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东西,奶娘辛苦一趟,包好了,悄悄的送给大舅母。”田浩叹了口气,看着这么漂亮的三面异色绣,他都不想送出去了。
“这……送去了,那说什么呢?”牛奶娘都有些蒙圈了。
“什么都不用说。”田浩摇了摇头:“大舅母会明白的。”
“啊?”牛奶娘没明白啥意思,但是田浩不欲多说,只让人去照着吩咐办事即可。
等到牛奶娘走了,非花非雾又送来了几个小幅的三面异色绣,设计图都是田浩亲自操刀,又指点了的,绣出来的成品那是没的说。
田浩挨个看了看,又分了一下,足够应付过年的走礼,边有些郁闷的让她们俩把东西都拿了下去。
恰好王破看到了,就问他:“可有不开心的事情?怎么如此无精打采?”
平日里虽然不至于笑容满面,但很少见到田浩这样郁闷的样子。
“有些舍不得,那可都是……好绣品!”田浩想说,那可都是绝佳的艺术工艺品。
“舍不得不送人便是。”
“哪儿那么容易!”田浩白了他一眼,自己踢了脚丫子上的软棉拖鞋,倒在了炕上:“礼尚往来,人家都送我东西了,我总不能一毛不拔吧?”
“刚才那幅忘忧图就很好。”王破其实不太懂刺绣的,但他匆匆一瞥,已经看出来那副绣品的不俗之处。
“那是要送给长公主殿下的东西。”那幅忘忧图,其实就是绣的一株萱草,萱草又叫忘忧草,三面异色绣出来的,光是绿色的丝线,就分了十几个种绿色,绣的特别好。
“长公主殿下?”王破没想到,田浩还要送礼给长公主殿下。
“人家送了我东西,我也得孝敬一下不是?”田浩翻了个身,扯来一个柔软的抱枕在怀里:“平时当晚辈的又穷,不表示也就罢了,过年总得意思意思。”
王破听了这话哭笑不得:“本朝目前只有这一位长公主殿下在,多少人想送礼去长公主府都不得其门而入。”
你这还意思意思?
“没办法,上次冬月里的赏花会,让老太太生气了。”田浩一摊手,将下巴放在了抱枕上:“虽然说后来,长公主府派了人来道恼,可事情终究是出在长公主的府上,老太太也不能如何,再说了,那事儿……透着点子诡异啊!”
“怎么说?”王破下意识的就问了出来。
问出来之后,才惊觉不对。
但是已经晚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田浩朝他眨巴大眼睛,一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表情:“什么人那么大的能耐,敢在长公主府里惹是生非?难道就不怕长公主殿下生气动怒么?”
“你猜到了什么?”王破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看看,看看!”田浩指着他笑了笑:“刚才还能端得住,如今却是漏了怯,脸上的颜色,变来变去,挺好看的呀?”
王破一抹脸,不吭声了。
“你不用紧张,你的身份我不追究,你也别对我刨根问底。”田浩摆了摆手:“能在长公主府里胆大妄为的,不是王爷就是圣人,左不过就是皇亲国戚。”
他说的相当随意,但王破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要不是长公主殿下没有合适的人选,恐怕我那好大哥哥的媳妇儿,早就有眉目了,如今横爬竖挡的,要么是真的没有合适的人选,要么就是有人选了,但人选年纪尚幼,须得等一等。”田浩在那里脑洞大开,大放厥词:“但也不能耽误我大哥哥啊!”
他其实是有些生气的,大哥哥二十来岁了,他前世的时候,这个年纪也是个大学生了,在大学校园里谈谈恋爱也是可以的,不管成与不成,都是一份美好。
要是十几岁,他就不着急了。
“这……?”王破更无语了好么。
这事儿,他还真不好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原因。
田浩只当他是树洞,对着他一顿发牢骚,然后就叫人送了糕点进来吃。
田小宝给他送来的:“后头厨娘依照少爷哥哥说的,做的这个姜撞奶。”
“给各处送去了没有?尤其是女眷那边。”田浩问了一嘴。
“让人送去了。”田小宝端了四份过来。
跟着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任涯,加上王破和田浩,一人一份姜撞奶。
任涯也拿了东西的,一碟咸蛋黄做的方酥片儿,一碟红豆小方糕。
“怎么想着喝这个?”王破喝了一口就觉得有点咽不下去了。
“大冬天冷得很,喝点这个暖手脚的。”田浩皱眉喝了下去,姜撞奶真不愧是好东西,虽然用的牛奶不是水牛奶,姜用的也是干姜磨成的粉末,但是喝进肚子里,整个身体都暖了起来。
“味道是有些怪。”任涯也用喝药的架势,喝了姜撞奶。
倒是田小宝,觉得不错:“还好,喝了身上暖洋洋,糕点也好吃。”
“感觉那些女眷会更喜欢。”王破看了一眼糕点,又是咸的又是甜的,搭配上辣的这个姜撞奶,味道如此驳杂,唯有女眷才有心思捣鼓这些东西。
“本就是捣鼓出来给女眷们用的,只是男的也能吃。”田浩道:“我那从皇觉寺里得来的药膳方子上,都是素的,没有荤腥,可我终究不是个和尚,不能光明正大的吃肉总得喝点奶子或者别的东西补一补。而且总吃肉也不行!”
“你总有理由。”王破总结了一下田浩的那些言辞,十分犀利且到位。
“我这叫荤素搭配。”田浩一扬下巴,得意得很。
一时晚上用饭,大厨房那边特意做了落汤鸡送了过来,这道菜是肉菜,但是是定国公亲自吩咐的,送来破军院给他们吃。
且这道菜因为汤汤水水的不少,从大厨房那里一出锅就送过来,到了破军院上了饭桌,还烫嘴呢。
“到底是我亲舅舅,这道菜八成在锅里翻花的时候盛出来的,然后一路送到了这里,摆上桌子的时候,吃着还烫嘴,大舅父很少往破军院送菜肴的,唯有这样的菜,大冬天的送过来也不怕凉了不好吃。”田浩很是感慨,他那位大舅父,虽粗俗却有内秀。
“是是是,赶紧的吃饭。”田小宝已经迫不及待了:“少爷哥哥,小宝想吃鸡腿儿!”
“好,咱俩一人一个。”田浩很公平的分了里头那只落汤鸡的鸡腿儿,他跟田小宝一人一只大鸡腿儿,落汤鸡里还有下的白菜芯儿,也味道好的很。
倒是晚上洗漱休息的时候,牛奶娘给田浩解了发髻梳头发:“东西我倒是送去了,国公夫人果然没有问,但让我回来跟你说,此事她记下了。”
“她明白就好。”田浩打了个哈欠。
“少爷,你给国公夫人送了那么好的三面异色绣,怎么什么都不说啊?”牛奶娘不死心的道:“那可是俩丫头,和您一起研究了半年才绣成的好东西。”
“奶娘,你可知,这三面异色绣,外面已经有了传言?”田浩扭头看着牛奶娘。
“这,我上哪儿知道去?”牛奶娘摇了摇头。
她整日在府里,看着自家的这个院子,极少出门;就算是迫不得已要出去,也是跟着周婆子一起行动,再也不看别的男人一眼。
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演绎的是淋漓尽致。
也没人说她什么,因为这不是有原因的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有人在琢磨这异色三面绣,可这东西,唯有定国公府有!”田浩呲牙:“上次大舅母就将仅有的那点子成品,做了礼物,还相当得人喜欢呢!越是稀少越是珍贵,如今都知道三面异色绣唯有定国公府有,送给旁人暂且不说,宫里势必要送的,可这东西,并不是什么人都能绣出来的,不然那些外头的人,早就照葫芦画瓢,绣出来了!”
“您是说,那绣品,是要进贡给宫里的?”牛奶娘觉得定国公府就够高级的了,皇宫大内?她连想都没敢想过。
“不然呢?”田浩淡然的道:“定国公府有,而宫里却没有,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而且定国公府每年都要为贡品犯愁,不如出一份力,也能让长辈们松快松快。”
牛奶娘忙不迭的点头:“很是!”
第二天,田浩亲自拿了那幅萱草忘忧的三面异色绣,送去了老太太那里,言明送给长公主殿下的年礼:“虽然没见过面,但好歹也是我母亲的长辈,我也厚脸皮收了人家的礼呢!”
“我知道你,不是白送她礼物的,是怕上次的事情,有什么嫌隙吧?”老太太看着那绣品,摸了摸田浩头上扎起来的马尾:“我的长生啊,就是这么体贴。”
定国公府须得拿出来个态度,既不能跟长公主府断了多年的情谊,得不偿失;也不能太过软弱,那样会助长暗地里对手的嚣张气焰。
老太太这几日也犯愁呢!
走礼倒是个好借口,礼物选的精细一些,也能描补一二。
田浩只是跟老太太撒娇卖痴,别的一概不参与,不发言。
待得腊月初八,一大早的起来,就被老太太派了暖轿接到了松鹤堂。
“早上就喝腊八粥吗?”田浩一进来就笑着问人。
“是,昨儿晚上就泡了的,半夜起来烧火就熬上了。”黄莺笑着道:“老太太这儿人可是齐了。”
“人齐了?”田浩脱了大毛衣服,烤热乎了一下,就进了屋里,果然,人齐了。
大家伙儿都在呢!
“可是我来晚了?”他是最后一个进屋的,连丫丫都起来了。
“没有,是我特意让人晚点去的,这一大早起来太冷了。”老太太招呼他过来,让他跟小孙子淳哥儿坐在一起,自己则是抱着大孙女儿,下手坐着的都是她的儿子儿媳妇和孙子们。
“让人摆饭吧!”老太太吩咐了一句,这才对大家伙儿道:“估计腊八粥就在路上了,咱们边吃边等。”
“厨房不是熬好了腊八粥吗?”田浩不懂了,他可是听黄莺说了,腊八粥半夜就开始熬了好么。
“咱们府上的腊八粥自然是熬好了的,我们说的是宫里头赏赐下来的腊八粥。”大舅母解释道:“宫里过腊八的时候,会给百官赏赐腊八粥,路远的都赏赐的是腊八米,自己带回去煮就是了,但大兴城里的都是煮好的腊八粥,算是御膳了。”
甭管是在宫里大膳房里煮的大锅粥,还是御膳房里煮出来的腊八粥,从宫里出来的,都是御膳!
作者闲话: 江湖有话要说:天气热了,咱们文里就凉快点!
第171章 赏雪么……
这是皇家给文武百官的面子,不管官大官小,都有这么一碗腊八粥喝。
当然,定国公府的腊八粥,肯定不止一碗。
喝了腊八粥,就该张罗过春节的事情了。
更有过春节的时候,上到天子下到九品末位的小吏,都会封印,一直到开印,才会继续办公。
一般没什么事情的话,是不会有人动用官印。
田浩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本朝的年假是一个月左右。
每年的封印日,在腊月十九、二十、二十一日这三天中选择一天,同样的,开印日,在次年的正月十九、二十、二十一日中选择一天,三天中具体选择哪一天,则由钦天监选择吉日,奏明皇帝后颁示全国遵行。
每年的封印和开印官府都要举行非常隆重盛大的典礼。
届时衙门四处都张灯结彩,粉饰一新。
官员们身穿朝服,喜气洋洋地互相拜贺,没资格入宫给皇帝百年的,就“望阙行九拜礼”。
有资格入宫的就要入宫给皇帝恭贺新春。
在封印到开印的一个月里,官员们可以走亲访友、纵情玩乐。
但是开印之日一到,各衙门则恢复办差,开始做事情了。
倒是那富贵之家,一直会热闹到过了二月二,方才收拾心情过日子。
“吃了腊八粥,就要准备过年了。”大舅母道:“长生可有什么过年的习惯?”
“我一切听长辈们的,何况在老家的时候,过年也都是母亲在张罗,我没有什么事情。”田浩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