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家的卷王小夫郎 第164章

第117章 妻妾

第一日,杜云瑟写完了五道四书题和两首五言八韵诗,第二日则写完了八道五经经义。

他每日日出即起,在火盆上烧开一壶水,烤热酥软的烧饼,冲开一杯加了炒熟的芝麻、花生、核桃碎的酥油茶,简单吃过饭后便开始答题,直到人定之后再收拾笔墨纸砚,把两张长木板并起来睡觉。

隔壁的李睿聪第一日接连上了五六次茅房,第二日终于恢复正常,但少了一天的时间,他第一场考试的题答得估计不怎么样。

时间来到第三日,很多考生已经支撑不住了,比起身体上的疲惫,精神上的压力更难缓解。

在狭小逼仄的号房里连待三日,不能说一句话,还要不停答题,不停想自己的试卷能不能得到主考官的青睐,能不能考中进士……躁动的气氛在一排排号房间涌动。

杜云瑟端坐在号房里,认真地研磨墨锭,他前后左右的号房比起前两日多了许多动静。

换纸的声音、放笔的声音、移动木板的声音……考生们不自觉地发出更大的声响,缓解心中的急躁。

杜云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待澄泥砚内的一汪墨汁浓淡适宜,取来一张铺满整块木板桌案的崭新纸张,开始誊写自己的答案。

科举文章有着非常严苛的格式要求,比如凡“臣”字要小写,凡“皇帝”、“君”、“陛下”要大写,凡称呼君主要另起一行……

一旦写错了,那可不只是考卷被罢黜,还会涉及藐视君上之罪。

一尺半宽、丈余长的白浪宣纸上,蝇头小字竖直齐整地排列着,写错一点,就是前功尽弃,不仅考验考生的耐心和谨慎,也挺考验情绪稳定程度的。

——这是秋华年的评价。

杜云瑟誊写完一道题,暂且歇笔休息片刻,他眼前浮现出自家小夫郎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勾起。

隔壁号房的李睿聪好像不小心摔了砚台,石砚砸在砖地上,发出不小的动静,惹得负责这片区域的两个小吏过来查看。

杜云瑟挑了下眉,拾起笔继续在雪白宽大的纸张上誊抄文章。

就这样耐心地写写停停,酉时正刻,杜云瑟按时誊写完了一整张长长的答卷,裁掉多余的纸张,正式答卷从头到尾足有一丈长。

墨迹晾干后,负责糊名的小吏打开了号房门。

当着杜云瑟的面,小吏将写着考生信息的卷头用不透光的纸糊住,将试卷按规制折叠起来,放入专门的匣子封存。

这一步是有可能出现舞弊现象的,前朝曾有个举人一掷千金收买了糊卷的小吏,让对方把自己和隔壁文魁的试卷的卷头割下来,互换后重新粘贴,这样他就得到了文魁的答卷。

后面会试结果出来,他中了会元,那位文魁则名落孙山。

好在文魁考试结束后曾把答卷默写下来给恩师看过,恩师恰巧被邀请去品评会元卷,一看这试卷不仅内容和自己学生的一模一样,连字迹都相同,立即向上检举。

最后真相大白,文魁重新取回了会元的名次,舞弊的举人和被收买的小吏都被砍了头。

裕朝科举吸取经验教训,让小吏当着考生的面糊名,糊名后立即入匣贴上封条,上交一个,才能去收下一个,杜绝了小吏被收买换试卷的可能性。

杜云瑟平静地看着小吏将自己的试卷放入匣中,贴上专门的封条。直到会试彻底结束,评阅试卷之时,试卷匣才会在层层监督下被打开。

第一场考试尘埃落定,成绩如何,考生已无法左右,只能静待结果。

小吏走后,杜云瑟开始收拾自己带来的东西。

将笔与砚台洗净装进锦袋,褥子一一折好,食盒里的食物刚好吃完,龙眼炭却还剩了不少。

盖因食物是秋华年算着杜云瑟每顿饭的食量装的,而炭火他怕天公不作美杜云瑟冻着,紧着容器能装多少就装多少。

贡院的小吏们动作飞快,糊名收卷加上确认试卷份数一共花了两刻钟,酉时三刻,贡院门口的大钟再次敲响,大门打开,挤满了街道的马车和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秋华年和邓蝶仗着住得近,早早就让小厮赶着马车来贡院门口等人,占了个好位置。

但随着考试结束时间的接近,贡院门外的人越来越多,形制各异的马车挤在一起,隔绝了他们望向贡院大门的视线。

听见钟响,柏泉索性跳下车辕,“乡君等一等,我挤过去接老爷过来。”

星觅接过缰绳拉着,劝秋华年,“外面人挤人的,乡君身体本来就不好,万一伤到了,岂不是叫老爷分心难受么。”

秋华年顺着车窗往外看了一眼,外面当真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他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小身板,明智地选择了放弃。

“邓阿嫂只带了一个人不方便,你顺便看看王举人在哪。”

“乡君放心,我记住了!”柏泉边回话边奋力挤进人群。

又过了一个多钟,杜云瑟和王引智才跟着柏泉来到两驾马车前。

连续三日几乎一直在狭小的号房里,两人的神情都有些疲惫,但大体上还算沉稳自若,应该都发挥出了自己的水平。

明日早上还要考第二场试,秋华年没有耽搁,接到了人后就让柏泉赶马车回租住的宅子。

柏泉这几日把贡院附近的路摸得十分熟悉,避开人流走了条小巷,七拐八拐后,顺利回到住处。

厨房的灶台上的蒸屉里盛着饭,还烧了一大锅热水,秋华年他们出门前用微火热着,这会儿还是烫的。

秋华年一边让杜云瑟吃些热食,一边忙前忙后地让柏泉把热水提到房里,等杜云瑟吃完饭就可以舒舒服服泡个澡了。

等一切忙完,杜云瑟沐浴完出来,秋华年终于找到机会好好说一说话了。

他伸手在杜云瑟眼前晃了晃,“回神了嘛,杜公子?杜解元?”

杜云瑟浅笑着握住他的手,“会试一场确实极耗精力,幸好有华哥儿在外面帮我张罗。”

两人躺在炕上,秋华年靠在杜云瑟怀里,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梅花香。

刚才秋华年非常奢侈地给洗澡的热水里加了一罐梅花清膏,效果值得好评。

秋华年又吸了一口,在杜云瑟刚洗热的胸膛上贴着皮肉蹭了蹭。

“……”

杜云瑟失笑,“华哥儿是在陪我休息吗?”

刚才秋华年让星觅收拾了桌子,然后把所有人都劝了出去,关上房门,拉上绢帘,美其名曰要陪杜云瑟休息。

秋华年无辜地眨了眨眼,“是啊,你要是觉得吃亏了,我也让你蹭回来。”

他说着便扒拉自己的里衣领口。

杜云瑟一把按住秋华年的手,声音嘶哑,“现在还不是时候。”

早有预料的秋华年故意说,“是你自己不抓住机会的哦。”

“……”

秋华年埋着脸哧哧笑了起来,今朝有酒今朝醉,会试结束后杜云瑟要怎么“算账”,等会试后再说吧。

火盆里面的炭火孜孜不倦散发着热意,柔软温暖的锦衾里,杜云瑟和秋华年依偎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天,身体和精神上的疲惫如水洗般渐渐褪去。

秋华年依旧对那些佶屈聱牙、深奥晦涩的经义题目不感兴趣。杜云瑟说完亲历的会试流程,想了想,给秋华年说起李睿聪的事情。

——华哥儿喜欢听新奇趣事、喜欢凑不麻烦的热闹,他一直记得。

听见李睿聪的号房居然在杜云瑟隔壁,秋华年不免皱眉。

“虽然同乡举子会被分在同一片区域,但居然紧挨在一起,太晦气了。”记仇的齐黍乡君“狠狠”骂道。

“不会影响到你吧?”

“号房戒律森严,除了贡院小吏,还有禁军巡逻,任何异动都会引来排查,我在自己的号房专心答卷,他影响不到我的。”

秋华年松了口气,提起李睿聪,他也想起这三日听到的一些八卦。

“我前天突然知道,李睿聪租住的宅子离我们不远,蝶阿嫂带着小厮出门买菜时遇见了他家的下人,索性打听了一下。”

虽然有下人可以使唤,但邓蝶仍坚持每日自己出门买菜,她说别人挑菜她不放心。

秋华年给杜云瑟吐槽,“你猜李睿聪这次进京赶考带了多少家眷?”

杜云瑟摇头,“华哥儿说说。”

他不想扫秋华年的兴,索性把听八卦当成放松消遣,还能顺便了解一下李睿聪的情况,做到心中有数。

“一般举人进京赶考都是轻车简从,集中精神专心致志考试,但李睿聪不但带了夫人,还带了两房姨娘。”

“一房是他夫人的娘家族妹,另一房是从官牙里买的,双方都看对方不顺眼,据说他租住的宅子里热闹极了,会试之前就闹了好几次,连邻居都听见了,真不知他们到底是来干嘛的。”

杜云瑟微微点头,“难怪。”

“嗯?”

“无事。”杜云瑟笑了笑,吻在秋华年的眉心,“我有华哥儿,实乃毕生之幸。”

……

李睿聪堵了很久的马车,才回到岳丈家托关系重金租来的二进宅子里。

原本热闹的院子今日十分安静,让他突突跳的额头稍微缓解了些。

“皂姨娘呢?”他面色阴晴不定。

“皂姨娘和小姨娘都被夫人罚禁足了。”

李睿聪眉头一挑,看见他自中举后便一直“称病不出”、诸事不管的原配夫人白承欢从后面迎出来。

“老爷辛苦了,厨房按点做了饭菜,水也烧好了,老爷快去休息一番吧,明日还有第二场呢。”白承欢一边说,一边帮李睿聪解下披风。

李睿聪问,“谁做的饭?”

白承欢温柔笑道,“自然是咱们从辽州带来的厨娘,皂姨娘前几日推荐来的那个厨子不好,老爷进贡院了不知道,吃了他做的饭,咱们全家都闹了一日的肚子,我赶紧把人打发了,换成了原来的厨娘,果然没再闹肚子。”

李睿聪重重哼了一声,“何止,老爷我都差点被他害了,要不是这次考的题里有几道我此前准备过,节省许多力气,差点就误了大事!”

白承欢垂下眼睑,唇角扬起,“这是老爷吉人自有天相,下场考试定能如有神助。”

李睿聪点头,吩咐道,“不能再惯着皂儿了,一个官牙里的奴婢,眼皮子比针尖还浅,哪里办得好事情,心里只有那点东西。你是当家主母,别躲懒,多费些心好好教育她。”

白承欢点头应是。

李睿聪见她今日如此乖顺,心情好了几分,却仍拿着乔。

他避开白承欢奉上的茶水,似笑非笑,“夫人可是大梦初醒后悔了?”

白承欢垂下头,声音温柔,“我为夫君生儿育女十三年,夫君就不能宽容我一时糊涂吗?”

见白承欢认错,李睿聪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父母都是清醒人,就你惯爱嫉妒耍性子,可见是被惯坏了,既然如今明白了,以后可要好好做位贤妻良母。”

他说到这里,想起白承欢往日的好处,心里也动了几分情,“只要你拎得清,我李睿聪难道是抛妻弃子的人吗?等我中了进士当了官,你就是官太太,咱们的儿女就是官员家的嫡子嫡女,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白承欢仍是温柔地笑着,“老爷说得是,妾身受教了。”

一直伺候着李睿聪吃过饭,沐浴结束,目送他从心地去皂姨娘房里后,白承欢才回到自己住的厢房,背过人处,脸一点点冷了下来。

天将晚时,白承欢解了娘家族妹的禁足,唤人来见她。

下人们口中称着“小姨娘”,按吩咐退出屋子,把空间留给这姐妹两人。

确认门外无人偷听后,白承钰双眼一红,扑到白承欢膝头问,“夫人,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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