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霞与舒家和黄家姐妹住了许多时日,渐渐有了感情。
黄家姐妹没有亲生孩子,见朱霞孤苦无依,可怜她的遭遇,动了收干女儿的心思。
“官府的人要你改名字,朱这个姓确实不该继续叫了。我也不让你随我的姓,你母亲是位奇女子,你便随她姓魏吧。”
黄大娘拉着朱霞的手轻拍,“我是个粗人,没读过书,起不了好名字。你看是让我给你取,还是找位先生花些钱取?”
朱霞刚刚安葬了母亲,司泾为她请了“烈妇”的封赏,坟墓规格高出庶民,坟前的牌坊正在建造。
朱霞喉咙动了动,“您给我取吧,干娘。”
黄大娘其实已经想了几天几夜了,就是总觉得自己起的不好听,太俗了。
“那好,我想你大难脱险,必有后福,咱们讨个吉头,就叫魏福霞怎么样?”
朱霞轻轻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回头看了眼母亲的坟墓。
“这个名字好听,就叫它了。”
过了几日,黄家姐妹摆了几桌席面,请了在府城的亲朋好友,正式把干女儿魏福霞介绍给大家。
魏福霞还在给生母守孝,没有上桌吃席。黄大娘专门给她做了好几道精致美味的素菜,让她别委屈自己。
魏福霞眼睛一酸,就要落下泪来。
“我的儿,今天是好日子,千万别哭,外头秋乡君已经来了,如棠去见客了,你也快过去玩吧。”
秋华年带着九九上门道喜,送了魏福霞一块在神前开过光的玉质平安扣,笔墨纸砚和书籍也送了一套。
魏福霞尴尬地看着九九,道了声歉。
九九叹气,拉着魏福霞的手晃了晃。
“我不怪你了。以后如棠来我家玩,你也要一起来,我带你们读书打秋千。”
……
拐子案轰轰烈烈调查了半个多月,掘地三尺,最终结案,一干十恶不赦的罪人全被拉去菜市口问斩。
舒华采的弟弟舒二牛也被判了斩刑,所幸没有累及家人。
舒华采的名字是逃来府城后,家道中落能识文断字的郑意晚帮他改的,他之前叫舒大牛,如棠知道父亲曾经的名字,忍了好久才没笑。
古人有个奇怪的爱好,那就是看砍头,砍的是十恶不赦的人的话,还会一起叫好。所以行刑的地方一般是闹市区。
拐子案一干罪犯在菜市口被处以斩刑时,黄大娘等人还问秋华年要不要去看热闹。
秋华年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有些抗拒。
杜云瑟直接帮他拒绝,“华年身体弱,还是不要受血腥冲撞为好。”
黄大娘点头,“是我考虑不周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秋华年看向杜云瑟,杜云瑟替他拢起发丝。
“华哥儿不是酿了青梅酒嘛?取来与我共饮一杯吧。”
说是青梅酒,其实就是在清酒里泡了一些选好的青梅,发酵了几日,取一些其中的清香。
杜云瑟一直管着秋华年,不许他乱喝酒,今天破天荒要一起饮酒,秋华年立即把酒抱了出来。
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亭台楼阁笼罩在烟雾中,湿润的气息吸入肺部,叫人怅然。
秋华年取了一只大杯,一只小杯。
“你一杯,我一杯,我们不醉不归?”
杜云瑟看穿他以退为进,想多喝几口的心思,“那我就一杯便醉。”
秋华年嘟囔,“小气。”
杜云瑟轻笑着帮他斟好酒,轻轻碰杯。
“今日细雨祭冤魂,应当庆祝,便多喝两杯吧。”
秋华年抿了口酒,这酒其实与后世的果味酒精饮料差不多,对现在的他来说刚刚好。
虽然没有去菜市口凑那古怪的热闹,但官府早就把受刑之人的名字和罪证贴在了各处布告栏里,秋华年也看了。
他在里面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名字——李故儿。
“自作孽,不可活啊。”
……
转眼间五月结尾,六月弹指而过,花圃里的花已经全谢了,天气由湿热转为干爽,城郊的田地也变成了喜人的金黄色。
元化二十二年辽州一地风调雨顺,无灾无乱。
在城里感觉不到,一出城门,所有人都会被丰收的热浪席卷。
秋华年的庄子上的棉花已经收了好几波,还有一部分秋桃等待成熟。收下的皮棉当场就用脱籽机处理过,变成雪白的净棉,一大包一大包堆满了庄子上的库房。
这一年秋华年证明了自己的棉花种植方法在别处依旧可行,农书在一步步修改下也趋近完善。
三十亩棉花丰收的消息传出去,原本还在观望的人陆续抱着不同的目的上门,其中甚至包括知府司泾,还有辽州都指挥使。
秋华年熟练地处理着这些帖子,心思却不全在棉花上。
时间到了七月,不只意味着庄稼的丰收,杜云瑟参加乡试的日子也即将到来。
今年到底是不是一个彻底的“丰年”,全等乡试放榜那一日揭晓。
第91章 乡试【一百票加更】
乡试每隔三年举行一届,有秀才功名且无罪、无重孝在身的学子可以报名应考,考试共分三场,每场三日,由皇帝亲派的翰林主持。
乡试上榜,即为举人,拥有了做官的资格,可以使用奴婢,有赏银与赏田,免五十亩地的赋税。
对古代许多读书人来说,功名考到举人这一步,已经称得上功成名就了。
这是真正称得上鲤鱼跃龙门的考试,襄平府是辽州都府,府城里读书人众多,时间来到七月,大街小巷上似乎都传递着考前的紧张氛围。
许多家住的远的、祖籍在辽州的秀才已经提前来到襄平府,预备着八月份的乡试。
秋华年出门逛街时,常看见路边有小摊小贩售卖讨好彩头的东西,那些书坊书肆,也把历年各地乡试的锦绣文章重新刻印,大赚了一笔。
祝经纬如今算半个闲人,买了一堆有用没用的东西,趁杜云瑟休沐上门拜访,美名其曰在办正事。
“坊间都在赌这一届辽州乡试的解元是谁,开了好些盘呢。”
秋华年感兴趣地问,“哪些人身上的注多?”
“云瑟兄自不用说,除他之外,还有位祖籍在辽州的秀才,今年二十有八,名叫祁雅志,学名不低。”
“如今解元的人选里,呼声最大的就是他们二人了。”
秋华年看向杜云瑟。
“这位祁雅志是谁?你见过吗?”
杜云瑟点头,“他七月初来襄平府,到清风书院拜访过闵山长,也与甲字班的学子们切磋了一番。”
“如何?”
“是位学问扎实的实干之人。”
这个评价相当高了,秋华年点头,并没有太过担心。
祁雅志厉害,但他也十分相信杜云瑟的能力,有位惺惺相惜的竞争对手,其实是件好事。
官场上有同榜、同乡之说,如果祁雅志能力出众、人品上佳,未来一同入朝为官,互相也是一个照应。
秋华年问祝经纬,“你不会也下注了吧?”
祝经纬脸上一苦,苏信白有身孕后,祝经诚的精力几乎全集中在了自家夫郎身上,他这个弟弟松快了许多,不免多出去游逛。
要是让兄长知道,他肯定又要挨教训了。
“只浅浅压了五两银子,就当讨个好彩头嘛。况且我相信云瑟兄肯定不会让我输钱的。”
秋华年劝诫,“无论如何,赌博不是正道,上瘾都是从小注开始的,你去把钱要回来,别赌了。”
祝经纬怕被祝经诚知道挨训,也不在乎赚的那点银子,点头应是。
秋华年转而说道,“我还以为郁闽也是有力的竞争人选呢。”
祝经纬这些日子把这打探的清楚。
“也有一些人压郁氏一族的天才,不过比起云瑟兄和祁雅志就差远了。”
“乡试是整个辽州的厉害秀才一起考的,和院试不一样,大家更看好年纪大些,经验丰富的。”
“如果不是云瑟兄书生钦差的名头传的响,他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看好。”
元化二十二年八月前夕,所有辽州籍有把握下场举业的秀才齐聚襄平府,预备着鲤鱼跃龙门的那一试。
作为舆论的焦点,被无数人看好的解元人选,杜云瑟依旧神情平静,一切如常。
所有在考前试图递贴子与他攀谈的人,都被拒绝了。杜云瑟照常在清风书院认真读书,每五日休沐时早早回家,与秋华年对坐闲谈,相拥而眠。
被他波澜不惊的表现感染,家中其他人也不再紧张,静静数着日子,等待乡试的来临。
乡试的地点也在襄平府贡院,贡院的人已经提前搭好了合适数量的号房。
因为一场要考三天,考试时考生不许离开号房,所以号房比院试时的稍大一些。
但因为地方紧张,大的也有限,里面依旧是一高一低两张木板,低的当板凳,高的当桌子,睡觉时就把两张木板拼起来。
除此之外,再给一盆炭火,两根蜡烛,褥子什么的都要自带,并且不许有夹层,防止舞弊现象。
秋华年打听了许多经验,早早就开始帮杜云瑟准备乡试用的东西,现在家里条件好了,他不求省钱,只求东西是最好用的。
带进场的东西不许有夹层,秋华年便买了两大张纯色狐狸皮拼起来的褥子,轻便又保暖,既可以垫在干硬的木板上,也可以在湿冷的号房里御寒。
衣服也不能穿夹层的,就多做几层,现在天气转凉,不怕热就怕冷,大不了白天脱下来垫着,晚上再穿上。
秋华年思及自己在现代考试时的经验,把衣服做的很宽松,还别出心裁地做了一双“拖鞋”。
连坐一整天不换鞋,脚绝对会肿。
而穿宽松睡衣去考试的快乐,大学生只要体验过,就绝不会忘记。
秋华年把这一样一样东西拿给杜云瑟看,杜云瑟一直配合着,让试穿就试穿,让夸赞就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