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别的,俊男美人,光是外表就天生一对。
而郑说稳稳把住轮椅,细心避开人群,投注在美貌青年身上的柔和目光,更让店员觉得他一定爱惨了对方。
身为销售,总是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话来招揽顾客,难得能说一次真心话,店员笑得格外真诚。
冷芳携顿了一瞬,刚想开口解释,被郑说抢过话头。
“你误会了。”男人翘起唇角,分明是澄清的话,配合那瞬间明亮的目光,轻快的笑容,澄清力度大打折扣。
店员愣了愣,心说你们俩怎么可能不是情侣?
瞥到美貌青年冷漠的眼神,后知后觉两人可能是在闹别扭,或者美貌青年不喜欢向外人展露关系,忙道:“对不起,是我想当然了。那先生,你们要买点巧克力吗?这一款正在做活动,买两盒送一盒,拿回家无论是自己吃,还是送人做礼物都很合适。店里还有其他口味。”
冷芳携对巧克力无感,郑说却买了两盒,推着他离开店里时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第127章 “你还不明白吗?他根本不会爱你。"
到最后冷芳携买了几本书,除此以外没买其他东西,反倒是郑说给他零零散散买了一堆,从冬衣、围巾,再到零食、游戏,应有尽有。
购买的产品会由商场派专人送到独栋别墅里,所以离开商场的时候,两人依旧两手空空。
距离吃饭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郑说举目四望,想不出接下来要干什么。
看电影?逛游乐园?那是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事情,是郑白镜热泪盈眶珍藏的回忆,他不屑于再去触碰。
“去博物馆。”还是冷芳携看着地图说。
“行。”郑说耸耸肩,虽然他觉得参观博物馆无聊而又乏味,纯粹是一些傻逼为了彰显文化素养而开设的炫耀场所,但也不吝于向冷芳携表达善意。
第三区的公共博物馆有且仅有一所,由方舟和千姿两个庞然巨物合作开设,所以难得在高楼密集的内环拥有一片宽阔地带,殿庙宇式的建筑极具复古气息,核验ID后进入,宽阔的信息屏上罗列出今日开放的展厅。
冷芳携的目光停留在一个被命名为“我们的过去”的展览上,底下小字备注:我们的旧联邦时代。
原来,他的过去已经是历史的程度,那些遗留物被认定为文物,在博物馆内陈列展览。
展厅位于二楼,无论是宽阔的、被改造成旧联邦政府大门的特殊展门,还是络绎不绝的人群,都说明这场展览很受欢迎。
展厅内一束束灯光打在展柜中,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名讲解人员热情专业地介绍。不想听讲解,也可以从随人流穿梭的机器人那里了解更多。
冷芳携随着人流缓缓前进,看着展柜中一件件文物,忽然有种重返过去的错觉。突然,轮椅停住了,人流汇集处,一个巨大展柜中,银框封存了一张皱巴巴的草稿纸,粗黑的线条凌乱无章。
讲解人员说道:“这件文物长为21cm,宽29.7cm,是方舟集团郑白镜先生提供的私人物品,大家可以猜猜看它跟谁有关?对,看来大家都了解过,这是一件与Helle关系密切的物品,使用特殊的技术保存下来,得以让我们这些后人从它身上窥见过去天才的身影。”
冷芳携:“……”
郑说原本低着头发呆,听到讲解词,立马清醒抬头,眼底浮现出浓浓的兴味。
“不过遗憾的是,博物馆收到这件物品时,郑白镜先生已与世长辞,我们也就无从得知Helle留下的线条符号究竟指代什么。多年以来,各领域的学者们孜孜不倦,企图破解白纸上的秘密,却没有达成统一意见,一直争论不休。”
“我个人支持刘学者的观点,这张稿纸极有可能是Helle与图灵机对决前留下的,上面的线条,或许就隐藏了Helle对决战的战略部署,也或许代表Helle当时并不平静的思绪,大家认为呢?”
人群间响起极小声的交谈,冷芳携听到有人说“这肯定是他跟郑白镜的情书”,还有人张嘴就来:“郑白镜绝对想不到,那是赫莱与沈千重暗通款曲的媒介。”
“……?”
说话之人个个衣冠楚楚,面带礼貌微笑,脱口而出的却都是些夸张的臆想。冷芳携一时无语。
就连郑说也俯下身,黑压压地盖住光线,悄声询问:“谁说的对?”
他心里更偏向于讲解员的说辞,毕竟其他人的猜测实在荒谬,完全没有根据。
冷芳携有些古怪地看他一眼,对上郑说难得认真求证的眼神,眼里蓦地漾出一抹笑意,但他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郑说的疑问。
郑说被他看得心脏怦怦直跳起来,忍不住追问:“你笑什么?到底是不是讲解员说的那样?还是说那真是你跟郑白镜或者沈千重的€€€€”
纤长的手指抵住嘴唇,一个噤声的动作,郑说下意识住嘴,待推离展柜,才看到冷芳携示意他低头。郑说跟着乖乖蹲下来。
冷芳携半掩嘴唇,小声地说:“是我在骂人。”
他的声音很轻,夹着气音,语调难得很有起伏,郑说从中听出一点调皮的意味。
这个答案有些超乎预料,但又在情理之中,郑说后知后觉感到刚才的认真状态实在过于滑稽,居然真的相信了那些荒谬的猜测,还向冷芳携求证。
他脸皮再厚,此刻也有些绷不住,火辣辣的,狼狈地握拳抵唇咳嗽两声,慌张地转移话题:“那儿还有,去看看。”
冷芳携很好心,没有多加调侃。
这张稿纸他记得还算清楚,原因是当时他回想起过去的世界,回想烬的所作所为,难得心情烦闷,就在纸上乱画,左一道,右一道,笔尖狠狠擦过纸面,就像是他捅了烬一刀又一刀。
如此幼稚的行为,在发泄过后,他就把稿纸随手夹进一本书里,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也是因此才记忆深刻。
没想到居然被郑白镜发现并保存下来,更没想到居然被新人类当成宝贵文物而展览。
这真是……
想想那些学者不断研究,企图从稿纸内容里捕捉信息,浑然不知那只是他发泄情绪的产物,冷芳携就有点尴尬。
好在又看了几个展柜,对比其他人的遭遇,那点微妙的情绪一消而散。其他人更凄惨些,连藏得严严实实的私人生活都被新人类扒出来,私人用具充当展览物,冷芳携不得不庆幸他没留下什么私人物品。
展览的尽头是一件红围巾,经过岁月磨蚀,颜色已经褪成了陈旧的橙黄。展览品被命名为“一段无望的友谊”,小字特地备注:由千姿集团创始人沈千姿女士提供。
在讲解员口中,红围巾是也许是Helle赠送给沈千姿的礼物,是沈千姿与Helle友谊的象征,充满了沈女士对Helle的怀念。
冷芳携默默地看着展柜,意识到这是图灵机留给他的礼物。他忘记了去取,沈千姿却记住了。
只是赫莱与图灵机不能够有友谊,不能够交换礼物,因而沈千姿为他们遮掩了一切。纷纷赞美三巨头友谊的新人类,没人会知道这件围巾的制造者居然是他们深恶痛绝的仿生人。
更无人知晓历史上势同水火的两大势力首领,竟然曾经是那么亲密的好友。
在冷芳携身后,一只机器人跟着停下了脚步,面向展柜,信号灯闪烁的频率放缓了。
因为数据缺失,图灵机完全没有这一段记录,然而回想学习编织时,他下意识选中的红围巾,以及与展览品高度相似的编织手艺。直觉告诉图灵机,那些消失的数据或许与此有关。
然而很可笑的是,机器人哪里有直觉呢?
那种不经数据推理、逻辑循环推敲的直观感受,向来独属于生物,他的所有都由冷冰冰的机械和数字构造,不该拥有柔软肉/体才具有的感觉。但偏偏确实发生了,是否说明他距离冷芳携更近一步?
……
离开博物馆的时候,冷芳携回看这片宏伟怀旧的建筑群。
郑说挑眉:“还想继续看?”
说着,就要推轮椅折返。
冷芳携摇摇头,只是仍然若有所思,郑说耐心地等待,片刻后,推着他离开。
刚才快要走到门口大厅时,一闪而过的被什么阴冷的东西注视的感觉,是错觉吗?
刚好是饭点,两人都不打算在外面吃,郑说把悬浮车开回别墅,推冷芳携下车时,居然得到了一个礼貌性的“谢谢”。
看来再冷淡的人,出来转一圈心情也会变愉快。
博物馆里颇为尴尬又滑稽的对话,被郑说翻出来反复品味,认为冷芳携显而易见对他有所改观。
在郑白镜的日记里,他与冷芳携花了快半个月的时间才熟悉起来。而他郑说,跟冷芳携住了三天不到,就能开彼此的玩笑,真不明白本体这废物后面凭的什么得到冷芳携的青睐。
郑说很得意,又很快乐,坐在床头,一想到冷芳携下车时的那句“谢谢”,笑容怎么也止不住。
紧接着笑容僵住,啪得给自己一耳光,打飞脑子里的浆糊。
沉沉黑夜,城市灯火依旧明亮闪烁,光污染将大半个夜空映得恍若白昼。
郑说面色难看至极,手掌轻轻贴在胸口。
心跳,快得不正常。
以郑说的敏锐,绝不会错认他此刻奔腾的血流、躁动的心绪是为了什么。
从前那些在生死一线的极限运动中都无法获取的愉悦感受,如今潮水一般将他淹没,让他得意忘形,甚至快忘记与冷芳携的真正关系。
呵……
说到底是基因的影响吗?冷芳携只是给了他一个好脸色,就让他整个人的情绪剧烈起伏,兴高采烈地跟条蠢兮兮的狗一样。
啪。
又是一个重且狠的耳光。
唇角溢出了血,郑说不甚在意地拭去。他凶狠地盯着夜空,不断告诉自己。
€€€€郑说,记住你是谁。
……
同一时间,冷芳携没郑说那样复杂百转的心绪变化,洗漱完毕后,他长发披散,点开小夜灯在床头看书。
眼前忽然闪来一只巴掌高的娃娃,烬飞到书上,顶着第一次见冷芳携时英俊但没什么特色的外表,漆黑的眼珠闪了闪。
“情人节快乐。”
可能是怕再一次被扔出门外,烬很小心地注意,没有挡住书上的文字。
这点微妙的细节自然被冷芳携捕捉到,可烬只说了一句,就跟锯嘴葫芦一样闭上了嘴,就连图灵机都知道准备礼物,他却什么也没做。
偏偏曾经那么信誓旦旦地向他述说爱意。
冷芳携歪头打量他,额发滑落,半遮半掩地盖住侧颊,乌蒙蒙的眼珠灯下流光溢彩,看得烬心口一窒。
冷芳携很好奇地问他为什么这样。
烬平静地说:“你一直无视我,我硬凑过来,只会让你碍眼。而且你的身边有别人陪伴,他们是我的一部分,尽管我很嫉妒,也觉得他们陪你,你更开心。”
冷芳携厌恶他,所以烬忍耐着,不频繁出现在他面前。可冷芳携又对他的一些碎片有好感,烬认为,也许日久天长,冷芳携对那些碎片的喜爱会蔓延到自己身上。所以尽管无数次冒出碾碎他们的暴虐想法,烬还是忍耐着。
这点微妙的心思,他不敢让冷芳携知道。
冷芳携觉得好笑:“也许在你看来,那些人与你同为一体,不分彼此。但在我眼中,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与你毫无关系。”
说完,意兴阑珊地将烬丢出卧室。
烬骤然淹没在客厅的黑暗里,僵硬地立在半空,为了冷芳携的言下之意,空茫茫的胸口处隐隐钝痛。
大意志无情嘲笑他:“看你现在的样子,真蠢。如果要哭出来,就赶快跑回他面前,说不定他看你哭得可怜,还能给你一个好脸色呢?”
烬胸膛剧烈起伏,手握成拳,声音阴冷:“你分出来的那些废物,不也得不到他喜爱?”
这句话显然正中大意志的痛点,脑海那头传来一声冷笑。
轻快的声音跟着沉下来:“你还不明白吗?他根本不会爱你。你的这些手段只会徒惹笑话。”
烬刻意躲避、无视的现实被毫不留情地揭开。
“他本来就不会对人轻易动心,更何况对一个曾经欺辱他、强迫他、哄骗他的非人造物?“大意志高高在上,声音里充满讽意,“烬,你现在愚蠢得好笑,让我怀疑你究竟是不是我的本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