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家的卷王小夫郎 第65章

秋华年这话不是针对云成,但说的毕竟是云成三叔一家,云成有些尴尬,却也知道这是三叔家的错。

“家里的徭役有我的一份,二叔替我去服徭役,我该有所报答,这些东西都是送给存兰的,云哲想要看,可以自己问存兰借。”

至于存兰愿不愿意借,云成不会多管。

云成作为小辈,又作为长孙,对家里的许多事看得其实比祖父更明白,祖父年纪大了,自觉一大家子和气致祥最重要,小矛盾总能压得下去,从别处补偿回来。

可云成却觉得,所谓的补偿如果没有得到受损失的人同意,不过也是一种好听一些的欺压。

随着他们这些小辈一个个长大,这个庞大的家庭,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

云成父母只生了他一个孩子,同一个祖父的孩子里,只有存兰是女孩,虽然祖父一直要求他对二叔和三叔的孩子全部一视同仁,云成也努力做到了,但他心里对这个能干又懂事的妹妹总是更偏疼一些。

“二叔走后,存兰和二婶心里肯定很不好受,我在县学帮不上什么忙,劳烦兄嫂照顾她了。”

秋华年笑了笑,“存兰和九九玩的好,常来家里,在我们心里也像亲妹妹一样,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虽然族长时不时为了宗族和维|稳揣着明白装糊涂,糊弄太平,但好在宝仁夫妻和云成这个长孙一直行得正、拎得清。

秋华年知道,族长有时候会诟病宝仁做事过于犹豫和心软,可秋华年觉得,只要真的遇到大事时能做好决定,平时心软一些也不是坏事。

几人说完徭役后,又说起今天的这个宴会。

宴会在县城北城里最精美的撷芳园里举办,撷芳园是前任县令所建的园子,那位县令是江南出身,园子仿江南园林的构建,里面错落有致地种满了四季鲜花,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日日都有花景可赏,因此命名为“撷芳”。

前任县令离任前把撷芳园卖给了漳县出身的一位富商,此后园子一直被封存着,很少有人进去。

只有漳县民间还一直流传着撷芳园多么精致美丽的传闻。

白彦文来漳县后买下了撷芳园,花重金请人修缮,前几日园子终于修整好了,这次宴会是它时隔多年后第一次接待客人。

“据说白彦文给住在漳县的秀才们全部派人上门送了帖子,童生只请了在县学读书的。”云成人在县学,很容易打听到这些消息。

这也无可厚非,秀才和童生别看只隔了一级,身份差距其实是很大的。

童生只是可以在县学免费读书,秀才才是真正的有特权的裕朝认证的功名,迈入了士人阶层。

“答应去的人多吗?”秋华年好奇地问。

“除非有事实在走不开,县学里收到邀请的学子都答应赴宴了。”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士农工商里商排在最末位,按理说读书人们是不爱搭理白彦文这样的商人的。

白彦文自己也清楚,所以此次宴会请了王县令做背书,消息灵通一点的人还能打听到他和新来辽州的钦差大臣有关系,背后更是站着二皇子,因此只要只要不是读书把脑子读坏了的人都愿意给他一个面子。

“有人知道白彦文办这个宴会到底想干什么吗?”

云成摇头,“说辞都是见一见漳县的才俊们,没有说具体意图。”

秋华年缓缓点头,打算在宴会上见机行事。

县学位于漳县中心地带,三人走了不远的路,撷芳园的垂花门已经映入视线,园子门口许多马车来来往往,接送赴宴的客人。

秋华年余光扫过一辆停在园子门口的马车,脚步突然一顿。

他看见马车上下来了两个眼熟的人,是那个企图以报恩为名打探吴深消息,被拒绝后恼羞成怒的卫记调料铺的老板卫德兴,以及他家的小哥儿卫栎。

卫栎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看肢体语言,似乎有些恐惧和不乐意,却无法自主选择。

卫德兴殷勤地点头哈腰,和撷芳园门口的白家下人说了几句话,不由分说地拉着卫栎进了园子。

秋华年眉头微皱,三人走到撷芳园门口,把各自的帖子递给门口接待的下人。

秋华年意有所指地问,“今日宴会除了读书人和秀才家眷,还有别人?”

这些下人知道读书人的讲究,以为秋华年不高兴了,忙笑着说,“哥儿哪里的话,刚才那两个人不是来赴宴的。”

第52章 储存

秋华年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仿佛只是随口一问,让这位白家下人松了口气。

他并不是白彦文从京里带出来的,而是来漳县后人手不足新买的,所以没有那种拿乔的底气,生怕一不小心就丢了现在轻松的活计。

秋华年对比了一下这个下人的口音,也发现他是漳县本地人。

这就奇怪了,在古代,豪门望族的下人大多是几代几代传承下来的,白彦文虽然只是个商人,但背靠着二皇子,不至于挑不出一群使唤惯了的下人跟自己来辽州。

白彦文到了漳县才新买了一批人,还直接放在门前迎客这样的位置上,可见他离京时带的人不多,当时并没有料到自己要在漳县买个园子,急需一群办事的下人。

究竟是什么让白彦文改变了原本的计划?

秋华年和杜云瑟、云成进了园子,园子里伺候的人果然也大多都是漳县附近地域的口音,因为人手混杂,园子里稍微有些乱,随着客人们一个个到达,这份乱象更加明显。

撷芳园里移步换景,曲径通幽,太湖石等自然景观有意地错落分布,让视线有重重阻挡,不叫人一眼看清全貌。

撷芳园中央的一座水榭是整个园子最宽阔的地方,已经摆了六七个圆桌,圆桌上设了瓜果点心,供宾客在餐前享用。

秀才和童生的座位不在一处,云成与秋华年两人分开坐了,院试之后,杜云瑟原本已经没什么人记得的神童之名被重新提起,在漳县读书人圈子里成了大名人。

他之前不在县学读书,只有考试时出现,让想结交他的人找不到机会,这次终于在同一个宴会上相逢,稍微能扯上些关系的人都过来攀谈。

秋华年不想和这么多心思不纯的陌生人虚与委蛇,杜云瑟知道他的脾性,不动声色地起身,邀请那些人去一旁说话,将清净留给秋华年。

从村里到县城一路上都没有休息,秋华年喝了半杯茶水,起身问水榭里的丫鬟茅房的位置。

他和暂时抽不开身的杜云瑟说了一声,七拐八弯终于找到地方,解决完生理问题顺便用澡豆洗了手,准备回水榭去。

秋华年的方向感不错,虽然园子的路有些弯折,还时不时被一块屏石、一树紫藤、一丛太湖石遮掩住视线,但秋华年依旧按照记清的来路往回走着,没有出什么差错。

他半提着衣摆,脚步匆匆,即将绕过一架叶子半枯黄的荼蘼花时,突然听到视线看不见的那一侧传来脚步声。

园子里不知道有什么人,秋华年下意识停步,去另一边的月洞门里躲了起来。

荼蘼花后绕出来一个人,秋华年粗略扫了一眼就移开视线,这个人三十多岁,穿着紫色的织金锦缎,面貌还算端正,但全身一股虚浮之气,身上还散发着酒气,看起来叫人不喜。

秋华年觉得他有些面熟,稍一回忆,记起来这个人的眼睛和玉钏姐弟有些像,八成就是白彦文了。

秋华年不动声色地将右手按在左手的衣袖上,那里藏着十六送的伏暑剑。

临出门前,秋华年忽有所感,从柜里取出它带上,只当是突发了玩心,好不容易正经出一趟门,想试试随身藏着暗剑的感觉。

没想到现在说不定还真用得上。

白彦文看了眼月洞门的方向,但没有发现已经藏起来的秋华年,“我要去宴会上了,让人把里面的那个看好,别闹出什么乱子来。”

“这可是要留给赵大人的,赵大人晚上就到了,丢了我可拿你们是问!”

白彦文身边的管事秋华年也眼熟,正是那日来送帖子的范七。

“老爷放心,那个卫德兴说了,他家这个哥儿是针扎到手上都不吭声的性子,绝对没问题。”

白彦文嗯了一声,“先这样吧,之后赵大人想带走,就收拾好送给他,不想带走,就给我送过来。”

两人转身离去,秋华年听不见脚步声后才松了口气,他朝身后看去,月洞门后面藏了一间小小的房舍。

卫栎在里面。

因为园子的许多下人是新买的,又正在办宴会,这里疏于看守,一个人影都没有。

秋华年想起那个有一面之缘的可怜小哥儿,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在房舍窗纸上戳了个洞,确认里面只有被绑住手脚的卫栎后,快步走了进去。

“你——”卫栎满脸泪痕,声音发颤。

“别说话。”秋华年一边说一边拔出暗剑,削铁如泥的宝剑轻轻松松砍断了粗绳和铁锁。

他身上带了一钱银子和一把铜钱,全掏出来直接塞进了卫栎怀里。

“你怎么选我不管也不劝,只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从这儿出去直走到紫藤树,往西绕过去,看到题字的屏石后再往东走十几步是茅厕,茅厕正南边有一个小门,几乎没人看守,你想走,就趁现在。”

“我——”卫栎声音细的像蚊子。

“你也可以留下,晚上陪侍钦差大臣,运气好做他的侍妾,运气不好白彦文也想要你,只要你愿意。”

秋华年把暗剑收回袖子里,毫不拖泥带水地起身出门,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园子,多留一会儿就多一分危险。

他走到门边,一只脚刚迈出去,卫栎努力想大声点但依旧细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我不是那样的人……”

秋华年回头,卫栎穿着细纱做的衣袍,妙曼的身躯与娇柔的五官被衬得无比诱人,他挂满泪水的脸在这一瞬间绽放出的光芒,却比身体还要美丽。

他鼓足全身的勇气为自己辩驳,“我不是那样的人!”

“那就去做你想做的人吧。”秋华年留下这一句话,转头走了。

卫栎吸了口气,脚步踉跄着起身,从柜子里翻出一套下人换洗的衣服,飞速套在身上。

他装好秋华年给的钱,从盆栽里挖了一点土搓开抹在脸上,心脏咚咚跳着跑出房间,把屈辱的纱衣,把砍断的绳索,把一切的一切都远远甩在身后。

……

秋华年面色如常地离开关着卫栎的房间,很快就回到了水榭附近,他正打算去找杜云瑟,突然被人喊住了。

秋华年转头,看见了醉醺醺的白彦文。

“范七,你是怎么办事的,怎么让人跑到这里来了?!”白彦文半醉着酒,突然在自家园子里看见这样的美人,下意识以为这是卫德兴送来的哥儿。

被训斥的范七匆匆过来,看了秋华年一眼后,赶紧拉了拉自家老爷,“老爷,这不是卫家送的那个哥儿!”

“不是?”白彦文顿时一喜,他因为计划好了要把卫栎送给钦差大臣赵田宇,本来还想忍一忍,现在却没什么顾虑了。

“你们从哪里买来的美人儿,我居然没发现,这样的姿色怎么不尽早送到我房里?”

范七急得额头浮出一层虚汗,老爷一喝酒就控制不住自己,什么胡话都直接往外说,回头酒醒后悔起来,吃挂落的还是他们这些下人。

范七附在白彦文耳边,急切提醒,“老爷,他不是我们新买的下人,是杜秀才的夫郎,今日应该是随杜秀才来赴宴的。”

“就是那个中了小三元,老师是文晖阳,我们临走前‘那位’还专门提过一句的杜云瑟!”

范七自以为说的小心,秋华年一个乡下出身的小哥儿听不懂什么,可秋华年已经把他们话里的信息都记住了。

看来杜云瑟确实是这些人的目标之一,不过还没有起眼到成为主目的。

没想到出来一趟,还有意外收获。

“……”白彦文被范七提醒后,终于克制了一些,遗憾的目光从秋华年身上扫过。

秋华年感觉自己就像被泡在了发浑的猪油里,心里直泛恶心,他正欲反唇相讥,肩膀突然被人从后面搂住了。

“白老板,你发帖邀我们前来赴宴,却醉酒现身,用轻薄言语唐突我的家眷,是故意想给漳县的读书人们一个下马威吗?”杜云瑟的平缓的声音中含着令人心惊的怒意。

原本和杜云瑟交谈的读书人们都围了过来,目露不善。

本来书生与商人就存在社会地位上的高低之分,这些至少考中了童生的读书人来撷芳园赴宴,多少是看在了县令和小道消息里的钦差大臣的面子上,现在白彦文居然用宴会给他们下马威,这谁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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