,疲惫,冷淡,眼底晃着水光。

“去帮我倒杯水。”艳红的唇瓣分分合合,看得郑说一阵懵然。

目光顺着淌落的阴影,滑向玫红点点的脖颈,再往下,所有光与暗汇集的部位。

因为睡姿,真丝睡衣在那里叠出褶皱,宽松的领口歪斜,露出一点€€€€

郑说蓦然睁大双眼。

他惊醒了。

清晨的冷空气游荡在卧室每一寸角落,郑说却只薄薄盖了一层,掀开被子,肌体炽热滚烫,未感到丝毫寒意。

他坐起来,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胡乱骂了几句,才不甘愿地垂头,厌恶地伸向被盖住的下/半/身。

洗漱完毕,郑说下楼准备早餐,走到半截楼梯处,背对他的身影映入眼帘。

冷芳携已经醒了。

别墅里没有开恒温系统,冷空气肆无忌惮,因而他穿得比昨天要厚,雪白的高领毛衣包裹着他,像一捧半融不融的新雪。

头发被随意扎在脑后,露出姣好的轮廓线条和脖颈。

冷芳携在看玻璃外连绵起伏的群山,山头处已经覆盖一层白雪,不见一丝绿意,颇具冬日的萧索气息。

他看得很认真,很安静,一个眼神也没分给郑说。早晨冰冷的日光在他眉宇间流淌,盈晃在漆黑的眼眸中。

与他相对,郑说热烘烘的肉/体根本不需要厚衣服,套着简单的薄上衣,仿佛还停留在夏天。

同一个客厅里,冬夏两种穿衣风格。

郑说低低笑了声,越过冷芳携打开冰箱,喉结滚动,毫无顾忌地灌下一瓶冰水。

偏头闲闲道:“现在和过去很不一样了,对吧。”

冷芳携摇头:“没什么不同。”

“哐当”一声,空水瓶正中垃圾桶,郑说拍拍手,挑眉看着他:“地表变了,城市群落变了,就连人也变了,怎么会不同?”

冷芳携淡淡:“所以我说,没有变。过去是人与人的战争,仿生人只是一方使用的工具;现在也是,只是手段不一样了。无论过去多少年,都还是一个样子。”

唯一改变了的,大概只有大意志。

这个漆黑的球状物体悬挂高空,仿佛另一个太阳俯瞰大地,每个角度都能看见€€突兀的身影,显得远方的雪山也不怎么漂亮了。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郑说不再抬杠,正转身去厨房,余光瞥见家里唯一一台扫地机器人蹲在冷芳携脚边。

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怪怪的感觉。

郑说明白,那只是机器人结束工作,刚好停在旁边待机,扫地机器人只会按照既定的指令行事,没有交互模块。但郑说却总觉得平时毫无存在感的机器人忽然多了几分色彩,贴在冷芳携脚边,狗里狗气的。

“嘬嘬。”冷芳携瞥向脚边的机器人,矮矮的刚到脚踝的位置,他小声地逗了几下,机器人信号灯一明一灭,机械臂轻轻地扒拉住小腿,以示无奈。

等郑说从厨房里出来,机器人又很迅速地收回机械臂,恢复原状。

郑说朝那边看了好几眼,见机器人毫无异状,收回视线。

看来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吃饭的时候冷芳携提出需要一台机仆。

郑说皱眉:“我不是说了不会买?”

他有点生气,怀疑冷芳携昨天没认真听他讲话,已经提前申明过了,结果把他的话当耳边风?

这倒不是郑说故意为难冷芳携,他把人接到家里又不是抱着虐待折磨的心思。实际上郑说一个人住就喜欢万事亲力亲为,不喜欢机械产品过多,所有家务里,他唯独厌烦扫地,也没那么多时间清扫别墅的每个角落,于是才只有了一个最低端的扫地机器人。除此以外,无论是恒温系统、清风系统,还是智能家居,通通都没有。

一个连窗帘都需要亲手拉的地方,与倡导用机械提供便利的主流思想格格不入。

“你又没完全残废,不需要机仆。要是有什么做不了的,难道我是死的?”郑说几口吞下鲜肉包,“别想了,不买。”

冷芳携看他几眼,没再说话,像已经接受了事实。

毕竟他现在是俘虏。

嘴里的包子瞬间没了味道。

郑说喉结紧了紧,心想,冷芳携的待遇已经够好了,有自然食材可以吃,还不用做家务,在自己这儿,更不要求他为方舟付出什么,已经够好了!

一边这样想,一边坐立难安,食不下咽,频频往对面看。眼神太过明显,以至于冷芳携抬头,递来一个狐疑的眼神。

饭后,郑说给冷芳携更换芯片。

冷芳携目前使用的是黎明军的芯片,很多权限和功能没有不说,还存在被追踪监听的风险。郑说不惮于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反动组织的下限。

手环在冷芳携被林蔚带走时,就被销毁。郑说准备了更昂贵先进的新款式。

他抬了张歪扭的小木凳坐过来:“伸手。”

一边打麻醉,一边嘲笑黎明军:“打肿脸充胖子,没钱就别装了。他们看你是个古人,拿些垃圾敷衍你,你还以为那是什么好东西。”

他垂着头,毛绒绒的脑袋,鲜艳的头发,看起来像颗火龙果。

冷芳携淡淡看着,有种伸手抓一把的冲动。

等到开始手术,郑说的嬉笑怒骂全收敛下来,小心认真地切开皮肤。旧芯片混杂几缕血丝,被他用镊子夹出来丢进垃圾桶,新的芯片旋即缓缓送入身体。

郑说安静下来,全神贯注的时候,倒与郑白镜格外相似。

他使用的麻醉更为有效,冷芳携全程没有痛感,不看手臂处,完全没有正在手术的感觉。

只是在最后芯片入体的一刻,凉意顺着伤口蔓延,蹿到心口处。

不痛,却怪怪的,是身体对异物自然的排斥反应。

冷芳携跟着轻轻皱了下眉头,一个短暂的不适表情。

郑说涂抹凝胶,仓促地垂头。

青年哪怕只是微微的皱眉,都让人呼吸停滞,想要立刻为他排忧解难,更别说郑说的身体有它自己的想法,那种被选中、被感召的情绪更是成指数倍放大。

“晚上前这里不要沾水。”郑说起身,“我待会儿出去一趟,你好好在这里,别想着逃跑,这里可不是外环。”

他警告道:“你推着轮椅在外面一转,要不了几分钟就会被人抓回去,那些人家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以冷芳携的相貌,郑说毫不怀疑他会被立刻禁锢起来,成为那些权贵的禁脔。

郑说出门不到半小时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一台机仆。

线条更加流畅,模具更加精致,功能更加先进,芯片更加高端,是方舟集团研发已久,还未上市的新产品。

他匆匆赶到集团,从研发室调出一台就走。

登记人员当时瞠目结舌,惊讶万分。郑说的怪癖集团人尽皆知,因为对机械产品的极端厌恶,他连本部都很少涉足,如今忽然出现在研发室内,还带走了一台机仆,此场面无异于太子爷忽然变得端正文雅,让人怀疑人生的程度。

立刻摸出通讯器。

“我靠啊,太子爷中邪啦!是不是得赛博精神病啦?郑老大救救!”

“今天是愚人节吗?太子爷居然€€€€来取机仆!”

“那脸臭得,眼神嫌弃得不得了,看俺们村的新机仆跟看仇人一样,不瞒你说,我当时真感觉他下一秒要掏炸弹了。”

冷芳携只不过午睡了一小会儿,醒来就发觉室内气温上升,保持在一个非常舒适的温度,通风系统徐徐送出暖风。

身上的毛衣有些厚了,他换了件薄针织衫。

然后就看见崭新的银色机仆立在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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