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杜云瑟哑着嗓子。
乡试已经结束,有些事该提上日程了。
再这么忍下去,他真要成柳下惠了。而且瞧华哥儿的样子,自家小夫郎也忍得挺辛苦的……
杜云瑟早就发现,华哥儿虽然脸皮薄,动不动便不好意思,但慕色之心其实挺重的,胆子也不小。
好在他慕色的对象,始终只能是自己一个人。
杜云瑟咬了下秋华年的下唇。
“我们下去吃饭吧。”
秋华年的身体不好,在车里坐久了,血液循环不畅,四肢有些发麻。
杜云瑟把他打横抱起来,径直走进宅子。
街坊邻居们知道这家住的是今年乡试解元的热门人选,都探头探脑地瞧着。
看见杜云瑟抱着秋华年进门,许多人下意识移开目光,心想杜才子爱重夫郎的传言,果然不假。
有的人想一想便丢开了,有的另有打算的,就不那么高兴了。
杜云瑟抱着秋华年进来后,金婆子立即和珊瑚一起张罗晚饭。
秋华年提前叫金婆子用牛骨、羊骨和鱼熬了一大锅鲜美的清汤,预备着烫锅子吃。
在秋华年的认知里,家里搞庆祝就该吃火锅才对。
牛羊肉和鲜嫩的鸡块各准备了几斤,除此之外,秋华年还专门买了鲜虾、扇贝、鱿鱼等海鲜,都是从海里捞上来后,一路用冰送到襄平府的,运费比食材本身还贵。
也就是现在手头宽裕,才敢这么“奢侈”一顿。
料碗准备了酱油、陈醋、白糖、油泼辣子、蚝油、麻酱、红腐乳、香油还有韭花酱。
都用小碗装着,一溜排开,大家想吃什么就加什么。
春生不得其法,觉得每一样都好吃,挨个加了一两勺,尝了一口后立即丢开。
九九点了下他的头,“哪有你这样猪八戒吃人参果的?重新拿个碗,我帮你调。”
秋华年笑着,“九九越来越有姐姐的样子了。”
九九也笑了,“那是因为春生太笨了。”
春生噘着嘴,口中嘟囔着回头要告诉原若评评理。
一大家子人在花厅里边说笑边烫锅子吃,一直吃到了月挂中天。
孟圆菱满足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好饱啊,真希望每天都这么开心。”
云成默默伸手帮他揉肚子。
家里没外人,孟圆菱索性挂在了云成身上。
他眨了眨眼,提起一个话题。
“华哥儿,你今年的生辰正好赶上乡试,只吃了碗长寿面。现在云瑟兄长已经考完了,咱们要不给你补过一个摆几桌席吧?”
秋华年没觉得哪里不对,“都已经过了,就别补了吧。”
他刚拒绝,不料云成也开始劝了。
“阿嫂参加了许多生辰宴,自己办一场,能收到不少礼。”
“……”
云成这句话说得朴实无华,但一针见血。
秋华年想起自己在现代时不断参加朋友们的订婚宴、婚宴、孩子满月宴、周岁宴……
礼金几百几百地掏出去,自己却根本不可能办同样的活动。
人生一大烦恼,不就是凑出去的份子收不回来吗?
秋华年可耻地心动了。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孟圆菱朝云成比了个大拇指。
杜云瑟在此时恰到好处地开口。
“此番乡试若能中举,亦须摆宴庆祝,不如便合二为一大办一场吧。”
秋华年一想是这个理,反正肯定要办一次宴会,多加个由头办大一点,还能多收一份礼。
“那就在出榜后选一个日子?”
孟圆菱当即举手,“从来没有自己给自己办生辰宴的,这次宴会就交给我来安排吧。”
九九也连连点头,“我帮忙做副手。”
他们几句话就分工完了,秋华年只能答应。
“家里的钱你们看需要随便支取,记个账就行了。不用减省,但也不要太铺张浪费。”
孟圆菱神秘一笑。
“华哥儿好好休息几天,到时候等惊喜就成了。”
……
乡试结束后,内帘官阅卷还需要数天时间,这些日子,杜云瑟不再回书院读书,一直留在家中陪秋华年休息游玩。
之前的大半年,杜云瑟一直每隔五日才能回一次家,现在终于闲了,有了大把大把的时间,两人每天如胶似漆,感情更上一层楼。
正值丰收季节,秋华年时常与杜云瑟一起去庄子上。
最后一批秋桃也已经收完了,佃户们正在把地里的枯枝拔出来,运回去冬天当柴烧。
他们积着酸菜、咸菜,缝制冬衣,检修房屋,储备柴火和粮食,为过冬做准备。
今年棉花收得好,秋华年没有小气,按人头给庄子上的每个人发了三斤棉花,如果还想买,可以以一百文一斤的低价购入,为了防止倒卖,每人限购两斤。
消息传达后,庄子上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这么多新棉花,可以让他们过好几个温暖舒适的年了。
三十亩地的棉花一共收了九千斤左右的净棉,交了税后还剩八千斤出头。
如果按市场价全部卖出去,能得一千多两银子,给佃户们分二成,到手就是一千左右。
秋华年和杜云瑟走在已经空无一物的地头,秋高气爽,阳光金黄。
“去年这个时候,我们还在村里准备过冬呢,我记得当时我专门买了一大车白菜,请桃红婶子帮忙积酸菜。”
“今年也积一些酸菜吧,许久没吃过,我都有点馋了。酸菜炖粉条和排骨特别好吃。”
秋华年说着,杜云瑟一直静静地听。
几个孩子冲两人迎面跑来,手里放着不同造型的纸鸢。
“秋乡君好,杜公子好。”因为他们常来,孩子们都不认生怕人了。
“这些纸鸢也是卫栎做的吗?”
“是丙七大哥做的,但卫栎哥哥帮忙画了画。”
秋华年笑着让他们继续去玩。
丙七和卫栎至今没有什么进展,卫栎被过去的经历伤得太深,很难有勇气开启一段感情,而丙七应该是想走润物细无声的路子。
秋华年牵着杜云瑟的手,给他说最近的事。
“前阵子辽州都指挥使给我送了帖子,因为你正忙着备考,我当时没告诉你。”
杜云瑟问,“为了棉花?”
“是,辽州此前不产棉,每到秋冬,都要花费人力物力去南边采购棉花,加上长途运输的损耗,以及各地官员的贪污,一千两银子还买不到三千斤棉花。”
“都指挥使大人想把我手里的所有棉花包圆了。”
“他是不是还想压价?”
秋华年笑了一声,“你怎么知道的?”
“武人大多性子直爽,不讲弯绕,都指挥使大人尤甚。”
翻译一下,就是说这位大人向来“不要脸”。
秋华年浅浅伸了个懒腰,“如今大批采购棉花的市价在一百五十文左右,都指挥使大人想以一百二十文的价格收购。”
“其实我能理解,他这么压价,钱也落不进自己的口袋,只是想尽可能让边关将士们多穿些棉花罢了。”
“华哥儿决定了?”
“嗯,我们受边关将士保护,尽一份心是应该的。”
“况且吴深还有宝义叔他们都在边关呢,将士们穿得暖和,战力提升,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好事。”
杜云瑟侧头看着秋华年,目光中除了深情与柔软,还有许多其他东西。
“所有人都会记得你的好的。”
秋华年一笑,“我更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安归家,团团圆圆。”
……
乡试放榜前夕,杜云瑟和秋华年再次去拜访了顾老大夫。
顾老大夫头上戴了顶毛线帽子,正在和小孙女翻花绳玩,谁输了谁就背一遍药汤歌。
看见他们进来,老顽童清咳一声,正襟危坐。
秋华年把毛线的概念引入裕朝后,经过劳动人民的研究发展,毛线制品已经趋于成熟。
不过顾老大夫头上的毛线帽子款式与现代大不相同,还是更符合古代风格与审美的。
“上次老先生说新方子可以吃到秋天,如今已是秋收之后,请老先生看看需不需要再换方子。”
顾老大夫伸手替秋华年把了脉。
他微微点头道,“乡君的身体情况比上次更好了,如此将养下去,三五年后,可不再以此为患。”
杜云瑟眉眼舒展开来。
“请老先生再赐下药方吧。”
“这是自然。”顾老大夫乐呵呵地在纸上一气挥就,让家人去前头药铺抓配药。
两人交了钱,离开之前,顾老大夫突然意味深长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