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秋风至?萧萧送雁群。朝来入庭树,孤客最先闻。”那位大叔看着远处,突然吟诵了这首诗出来,田浩正好听见了。
而那大叔看了看周围,也就只能跟田浩讨论了:“你可喜欢这首诗?”
田浩正好在周围溜达,这上头的面积也不大,他想听不见也不太可能:“还好吧?”
“我姓李。”那位大叔主动说了自己的姓氏。
“学生姓田。”田浩朝他拱了拱手:“李大叔。”
“定国公府是你的外家?”李大叔明显知道定国公府的事情。
“是啊,是我外祖家。”田浩承认的点了点头。
“田小子。”李大叔毫不客气的叫他小子:“你也吟诵一首应景的诗词来听一听?”
“学生更喜欢诗豪的秋词二首。”田浩道:“疏阔而洒脱!”
“哦?”李大叔听了这话笑了笑:“你既然十三岁就考中了举人,才学应该不错,现在作诗一首,就以重阳为题。”
“李大叔,你怎么知道,我十三岁就考中了举人?”田浩很意外啊,这才头一次见面,只是知道彼此的姓氏而已,这位李大叔知道的东西不少嘛。
“看你的穿着打扮,应该是个举人。”李大叔笑着道:“何况这几位,可是眼熟的人。”
他指了指薛青他们几个,这几个人穿着的都是定国公府下人们的服饰。
田浩一下子就笑了,几乎是张嘴就来“一夜雨廉纤,新晴景倍添。日暄烘菊蕊,云散露峰尖。秋色重阳胜,诗题即事拈。登高堪眺远,四面捲珠帘。”
那李大叔眼睛都听的亮了三分:“此诗为何?”
“就叫重阳。”田浩打开了自己的扇子:“应情应景。”
跟他谈论诗词歌赋?哈哈哈!
想当年他沉迷诗词歌赋的时候,别提多疯狂了,这点都不是问题。
这首《重阳》当然不是他作的,这可是有着“诗帝”之称的乾隆皇帝所做,那位一生作诗四万多首。
虽然说很多都是凑数或者水平不高,但好歹人家也是个文化人。
他这一首诗词出来,足可表现出他的才思敏捷以及一肚子的墨水了吧?
“不错不错,你这小举人有点意思。”李大叔指了指一边的石凳:“坐下说话。”
“那多谢李大叔了。”田浩就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双喜,给他倒一杯茶来。”李大叔一声吩咐,他身边站着的那位面白无须的管家打扮的人,就给田浩倒了一碗热茶。
田浩客气的道了谢:“多谢。”
然后端起来喝了一口:“好茶,君山银针啊!”
上好的君山银针,比他在老太太那里喝的还要好一些。
具体哪儿好,他喝不出来,但是他在老太太那里喝到的君山银针,气味独特,他一下子就记住了。
“不错,君山银针金镶玉。”李大叔道:“算得上是好茶。”
田浩喝了茶,还顺手拿了人家一块糕点吃:“这应该是顶好的黄茶了,糕点也挺不错的啊,这是重阳糕,菊花酥。”
糕点好几盘,做的都十分的精美,味道更是没的说,田浩还顺手塞给了田小宝几块,让他也吃一些,其他人他就鞭长莫及了。
“你姓田,叫什么?”李大叔并没有介意这个小动作,反而问他的全名。
“学生田浩,字微澜,号长生。”田浩这次正式的介绍了一下自己:“外人叫一声长生公子。”
“长生?”这个号,让李大叔一愣:“这是你的号?”
此处时空讲究跟古代差不多,号是出了姓与名和字之外的代表。
但是一般都是比较清雅或者有意义的号,比如说李白,就号青莲居士,他这长生是个什么意思?难道他是修道的?怎么来皇觉寺了呢?
作者闲话: 江湖有话要说:有大叔出没啦!
第129章 神秘的李大叔
“是我外祖母给起的,老太太觉得长生的身体不好,多病多灾又单薄,失恃失怙,生怕养不活,长不大,就叫人人都喊我长生。”田浩笑得有些羞涩:“老人家的一片慈爱之心,故而长生就以此为号,日后出门,也让人叫一句长生公子。”
“有孝心。”李大叔很是开心的样子:“你父亲是个人才,可惜了。”
田浩抬头,好奇的问李大叔:“您认识……我父亲?”
“认识,见过几次面,还共事过。”李大叔的表情有些沉默:“可惜了。”
他一连说了两个“可惜了”,这就让田浩郁闷了,这是多可惜他父亲这个人才啊?
田浩的眼神,让李大叔有些释然,又有些欣赏:“你是一个好孩子。”
“谢谢?”田浩有些迷糊。
顺便,田浩低头吃糕点,喝茶。
“听说韦家那事儿,是你给出的主意?”这李大叔看着是个文人雅士的装扮,可那头上的进贤冠是七梁的好么,革带用的上好玉石,身上没带绶,不过穿的衣服却是云凤四色花锦。
他在他大舅父的身上看到过这些玩意儿!
可他腰间垂着的是一块什么玉佩?
一块黄田玉雕刻成的蟠螭纹鸡心玉佩!
玉色黄白,片形镂雕,中间呈鸡心形,一端尖,一端圆浑。
就垂落在一边,随风轻轻地晃荡着,那流苏都是上好的呢!
田浩前世近视眼,今生他对自己的眼珠子可保护的很,所以他眼神儿好的不得了,起码五点三!
嗯,空军的眼睛标准。
那玉佩两侧镂雕蟠螭,螭身用阴刻线毛片纹装饰。
光是这一块玉佩,就造型新颖,做工琢磨精细,甭管是玉佩本身的材质,还是雕刻的做工,以及造型的价值,都不是一般的人能有的,不,是一般的官员都不能有。
这个时期阶级分明的很,而蟠螭可是龙属的蛇状神怪之物,是一种无角的早期龙。
也有的说是盘曲的无角之龙。常用作器物的装饰。
还有的说蟠螭生得虎形龙相,相传是龙与虎的后代。
代表的是文武全才的意思……可不管哪一种,这玩意儿沾了“龙”,就不是一般人能配得起的,家里有的要么是御赐的要么是祖传的,反正是需要拿个供板儿供上的东西。
这么大刺刺的挂在身上的,田浩还是头一次见。
而他问了韦家的事情,田浩就更警惕了,糕点都不吃了,茶水也不喝了,抬脸看着他:“您是为韦家出头来的?”
这人如此打扮,身边的人看着也是各个精英,难道是韦家的什么大靠山?
来给韦家讨公道来了?可韦家要是有这靠山,不至于灰溜溜的出京,滚回老家去务农了。
“非也非也!”李大叔摇了摇头:“就是确定一下。”
“您听谁说的啊?”田浩不认为,定国公府的人会那么长舌,何况当时知道是他出的这个主意的人,都是自己人。
“你猜?”结果李大叔却来了恶趣味。
“不猜。”田浩一扭脸,故意恶声恶气的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那个主意就是我出的,谁让他们家先败坏我大表哥的名声来着?”
“那个,不是我说啊,你大表哥丁海,也没什么名声。”李大叔想起定国公世子丁海,名声?这玩意儿跟他有毛关系啊?那小子粗鲁莽撞,跟他父亲简直是一脉相承。
“我大表哥怎么了?”田浩不服气的一梗脖子:“我大表哥身为定国公世子,在西北关隘,御敌于国门之外,保家卫国,冲锋陷阵,从不后退!为人光明磊落,不欺暗室。那个什么韦家,一点子后宅妇人的鬼蜮伎俩,就敢肖想我大表嫂的位置,做梦呢?”
“你可知道,韦家的关系可不错的,定国公府难道没有点想法吗?”李大叔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我外祖全家都对这个什么韦家,嗤之以鼻好么!”田浩一顿吐槽:“根本就门不当户不对,用这种狗血的手段,想逼我大表哥娶那么一个女子进门,绝不可能!我大表哥就是出家去当和尚,都不会要那个媳妇儿的,让他们别白日做梦了。”
同样的,田浩也说了两次“做梦”。
强调的特别实在,而且他也没问韦家有什么关系不错,摆明了是不想知道,更不想打听。
“哦,定国公府如此坚定,倒也不愧是将门世家。”李大叔说话总是莫名其妙。
不过田浩不打算刨根问底,反而他有一件事情比较好奇。
“您怎么确定是我的?我不信我外家的人嘴巴那么松。”田浩好奇的问李大叔。
“你也知道你外祖家的人不是长舌的性格,他们家啊,一根筋,就不在乎什么名声,不过是不爱跟人计较而已,但很多时候,这个世道,名声很重要啊!”李大叔叹了口气:“所以在知道外头的流言蜚语之后,我就肯定,这绝对不是丁家人能想出来的主意。”
田浩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嘿嘿嘿……我来了才发现,大舅父他们都是那种,四肢发达,脑子也好,就是没好到地方。”
“嗯?”李大叔一挑眉。
这个动作他做起来,颇有一种威压的感觉,那种扑面而来的凌厉,让田浩心里一动,这位大叔的身份,肯定不简单。
不过他觉得自己没什么可让这么一个大叔惦记的,就开口侃侃而谈:“大舅父领兵打仗习惯了,家里基本上都是军事化管理,二舅父在兵部,但武艺也是勤练不坠,六位表兄,您既然知道,我就不多说了,他们都是非常纯粹的武人,我外祖家就是军伍起家,军功累积的门第,要说多讲究,呵呵呵……全靠娶进门来的都是知书达理的女子,比如我外祖母,一些规矩都是内宅女眷们给立起来的,男人们是不怎么在乎这些繁文缛节的,他们就是太实心眼了,而且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李大叔摆出来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明显很感兴趣的样子。
“是啊,世人在意的那些东西,对他们来说无足轻重;而他们在乎的那些东西,对世人来说,可能不值一提。”田浩一摊手,拼命的给自家的舅父表哥们脸上抹金:“大舅父看重的是保家卫国,不让一个敌人跨过边境;二舅父看重的是辎重给养,兵器后勤,按时送去大营,不能让戍边的官兵饿着肚子跟敌人拼命!表兄们更是想着征战沙场,延续父辈的勇猛强悍,扬威塞外,光宗耀祖。他们对金银财宝并不看重,也不计较,对自己粗鲁啊,杀神的名头也不在意,哪怕是大表哥被人传什么克妻的名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可我看着不服气!凭什么呀?我外祖家风酷烈,将门本该如此,那韦家什么玩意儿?也敢算计我大表哥?总不能让我外祖家流血之后,又要流泪吧?”
田浩这话说的就很激动了。
“好孩子,你说得对,总不能让定国公府,流血又流泪。”李大叔被说得有些惭愧:“是……是我狭隘了。”
这个时候,一阵秋风吹过,远处吹落了许多的枫叶,也随风飘过来。
李大叔其实长得不错,国字脸,面白如玉的,坐姿也很好,一看就是一个有教养,有身份的那种人。
也把田浩那要冒出来的火气给吹没了,轻咳一声,低头喝茶,润润喉咙。
再看看这如画的景色,田浩突然福至心灵:“厚地高天,侧身颇觉平生左;小斋如舸,自许回旋可。聊复浮生,得此须臾我。乾坤大,霜林独坐,红叶纷纷堕。”
不自觉地吟诵了王国维的这首词出来。
那李大叔听了,眼中神采奕奕:“好诗词!”
“只是偶有灵感,让大叔见笑了。”田浩摇了摇头:“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而已。”
“那也得有那个才华啊!”李大叔却很是高兴。
那边上来一个人:“老爷,时候差不多了。”
“哦,嗯。”李大叔点点头,站了起来,身边那个管家扶着他:“与长生谈诗论词,十分惬意开怀,希望以后有缘再见。”
“随缘!”田浩也如此说。
在皇觉寺这里,说话都带上了一股子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