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都多大年纪了,还这么好勇斗狠?
不是说,老太太是文侯府邸出身的嫡女吗?
怎么感觉比他这个少年的举人还要冲动呢?
“怎么不合适?她家国公爷能来我老婆子的家里,放狗咬我的孙儿,我为什么不能打上门去,砸了她们家后院?”老太太威风凛凛,如同即将出征的大将军:“来人!备马!抬我的刀来!”
“老太太,您坐车子去吧?暖车!成不?”跟来的崔二娘,也是老太太娘子军的统领,柯林的媳妇儿,赶紧正色道:“小的们就算是护卫,也能让老太太您的战车,压过平国公府的二门门槛儿。”
嗯,很聪明的崔二娘,她也不说马车,暖车的了,直接改成了战车。
这么一改称呼,说出来都带感!
加上她一直都是一身铠甲的装扮,这么说吧,真有一股子出征的架势。
“对,对!”田浩忙不迭的点头:“听柯家婶子、哦,不是,崔校尉的,她说得对!”
他还记得崔二娘的军职,是校尉,女校尉。
这个时候,田浩可不敢火上浇油啊,其实他更希望老太太别去,但很明显,老太太是铁了心的要去一趟,这口气非得出了不可。
不出估计老太太都得憋屈出病来。
“行,听崔二娘的,你去安排,老太太我就要看看,那贱妇凭什么勾搭了平国公,还敢说我的长生。”老太太往外走,走路都带风了:“走!”
“是!”崔二娘赶紧跟上,张林家的也跟了上去。
一伙女眷来也匆匆,去的更急,牛奶娘进来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少爷,老太太怎么气呼呼地走了”
刚才她跪在那里,老太太没叫起来,她就没敢动,方才老太太临走的时候,张林家的才将她一把扯起来,老太太只吩咐了一句:“好好照顾长生。”
然后就走了,那架势,跟要找人打架似的。
“姥姥说,她要去平国公府,给我讨个公道。”田浩慢吞吞的躺了下去,又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我想,我大概还没睡醒。”
所以才会做了这么一个梦。
他需要睡觉睡到自然醒……。
大概是药里头有助眠的成分,加上他本身就虚弱,还被惊吓到了,又半宿没睡好,这一觉田浩睡得很香。
醒来之后,发现天都全黑了,牛奶娘跟田小宝守在他这里,田小宝在卧室里,牛奶娘在外间的罗汉床上。
“少爷哥哥醒了!”田小宝一看他睁开了眼睛,就乐呵呵的问他:“要吃些东西吗?药一直热着呢。”
“先吃药,再吃东西。”田浩清了清喉咙,他还是不舒服,先吃药吧,不然他吃了东西再吃药,总感觉咽不下去药汤子了。
他的饭,依然是一碗白米粥,熬煮的浓稠,再有凉碟小菜,五香卤煮花生米,以及清炒玉兰片儿。
不止清淡,分量还小的可怜,喂猫呢!
但他不敢有意见,吃过了之后,再喝了一大碗汤药汁儿,他的肚子也就有了八分饱。
人精神了一些,就听到了丁洋的动静,夸张地大嗓门儿,人还没进来,声音先传了进来:“长生!长生!大消息啊!”
随后人就跟泥鳅一样钻进了屋:“我请了半天的假期回来看你,结果遇到了回来的老太太。”
“老太太回来了?”田浩赶紧问:“情况怎么样?老太太没气坏身体吧?”
老太太出门去了平国公府,他现在想起来,还有些郁闷,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真吃了亏可怎么办?
“老太太当然没事了,连我父亲都没事。”丁洋眉飞色舞的告诉了田浩,定国公府是多么的威风。
先是他大舅父,当代定国公,上朝之后,主动告状,就说平国公府欺人太甚,带人夜闯国公府邸不说,还纵狗伤人。
另外,平国公府丢失了御赐之物,竟然拿他定国公府的外甥顶罪!
定国公丁超那是出了名的当代猛张飞好么,想一想历史上,张飞是怎么骂的吕布?
定国公当年在边关也没少骂阵,一顿市井俚语,这么说吧,平国公被骂的差一点儿断气。
“听我父亲说,平国公那个软蛋,趴在那里跟圣人哭的像条狗似的!”丁洋狠狠地吐了口气:“活该!昨儿要不是他纵奴行凶,你也不会被吓着,更不会被咬着。”
“我没被狗咬……。”田浩无力的辩解。
“不是咬到了你的腰带吗?”丁洋作为当时在场的人,说的话很权威:“那就是咬到了,我的父亲说了,咱们家的孩子,什么都吃,死孩子肉都得叨两口的那种,但就是不能吃亏!”
在他们看来,这就是吃亏了。
于是,田浩知道了,他大舅父,二舅父甚至是三舅父都在跟平国公较劲呢!
平国公府不止有一位平国公,好歹也是个大家族,也有不少人在朝为官的,但是平国公府出息的人少,就是为官也不是什么大官,都是一些小官甚至是小吏。
大舅父跟平国公当面来硬的,他二舅父就在衙门里找平国公府那些族人们的麻烦。
三舅父在吏部候缺嘛,没事儿就专门找平国公府族人的小吏,给他端茶倒水,把对方指使的团团转。
因为候缺的人,你不确定他到底是要上任还是要下调,是个未知数,得罪不起,所以很多时候,候缺的人只要身份不是太差,这吏部的小吏们是不会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们的。
然后就是他威武霸气的姥姥的光辉事迹了:“老太太带着人去了平国公府,一顿耀武扬威,还把平国公府的后院给砸了个稀巴烂!”
“啊?”田浩顿时惊坐了起来:“老太太砸了人家的后院?”
这个时代,后宅,尤其是大户人家的后院,那都是什么地方?禁地好么!
非一般亲戚都不让进去的地方,当初老太太能把田浩安排在昌盛园,已经是非常亲近的表示了,也幸好那个时候,定国公府后院没有尚未出阁的少女。
现在就不行了,哪怕他小表妹丫丫才几岁大,田浩也得避嫌,从不在后头过夜。
别说他一个表哥,现在丫丫跟丁淳这亲哥哥,见面的时候有,在一起玩的时候就没有了。
而老太太带人,真的砸了人家的后院?
“是啊,老太太不仅砸了人家的后院,还把平国公那位继室夫人一顿教训。”丁洋还挺惋惜:“可惜去的都是女子,我没亲眼所见。”
“你要是亲眼所见了,那事儿可大了。”田浩慢吞吞的躺了回去:“老太太怎么样了?”
“得胜而归。”丁洋这总结的四个字,太定国公府了。
田浩无语了半晌:“那你们呢?”
他不信,这些表哥们能不做点什么。
“也没什么,一上燕山停午打了八个架。”丁洋一摊手:“一抬头,太阳还没到中天呢。”
田浩更无力了:“你们是魔鬼吗?打八架?”
“谁让平国公府的族人多呢!人多打架就多,那些软蛋被我们一顿收拾。”丁洋恶狠狠的道:“不躺在家里养个十天半个月的都算我们输,尤其是平国公跟他那继室夫人生的小王八蛋,要不是他躲在平国公府找不见,我非得打断他肋骨不可。”
田浩听出来了,这帮哥哥们卯足了劲儿,想打平国公的亲儿子,结果平国公那位亲儿子躲得太彻底,跟大家闺秀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那么大一个平国公府,他们也无法冲进去搜检。
只好暂时让那家伙躲过了这一劫。
丁洋来只是看看田浩,顺便跟他说了一下外面的情况,就拎着田白氏新做的枣糕走人了。
他刚走,下了衙回来的三舅父就来看他了:“你大舅父和二舅父还在跟人掰扯,我就早点回来家里,好让家里人安心。”
田浩有些难过和不安:“这事情是不是闹得太大了?为了我?”
三舅父抬手,揉了揉田浩的脑袋:“说什么糊涂话?你是我们唯一的外甥,定国公府如果连你都护不住,还有什么脸面,在这大兴城里屹立不倒?再说了,此事并非你看到的那么简单,平国公府的内瓤早就空了,却敢冲撞我定国公府,谁给他的胆子?猪油吃多了,蒙了心了?”
“真的吗?”田浩皱眉头:“他们不是针对我?”
“你有什么可让人针对的?”三舅父笑了笑:“他不敢直接对我们下手,就选了你,你是外甥,说起来只是一个五品知府的儿子,一个举人罢了,他以为定国公府跟他们平国公府似的,外三路的亲戚一大堆,表亲没有一百个也有八十个了,不受重视,才想着从你这里撕撸开个缺口,想的挺美!你是我们定国公府的宝贝,可不是什么外戚,哼!”
田浩笑了笑:“那……此事?”
他生病了,被困在了这个房间里,根本出不去,他的人也都差不多,不知道外头什么情况呢。
“你放心,此事自然有长辈们给你做主,咱们家的人,不能吃亏。”三舅父哪怕是个文官,也是老丁家的人,骨子里就有那狠劲儿。
三舅父特意来宽慰了一下田浩这个小病号,然后就去了后头看望老太太。
三舅父走了,小表弟丁淳来了。
“长生表哥不要怕。”小孩儿带来了一碗人参老母鸡汤,是东北老山参:“喝了汤就好好养病,母亲说,咱们家人不能被欺负。”
“好,我喝!”田浩觉得小表弟真可爱呀。
兄弟俩还说了会子话,谈论了一点儿学问。
当天晚上没人再来探望,田浩喝了药后睡的很沉。
等到了第二天,守在田浩身边的就是王破了。
“怎么你在这里?”田浩慢吞吞的坐了起来。
“嗯。”王破给他端来了白粥和药汤子。
田浩麻利的吃东西喝药,王破还给他拿了洗漱用品,没出被窝就收拾妥当了:“外头没人吧?”
“有。”王破告诉他:“除了长随,还有人在门口守着,东侧门那里七八个人看着,别说闯进来了,就是看一眼都没人敢。”
“你没有漏什么马脚吧?”这里就他们俩人,田浩也就不避讳了:“其他人没发现吧?”
“没有。”王破摇头。
因为凑得近,田浩又闻到了那股子,若有似无的冷清的冰片麝香气息:“话说,你这身上的味道如此特别,一股子冷香,没人闻出来吗?还有啊,你一个大男人,怎么熏香啊?”
田浩都不怎么熏香的,除非必要,否则不会用。
他更喜欢自然的味道,花香果香气。
“你真的能闻到?”王破抬眼,一双寒星似的眸子,奇怪的看了看田浩。
“能呀!”田浩揉了揉鼻子:“闻的非常清楚……还挺好问的咧。”
“我身上的冷香气,除了狗,也就你能闻出来了。”王破实话实说。
田浩听了就炸毛了:“什么叫除了狗,就我能闻出来啊?我长了个狗鼻子啊?”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是骂他的呢?
“事实如此。”王破一点不好意思的意思都没有:“他们牵着狗循着味道,追踪过来,幸好定国公府门禁森严。”
他没说的还有,幸好定国公府足够威武霸气,把平国公府给顶了回去。
“你还说呢,老太太一气之下,带着人亲自去揍了平国公继室夫人,还砸了他们家后院。”田浩想到这里就郁闷:“回头还指不定要怎么哄老太太消气呢!”
他受了委屈,还惊吓过度,病倒了……他姥姥就给他出头,老太太才是威武霸气呢!
大舅父可以揍平国公,扯着脖领子去御前打官司,但肯定不能跟平国公的夫人打起来,那是内眷。
但是老太太却可以以长辈的身份,去作,去闹,去给他出气。
“砸的好。”王破也不知道咋想的,竟然支持老太太的野蛮行径:“平国公府后院是该收拾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