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孟福月把生辰八字和聘礼单子送了过来。
秋华年翻看了一下,云成的聘礼单子在乡间算是十分丰厚的,聘银有足足八两,还有一匹绸缎,两匹棉布,一对银镯子。
这些是大宗的,除此之外的小东西,比如绿茶、新米等到成亲前再买也不迟。
孟圆菱从昨晚开始就心神不宁的在等了,下午看到秋华年上门,还不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想拉着秋华年诉诉心事。
秋华年故意说,“我今日是有正事的,你的小心思先等等吧。”
孟圆菱撅着嘴,小声嘟囔道,“那你要快点,我等着你,再不和人说话我就要急死了。”
秋华年捏了捏他鼓起来的脸,“不行,这正事儿没你可办不了。”
孟圆菱傻乎乎的问,“为什么啊?”
“你去把你父母和兄嫂们都请过来,人齐了我再说。”
“神神秘秘的,怎么又和我父母兄嫂有关系了?”孟圆菱嘴上不解,还是依秋华年所说乖乖去叫人了。
等人都到齐了,秋华年问了好后直接道,“我今日上门是受人所托,给菱哥儿说一门好亲事。”
“啊?”孟圆菱愣住了,一双圆圆的大眼睛里写满了茫然。
孟家其他人也不明所以,只有早就看清了的孟武栋笑了一声。
“华哥儿要说哪家的儿郎?”孟武栋故意问。
云成已经说过了前因后果,秋华年和他一唱一和,“是杜家村的杜云成,这孩子怎么样你们比我熟,生辰八字和聘礼单子我都拿来了,你们若觉得可以,就请阴阳先生合八字吧。”
“可以,当然可以!”孟圆菱不等任何人说话直接说,脆生生的声音带着激动。
也就是孟家氛围好,这里又没有外人,不然孟圆菱的反应传出去都不像个样子。
孟家人瞧他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孟圆菱的大嫂笑道,“怪道菱哥儿前些日子时不时又哭又笑的,我当时就猜是不是孩子长大了,有了思春之情,武栋还说不可能。”
孟圆菱的母亲无奈摇头,“肯定是武栋和菱哥儿一起瞒着我们。”
孟武栋耸了耸肩,“菱哥儿脸皮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帮忙瞒着,把他逼急了怎么办?”
“反正现在是两个小的早就看上了,云成家也正儿八经请人来提亲了。菱哥儿是嫁给自己姑姑当儿媳,不用怕他受委屈受欺负,我看再挑不到更好的了,不如就答应了吧。”
孟圆菱朝二哥投去感激的眼神,孟武栋摆了摆手,比了个放心的手势。
孟家人自然没有什么意见,孟圆菱和云成的亲事便这么口头说定了。
秋华年拿了两人的生辰八字去请阴阳合算,算出来的结果是天作之合,两家拿到算好的生辰八字,终于彻底放心。
族长家这边的意思是要早点成亲,孟圆菱虽然没有主动同意,但看表情显然是迫不及待,孟家人说了句“哥儿大不中留”,由他去了。
成亲日子定在了来年初春,留了一个冬日的时间准备。
定亲后没多久,云成就要回县学继续读书了,这次孟圆菱能光明正大的来送他。
两家大人默契的避开,把独处空间留给这对未婚小夫夫。
孟圆菱低着头,磨蹭到云成身边,给他塞了一包东西。
“里面是我给你缝的护膝,还有和华哥儿学的毛线手套。我才刚学,织的不好看,但是能保暖,你要是手冷别嫌弃不戴,回头我织出更好看的,再托人带给你。”
云成不会说情话,干巴巴的说,“你织的就是最好的,我一定天天戴。”
孟圆菱抿嘴笑,小声说,“我冬天要忙着缝成亲穿的嫁衣,还有新褥子,新被子……我爹娘说到时候聘礼全都给我,还要给我多添嫁妆。”
“云成,我好高兴,我到现在都不敢信这是真的”
“我也高兴。”
孟圆菱扑哧笑了一声,“你这个呆子,怎么只会学我说话。”
看着他笑,云成的心更软了,眼睛一直追着孟圆菱的酒窝。
他也递给孟圆菱一叠东西,“这是我这几天加急给你抄出来的,你看着识字更方便,我在县学离得远,你有什么不会的可以先问华年嫂子,等我过年回来再教你。”
孟圆菱想读书识字就是因为云成,现在得偿所愿,读书的事也不打算落下。
孟圆菱知道云成是大有前途的,他可不想大字不识一个,给云成丢面子,更怕因为不识字未来和云成没有什么可说的。
孟圆菱接过那些有有余温的纸张贴身收好,“好,我等你过年回来。”
……
少年带着一身的牵挂离开家乡,为前程拼搏,天气一日比一日变凉。
云成和孟圆菱定亲的事传入宋太太耳中,宋太太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再也不提去杜家村的事,也不提云成。
迟清荷知道后,悄悄松了口气,也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寒风刮下了枝头摇摇欲坠的枯叶,山色由青转黄,再转为死寂的深灰色。
早上和晚上出门,不多加几身衣服的话,寒风钻进皮肤渗入骨子里冻得人瑟瑟发抖。
夏星实验出纺毛线的方法后,秋华年给了他二两银子的奖金,让他专心把自己家里的棉花和买来脱脂处理过的羊毛纺成毛线。
胡秋燕和魏榴花从中嗅到了机会,各自买了一架纺机,带上礼物找夏星学习纺毛线的方法。
胡秋燕家自己就种了棉花,留下的棉花除了做新衣,全都纺成了毛线。
魏榴花没有原材料,用的是秋华年家的,她帮秋华年纺毛线,不收工钱,请秋华年织毛衣的时候,给自家的柚哥儿也织一个。
几个人一起做工,毛线纺得快,冬日不怎么出门,毛衣也织得快。
秋华年索性玩了个花活,用天然染料和买来的明矾给一些毛线染了色,织了一顶活灵活现的虎头小帽。
柚哥儿身体养的壮实,戴上虎头帽在院子里跑起来,活脱脱像一只小老虎。
他如今走路走得很稳,不知是不是小时候没力气一直躺在床上躺腻了,现在是能跑就不走,能走就不坐,魏榴花常既欣慰又无奈地笑着说,她活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皮实的孩子。
秋华年想给毛线多染一些颜色,可惜能直接拿来用的天然染料有限,颜色的深浅和偏色也不好控制,只能等日后找到专业的染坊解决。
最后秋华年只染出了红色、黄色和深蓝色的毛线,颜色不是很均匀,但织成毛衣从远处看也看不出来。
叶桃红和秋华年学了怎么织毛衣,织了一件贴身穿的打算找人送到边关给宝义,夏星也给去服徭役的小叔子云雷织了一件。
秋华年惦记着吴深,吴深年纪不大,家里出事前一直是锦衣玉食的小将军,今年一个人在边关过年,日子恐怕过得不是很舒服。
秋华年和吴深只有一面之缘,但对吴深印象很不错,这大半年里,吴深一直和他们保持着书信来往,给他们说了不少边关的消息。
秋华年索性给吴深也织了一件毛衣,又请魏榴花出手,用厚厚的棉花做了袄子和棉鞋,最后把家里的烤枣、红腐乳、甜梨罐头等农产品收拾了一些,凑成一份年礼,托万事镖局的人送给吴深。
古人有送年礼的习俗,秋华年比照着样子又准备了五份,分别送给宋举人、王县令、黄氏姐妹、舒华彩夫妻和祝经诚兄弟。
这些年礼都是自家出产的东西,只是一份心意,没有因为收礼人身份的高低就有所不同。
过了一些日子后,秋华年陆续收到了他们的回礼。
王县令送来的除了一些惯例的过年用的东西,其余都是纸笔和书籍;宋举人家的应该是宋太太准备的,是四身尺寸什么正好合适的绸缎衣服,一家四人一人一身,迟清荷跟着杜云瑟读书,这礼是应该更厚一些。
黄大娘和黄二娘应该和郑家夫妻商量过,两家人送的东西是一个类别,但没有重样,襄平府离海比较近,他们送了一些干制的海货,过年的时候端上餐桌可以尝个鲜。
秋华年看着镖局送来的干海带、虾干、海鱼干、和干扇贝,心情不错的弯起唇角。
穿越到古代后,因为交通不便利,他还没吃过这些海货,过年终于可以换个口味了。
祝家的年礼来的晚了几天,不是请镖局送的,而是派了自家下人过来。
领头的除了秋华年认识的负责红腐乳坊的蒋二,还有一个叫方财的陌生管事。
“我家大公子收到您的年礼,对您织的毛衣极为感兴趣,大公子按您在信中所说的材料,让织造坊的人用棉花和羊毛仿制出了毛线,但织毛衣的方法一时半会儿弄不清楚。”
“方财是祝家织造坊的管事,大公子让方财跟过来,当面问问您愿不愿意出售织毛线的方法,若是愿意方财回头带人来学。”
秋华年接过祝经诚的信看了一遍。
信里祝经诚先祝他们年岁安康,又说已经把他们送的年礼分给家人们尝了,他母亲、夫郎和幼弟祝经纬都十分喜欢,最后才委婉的提了买织毛衣方法的事。
秋华年只是在写信解释毛衣时顺手提了一下毛线的材料,没想到祝经诚居然直接叫人仿制出了毛线。
不过这也正常,祝家经营布料生意,对这个领域很熟悉,祝经诚的商业眼光不会看不出毛线、毛衣的前景。
祝家有着几个工坊的手艺高超的工匠,只要知道了毛线的原材料,手里又有实物,仿制起来并不算难。
如果不是给秋华年面子,知道拿着别人送的年礼悄悄仿制赚钱不好,祝经诚甚至不用派管事来找秋华年买织毛衣的方法,多等些日子自家工匠就能研究清楚。
在没有机械化,全靠手工的古代,绝对不能小瞧手艺人们的巧思。
织造坊是祝家的重头产业,这次祝经诚不可能和秋华年谈入股,但他知道秋华年家目前正缺什么,给出了另一个十足的诚意。
“余曾在襄平府城南购置一座二进别院,距清风书院所在岫岩山只需半个时辰步程,虽为寒舍,却环境清幽,有一二得趣之处,家居陈设俱是新制,二位贤弟若不嫌弃,可收下此宅以供落脚,届时云瑟轻松来往书院与家中,岂不美哉?”
祝经诚虽为商贾,却饱读诗书,写信遣词用句颇为文雅。
秋华年估算了一下,在襄平府较为繁华的地方,一座二进的宅院少说也得一百多两银子。
祝经诚的宅子虽然不在繁华之处,但他靠近辽州最出名的书院清风书院,相当于最好的学区房,价格不见得比繁华处低。
祝经诚自谦宅子为寒舍,可能入他这位祝家大公子眼的宅子肯定不会普通,里面他自己置办的家具陈设也绝对价值不菲。
这一座宅子的价值,恐怕在二百两往上。
更重要的是,换成秋华年自己去买,他不一定能买到离清风书院这么近的宅子。
杜云瑟在清风书院读书,住的近一些,总归更安心和方便。
秋华年想了想后答应了方财,“你回头挑三五个手巧的工匠来我家中学吧,这手法并不难,一共有五六种基础的针法,最多学个十日就顶天了。”
方财笑着把祝经诚给的房契递了过去,秋华年收好这昂贵的房契,放到了钱匣子的最下边。
有了这座现成的宅子,开春后去襄平府就更方便了。
祝经诚的年礼也送的很厚,而且都是秋华年一家无法拒绝的——他又送了足够吃两个月的名贵药材。
秋华年拿着信和年礼,在私下和杜云瑟感叹,“我总算知道你之前为什么说,如果不是商贾身份限制了祝经诚,他肯定能在科举之路上大展宏图。”
第59章 配方泄露
过了几日,方财去而复返,带着五名精挑细选过的签了契书的织工来杜家村学习毛线织法。
这五名织工年纪都不超过三十,有两个哥儿,三个妇女,秋华年和他们聊天时知道,这五人都是匠户,家里所有人都从事手工业生产,世代不变。
裕朝的户籍制度非常严格,商户、军户、匠户一旦入了,轻易无法出来,除非朝廷有大恩典,否则整户人世世代代都只能从事这一个行当。
普通农人在种地之余做一做手工,买卖一些自己生产的农产品,不算在商户和匠户里,但若完全以此为生,不耕田地,官府就会找上门来“改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