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端着炒饭在小摊支起的小桌边坐下,支着下巴很稀罕地说:“他手里是拿着吃的?他在这种地方吃饭?”
坐在他对面的严峥闻言抬了抬眼,今天他们来这块谈生意,结束后几个人懒得跑,就近找地方吃。
他顺着朋友的视线望过去,只看见乌泱泱的人头。
“少爷吃没吃过路边摊,回去不会闹肚子吧,”朋友用下巴点了点那家摊子,“上次老三吃了不是闹了一晚上肚子,差点送医院。”
“...他那是阑尾炎。”
朋友正说着,忽然发现自己的视线被挡住了。
严峥不知道抽什么风,本来位置做得好好的,非拖着凳子坐过来,两个大男人腿挨着腿,看起来有点憋屈。
他们这些人都知道严峥的性向,朋友往后坐了点:“这么坐你不觉得奇怪吗?不变态吗?”
严峥没理他,他看见路易然了。
从指尖到发丝儿都是精致的,白净的眉宇不自知地拧着,像是个乖小孩。
下一秒,他的错觉就被打破了。
有人端着炒饭不小心撞上了路易然,路易然敏锐地一侧身躲开撒出来的饭粒。
那人见碗里撒了一半的饭,正要骂人,路易然猝然一抬眼,冷冷道:“没长眼?”
想耍横的人愣是被路易然看得熄火,讪讪道了个歉离开。
路易然臭着脸端着糖水在路边站了一会儿,段干嘉不知道哪里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他视线漫无目的地漂浮着,意外和不远处的人碰了个对撞。
邻居的大长腿在小桌小凳下显得有些委屈,严峥却像是习惯了,他面前摆着已经吃完的炒饭,深邃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看起来看了有一阵子。
他身边还坐着两个大男人,都时不时往这瞅一眼。
路易然和他对视了一眼:?
他表情变得更臭,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人找不到位置坐?
路易然转身,拉着脸准备出这块跟他八字不合的小吃街。
严峥站起身跟上。
他腿长,逆着人流跨了几步就追上了路易然,路易然察觉身边多出个人,发出了嘲讽:“干什么?偷着乐还不够,还要凑过来看?”
严峥脚步放缓,为男生挡住几个挤过来的人:“没有乐。”
路易然不信,严峥刚才旁边几个男的幸灾乐祸的就差咧出八颗牙了。
他继续闷头朝前走。两人一直走出三轮车构成的小吃街,一直到脱离那片杂乱的空地,路易然步子慢慢停下了。
“你怎么还跟着?”他掀了下眼皮:“不要告诉我我们还顺路。”
严峥:“不是,我在跟着你。”
路易然转了转手里的糖水,因为天气炎热,里头的双皮奶和红豆逐渐融化在一起,路易然用勺子拨了拨,失去了吃的欲望。
“跟我干什么?”
严峥也盯着他捏着的勺:“担心你吃这个。”
路易然疑惑,严峥还管这个?
路易然余光看见有辆出租路过,把糖水塞进严峥的手里,拍拍他的手背:“放心,不吃,拿走吧。”
路易然说完就上了出租,隔着窗户朝他挥挥手,懒洋洋地挪到另一头去了。
严峥站在原地,手里端着那已经被男生搅得乱七八糟的糖水。过了一会儿,捏着男生拿过的勺子,把里头的糖水吃完。
第8章
路易然没回酒店,既然严峥在小吃街,那老屋子里肯定没人。
过了两天,阿姨已经打扫好了,前几天路易然犯懒没有去,一直推到周五才找到这么个好时间。
他打车到了路口,依旧步行了一段距离走进去。
晚上的巷子热闹不少,下班的人都坐在院子里聊天,碗筷碰撞声和聊天交杂在一起,有点儿像是很久以前的样子。
路易然推开自己的院门,打开就看见自己白天买的箱子,上头还有院子的备用钥匙。
隔壁院子暗着,他弯腰把钥匙放进兜里,搬着箱子放到隔壁邻居门口,这才拍拍手回了院子。
段干嘉找的阿姨不错,就连老屋子的院子里也打扫得干干净净,所有杂草都被拔光,光秃秃的和隔壁院子没有什么区别。
他很满意地进屋在墙上摸索了一阵,找到根线,一拉,屋子里就亮堂了。
冷白灯光照亮了堂屋,屋里头就一个柜子一张饭桌,墙上挂着画,正随着门外的风轻轻摇动。
路易然把自己口袋里的钱包扔在桌上,他从家里出来的急,实际上连钱包都是后来管家给自己邮寄过来的,当时老头子还不让管家寄。
现在宾馆那间屋子里除了床品没什么他的东西。
路易然靠着椅子思考了一会儿,打电话找了个拉货的,准备这两天把自己的东西都拉过来,就这么入住。
司机这个点还在上班,听了他报的地址说:“单子太多忙不过来,孩儿周末晚上行不?”
路易然听着这个称呼眨了下眼,说都行。
司机说:“你那块地方周末人多,巷子里都是车和人,晚上大家回屋里头了,提前说一声也不吵人。”
路易然听见这话,脑袋上像是有个灯泡亮了下似的。
他想起来今天那多管闲事的严峥,还有排排坐看热闹的一堆人。
路易然手指下意识抓了下:“那下周一吧,下午来没什么人。”
都在上班,肯定非常清静,隔壁也不会有人,完美。
司机同意了,路易然也很满意。
挂断电话,屋里乍然没了司机的大嗓门,一下子显得有些冷清。
路易然在安静的屋子里坐了一会儿,老屋子是堂屋带两个卧室的格局,旁边的小房间一个仓库一个卫生间,一个人住足够了。
路易然把钱包里的钱倒出来,他出门抽了一叠钱,现在手头上只剩下五百来块。
他踩在藤椅的横杠上,支着下巴把那五百多块钱数来数去也没有变多。
路易然叹了口气,把空空如也的钱包扔在了桌上。
电压不稳,头顶的白炽灯忽闪了一下。
路易然觉得一股凉气从脚下窜起,他摸了下手臂,站起来把屋子里所有灯都拉开。
亮光衬得房间更空荡荡,路易然:“...”
他捏了捏手机,刚准备放点音乐,手机忽然响了。
路易然手抖了下,看见上面跳动着段干嘉的名字,松了口气,接电话。
段干嘉在夜市找了几圈没看见人,打电话听见路易然现在在老屋后显得很震惊:“你没事去那里干什么?!”
路易然懒懒道:“就过来看看,马上回去。”
他在堂屋里坐着,屋外的风还有点热,天色却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路易然看了眼隔壁,还是黑的,主人显然还没有回来。
他起身把凳子拖回原位,挨个把灯关上,锁上院门走出门。
另一边隔壁的人见这荒了很久的老屋居然冒出个人,没忍住瞪大了眼睛,努力看是不是小偷。
路易然坦坦荡荡地和他对视,晃晃手里头的钥匙,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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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然这次的决心比段干嘉想象的坚决得多,他弄不明白,坐在路易然对面说:“我在海市还有别的房子,平常有阿姨打扫,你去住那里也可以啊?”
路易然正用筷子戳着他带回来的小吃,戳了两下后把筷子扔到一边:“不去。”
他懒懒地说:“要是住在别的房子里,老头不知道有多少话要说,这地方有我姥爷,他不会管我。”
段干嘉露出个牙疼的表情,这话他还真反驳不了,路易然他爸在他离家出走后气得放言不要这个儿子,要是路易然出来后花了一分钱,都能被嘲笑死。
段干嘉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两张卡来:“这个,我来之前你哥让我带的,这张是我的。”
路易然看见信用卡笑了一下:“不是说我哥防着你?”
“你以为他很愿意给我?”段干嘉,“要不是要看着你爸,他早就自己过来了。”
路易然把卡往回推了推,没有要收的意思。
他发小刚回国就被梁文这么摆了一遭,听说卡已经全部被停了,估摸着手头有的钱还是美金呢,根本花不出去。
“不拿你哥的也行,”段干嘉有点着急“我这里也没多少钱,你先救个急,等什么时候把自己的钱捣回来就行。”
路易然懒懒道:“花完了。”
段干嘉一时间有些愕然,路易然因为有钱,在学校不少人会找他的合伙,自己赚的钱不说太多,三四十万美金是有的:“哪儿去了?”
路易然歪着脑袋回忆了一下:“飞回来前有几个人找我投,我给他们分了。”
段干嘉有点心梗,那这事估计路易然家人也查到了,不然他哥能给卡呢。
路易然不收,段干嘉就把卡扔桌上了,反正他也不能揣回去给路奉,到时候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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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日货车的单子多,路易然跟司机约了下周一。
周六还有听说了路易然回老家的同学打电话来找他,话里话外是住在附近,有项目和他合作。
路易然接了,听了两句就挂断,闭着眼删除拉黑一条龙。
中午下来吃饭的时候段干嘉听说这事,还说那人给他也打了电话。
路易然还没睡够,眼睛疼,正闭着眼养神,闻言道:“你也把他删了。”
段干嘉:“啊?”
路易然道:“都知道我闹翻了手头没钱,他叫我喜欢回女人,不要想不开。”
两句话愣是给段干嘉干沉默了。他把这人联系方式也删了,有点头痛,这人长一张嘴放什么屁呢,本来他兄弟就因为这事头痛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