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秋华年可以见官不拜,参与贵眷交际,呼奴唤婢,受人敬称了。
离的最近,最早反应过来的自然是苏信白。
圣旨早上传来,下午他便登门拜访了。
“这下好了,虽然你的心不在争荣夸耀上,但有了乡君的身份,做什么都方便些。”
“这样的大喜事,我的礼你可不许不收。”
苏信白提前打预防针,当然是大手笔,他直接把那个种棉花的小庄子送给了秋华年。
秋华年拿着地契哭笑不得,“这……”
四十亩地的庄子,其中五亩是梅树林,还有盖的很不错的宅子与温泉,价值绝对在二三百两银子上,苏信白居然就这么大手一挥送了。
“你因棉花受封乡君,这庄子在你手里比在我这里强上百倍。”
“况且你对我的帮助与情谊,岂是一个小庄子能比的?”
秋华年只得收下,“以后你孩子出生,我一定备一份厚礼还上。”
苏信白清冷的脸瞬间不自在起来。
两人在花厅说话,附近没有旁人,秋华年饶有兴趣的问,“怎么样了,进展如何?”
苏信白装作不明白,“什么如何?”
秋华年笑眯眯的说,“自然是情投意合,鸳鸯戏水……”
苏信白急的去堵秋华年的嘴,“你怎么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秋华年呜呜告饶,“我这不是在关心你吗?你刚才还说我们的情谊呢,有为难的地方,我帮你出主意。”
苏信白坐端正了,难以启齿。
“难道是你不行?还是他不行?”
苏信白吸了口气,知道自己必须立即开口,免得秋华年再口出惊人之语。
“我与大公子虽关系缓和许多,但仍止乎于礼。几年一直如此,我该如何、如何……”
苏信白抿着唇,扭过头去,修长的手指抓皱了衣袖。
秋华年想了想,其实他也没有实践经验,和苏信白真是一个敢问,一个敢教。
“要不你参考一下那些话本?”
“嗯?”
“话本粉戏里,这样的情节不少,你生得如此好看,稍微用用功,还怕对方不心动吗?”
苏信白博览群书,那些不能明说的东西也好奇看过,“那也太过轻浮。”
他不知想到什么,一张清冷的脸霎地红得透粉,像晶莹玉润的冷玉被添了暖色,长长的睫羽上下颤动。
“夫夫之间,闺房之乐,怎么能叫轻浮?”
秋华年笑道,“实在不行,你去买一壶春酒吧,骗他喝下去不就好了?”
“……”苏信白沉默了片刻,“我就不该问你。”
秋华年乐不可支,打算以后每隔几天就问问苏信白逗他玩。
成为乡君后,秋华年有意办一次宴席,一方面为了庆祝,一方面也认一认人,好踏入交际圈子。
他重新整理了一下家里现有的资产,掏出一匣子尘封的首饰。
“我不太懂首饰的工艺和价钱,信白,你帮我看看这些大概值多少?”
这些首饰是去年在漳县,撷芳园宴会上,秋华年从白彦文手里敲诈来的。
因为当时还不清楚背后的利害关系,秋华年一直没有出手变现。
现在钦差赵田宇都被抄家收押了,秋华年终于能拿出它们换钱了。
苏信白大致翻了翻,他也没有比秋华年了解太多。
“大多是银的和鎏金的,有几个上面的珍珠品相还不错,最贵的应当是这支累丝镶宝牡丹簪。我带回去帮你问问懂的人。”
秋华年道,“没什么问题的话,顺便卖了吧,换来的钱我办一个小宴。”
苏信白叮嘱,“这是你第一次以乡君的身份办宴,邀请哪些人,宴会上怎么安排都要想好。可惜我也不太擅长这个。”
新的身份带来了新的技能需求,秋华年点头,“还有些时日,不着急,我慢慢摸索一番。”
说到办宴,自然就要买人了。
苏信白告诉秋华年,虽然私牙手里也有不错的下人,但有可能来历不明,而且没有办事经验。
秋华年现在有资格去官牙买人,最好还是买官牙的,挑那种从罪官家里抄出来的,经验丰富的下人,而且按家按亲的一起买,别买孤仆,这样才治得住。
秋华年受教,挑了个天气好的日子,先去领了自己的月俸,然后找上官牙说明需求。
官牙的管事给秋华年行礼请安。
“乡君来的正是时候,这个月打南边和西边送来了好几波人,还没被挑完呢,我给乡君推荐几个。”
抄家被收走的下人和被没为奴籍的人,通常不会在本地附近处理,官牙会把他们按小家打散,送到远处发卖,让他们彻底翻不出水花来。
秋华年的要求简单,要一个厨艺好的,一个会赶车的,最好还会些女红,其余的便没了。
官牙的管事很快就想到合适的,“我们这里有一对刚过五十的夫妻,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孙女,之前是在南边某府的通判府上的,通判犯事被抄家,他们也被收官了。”
“女人之前是在厨房里干活的,女红也会一些,男人是喂马的,自然会赶车。那小孙女也能干活,乡君家如果有年纪小的主子的话,可以先用着。”
官牙的管事对这些下人的情况如数家珍。
“怎么只有老夫妻和孙女?他们家其他人呢?”
“他家儿子没等到抄家就死了,儿媳有几分姿色,被专门划到其他地方卖去了,怕是隔了十万八千里呢。”
管事见秋华年不说话,忖度着意思说,“那小丫头今年十二,长相不随亲娘,十分普通,人也老实听话,乡君不必担心。”
有的人挑下人专挑好看的,有的人却只要容貌普通的,管事见得多了。
秋华年当然不是担心这个,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你带我去瞧瞧吧。”
管事笑着应声,弯腰在前面引路。
这三个人老的老小的小,也没个特别擅长的手艺,要买还只能买一家子,其实并不好卖。
不过最好的不一定是最合适的,对秋华年来说,这三人已经够用了。
官牙后院盖了几长排低矮的排房,里面一应是大通铺,等待售卖的下人们按小家庭住在一起。
毕竟是要卖了赚钱的,官牙的人没有刻意磋磨他们,里面的下人们都还算衣衫整洁,脸色健康,但神情具是惶恐不安。
管事领着秋华年过来,站在院中,所有人都规矩的低下头,忍不住偷偷瞄秋华年。
见秋华年年轻面善,不像那种爱折磨人的主子,许多人都祈祷他能把自己一家买走,别继续挤在这里担惊受怕的吃苦。
如果一直卖不出去,官牙也不会养闲人,谁知最后会落个什么下场。
角落里一个形单影只的年轻姑娘咬了咬牙,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有些意动。
这个哥儿这么年轻,自己出来买人,肯定是已经成家了。他家男人年纪也不会大,只要能进去,总有办法往上爬,只怕这哥儿有些心计,不愿意买漂亮的丫鬟回去……
她掐着辛苦留住的葱长的红指甲,犹豫要不要拼一把。
走神的时间有些长,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
“皂儿,管事让我们各自去干活呢,你愣在这里干什么?”
管事洞察般的目光已经看过来,皂儿咬碎一口银牙,只能转身离开。
太可惜了,如果今日这个哥儿的男人陪他一起来,她就能找个法子摔一跤扭一下,扑进怀里勾引对方带他走了。
下一次再有主家来挑下人,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她曾经可是像副小姐一样,从小陪着过去的主家小姐享福的,何曾住过这样腌臜的地方!
都怪那个人面兽心的宋太太,表面上慈悲心肠放她走,实际不过是演个戏让迟清荷宽心,转头就给县衙送了帖子告她偷盗主家财物,她去县衙消奴藉,被逮了个正着。
她被官牙收了后,运到西边去卖,好不容易爬上了小妾的位置,又得罪了正房夫人,被重新送回官牙,兜兜转转带回了襄平府。
皂儿长长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回到襄平府,这万里挑一的几率,何尝不是天意?如果有朝一日她能发达,绝对不会放过害自己沦落至此的宋太太和迟清荷!
……
秋华年没有亲眼见过皂儿,自然没认出这个当初为了自己能回家,教唆小姐迟清荷投河自杀的丫鬟。
他的目光放在被管事带来的那爷孙三口身上。
三人大抵知道自己不好卖,都有些忐忑,脸上堆着小心翼翼的笑容,祈祷能入秋华年的眼。
秋华年温声问了他们都会什么,与管事说的大差不差。
三人的脾气都很温驯,看手脚和身形,是常勤快干活的样子。
秋华年问管事价钱,三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小姑娘转身拉奶奶的手,年长的女人赶紧示意她继续站好。
“老的这两个一个二两,小的是三两,若是一家全带走,便宜个五钱,六两五钱银子就可以了。”
不是青壮劳力,不是美人坯子,也没有特别的手艺,一个人不值一亩好地。
秋华年沉默不语,从刚领的月俸中取出六两五钱银子,签了文书,拿过三人的身契,带着三个人回了自家宅子。
已经买了人,那巧婆子和周老汉就不用了,秋华年给他们结了月钱,周老汉干了不到一个月,也按一月的算了。
新来的三个下人见秋华年如此行事,心里更加放心,抄家之后被一路运到北境的心酸与紧张,终于彻底放下了。
第77章 蚝油
周老汉拿了工钱,给新来的人指清楚常走的几条路就回家了,巧婆子还要留几日,交接清楚了账目和活计,再回祝家交差。
这家人本姓金,老汉当初兄弟行三,叫做金三,老伴常年被称为金婆子。
至于小姑娘的名字,金婆子说原先那个是之前的主家起的,不吉利了,请新主家再起一个。
秋华年看他们的神情,知道这个名字不起,反而会令他们不安。
不过这个名字他不打算自己起,而是交给九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