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信不过。”王破那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样子,让镇东侯心里堵的慌。
但这又能怪谁呢?
长生公子说得对,他对这个外甥也没多好。
“行了行了,我们俩又不是没一起睡过。”田浩丝毫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我俩住一起,他信不过你,其实我也怕一个人睡着随着,醒来就换了个地方,那更恐怖好么。”
田浩摆出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样子,又把镇东侯给噎了一下。
“行吧行吧,你俩随便,不过你那屋子里,就一张床。”镇东侯气的都不打算派人给他们添置一张睡榻了:“凑合过一夜吧!”
说完他就走了,这一小心眼儿的举动,多少有些赌气的成分。
后来,镇东侯安达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可惜,他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而田浩已经很不客气的伸手,拉着王破就往他出来的屋子里走:“先将就一夜,你可带了换洗的衣服?”
“没有。”王破摇头。
他来的时候,急匆匆,生怕晚到了这人吃苦头。
别说衣服了,他连备用的弹匣都没带在身上,不然他高低要给安达身上开个眼儿。
“那就只能这样了,脱了外衣睡吧。”田浩拉着他进了门:“简单洗漱一下,早点休息,今天累坏了吧?”
“嗯。”也急坏了。
他从来没有那么着急无措过。
“没事的,去洗脸。”田浩拉着他去洗脸,这里的洗漱用品倒是一式两份,各自洗漱了一番,就脱了外袍,只着中衣躺在了床上。
好吧,气氛有点尴尬和暧昧。
首先就是夏天么,大家穿的都薄得很。
第二就是中衣一般都是原色的,又轻薄透气,田浩的中衣更是十分丝滑的那种,特别贴肤,平时他睡觉的时候,都是一个人,也就无所谓了。
但这会儿就不一样了。
王破跟他躺在一张床上,中间没有炕屏阻隔视线,也没有炕桌拦着距离。
更要命的是,王破见他躺好了,就挥手将床帐给放了下来,这床帐是极其轻薄的烟笼纱料,朦朦胧胧的透着外头的月光与烛火,起到了柔光的作用。
而透过柔光,王破看到了田浩穿着的衣服有些半透明。
田浩低头瞅了瞅自己,好吧,他那两点巧克力豆都有了轮廓。
默默的转身,背对着王破。
王破的视线又往下滑……。
田浩后脑勺又没长眼睛,但是他就觉得别扭,忍不住抱着被子又转过身来,死死地搂着被子怒瞪王破:“看什么看?”
王破的衣服倒是深颜色的,田浩想跟人耍流氓,条件也不允许,觉得自己吃了不能还回去的亏,好气哦。
“嘘!”王破朝他竖起了中指,放在了唇边,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又指了指墙壁。
田浩何其聪明啊?顿时明白了,这房间是有非常简单古老的监控。
“别看了,躺下睡觉吧!”田浩拍了拍王破的枕头:“话说今天怎么回事儿啊?兴城伯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兴城伯夫人秘密幽会情郎,被我给当场抓住了。”王破躺下后,姿势老实的不得了,都不往田浩那边看一眼,跟他说了今天的遭遇,以及他的各色怀疑:“然后就顺着线索找了暗桩,查到了这薛家大宅,以及硬闯进来,看到了你。”
田浩听得咋舌不已:“你的人,真的上手,搜人家女眷的身?”
这对他来说,倒是真的开了眼界了嘿!
“在我眼中,不确定的身份,就都是敌人。”王破冷酷的道:“何况那个时候,我看谁都有嫌疑。”
“嗯,是的,合理的怀疑一切。”田浩能说什么?
人家王破是为了谁?他心里感动的不得了,刚才那点子小别扭,早就灰飞烟灭了。
“独眼狼到底是兵营出身,不是专门的长随,话说你的长随们呢?”王破问他:“也许久不曾见到海潮等人了。”
“我打发他们去海边儿了。”田浩疑惑的问他:“你没怀疑棒冰么?”
“没有,镇东侯的布局很是精巧,他其实是跟你一样,想要我第一个怀疑西北老兵,但他哪儿知道,棒冰只是个幌子,我一眼就看透了,西北老兵不会害你,护着你都来不及呢!”王破道:“所以我压根儿就没踩那个陷阱,直接略过了送棒冰的人,直接勘察现场,然后用最快最笨的办法,挨个筛查那里的所有人,哪怕是一点点线索也好,总比没有强。”
“嗯,我刚来的时候还有些糊涂,见到镇东侯就不怕了。”田浩委婉的给镇东侯说了两句好话:“再说他们也没伤害我,就是请我的方式有些让人无语,若非是他,我可不会这么消停的等你来。”
王破知道田浩有这个能耐:“我知你不是那软弱之人,你若是想闹起来,谁也压不住!”
这人天都敢捅破个窟窿,何况是他那亲舅父,区区镇东侯。
“看在他是你大舅父的份上,我原谅他了。”田浩表示,自己在乎的只有王破一个,镇东侯是沾了王破的光,托了王破的福。
“嗯。”王破没说谢谢,他们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
倒是让偷听的镇东侯更加郁闷了。
还真是托了他那好大外甥的福气。
王破体格强健,精神一直都是十足十的,田浩不行,不论身体还是心神,都累坏了,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睡着了他就不老实了。
抱着的被子被踢走了,毕竟太热了嘛。
而王破默默地将自己的体温调低一些,他本身体温正常,但到底是有梅花寒之毒在身上,夏日里虽然热,他的身体却是凉的。
田浩大概是感觉到了他身上的凉意,蹭着蹭着,就趴上了王破。
王破嘴角微翘,他就知道这个人娇气的很,怕冷又烦热,果然,这就自己爬上来了。
田浩睡觉做梦,梦到自己闷热的时候,找到了一块冰玉床,趴上去后好舒服啊,凉爽的不得了,于是他在梦里也是睡觉的,整个人放松的不得了。
但是王破虽然有了那个心思,但没有起旖旎之念,毕竟这里不是自己家,他保持了浅眠,并没有全完放松下来。
就是早上起来的时候,有些尴尬,他醒来就发现自己梦里趴着的冰玉床是人,是王破啊!
幸好,王破还在闭着眼睛睡觉,他轻手轻脚的爬下了人家的身体,自觉做的悄无声息,悄悄下了床,赶紧先把外衫穿上。
殊不知,他刚离开软床,王破就睁开了眼睛。
田浩一动,屋外面就听到了动静,有个干净的丫头进来:“给少爷们拿洗漱用水。”
“嗯,换上吧。”
干净的盆子里,是干净的水,洗漱用品倒是都在。
王破也起来了:“何时了?”
“辰时过半。”丫头很是伶俐,回话后,头都没抬就退了出去。
俩人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出了门,还是去了花园子,那座竹木亭子里,镇东侯早就在了:“饿了吧?早饭早就备好了,吃点吧。”
早饭只是大肉包子红枣粥,咸鸭蛋和凉碟小菜。
并不丰盛,可大量管饱。
“好,吃完了好回家去,这都一天一夜了,老太太肯定担心。”田浩也不客气,拱拱手就去拿了包子开吃。
王破给他盛粥扒咸鸭蛋,然后王破做了个动作,他把咸鸭蛋清都放到了自己的粥碗里,将咸鸭蛋黄丢进了田浩的粥碗里。
田浩呢,也很自然的喝着粥,吃着咸鸭蛋黄!
镇东侯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冒了出来:“行,一会儿本侯陪同你们俩一起回去。”
“你不怕曝光身份了?”王破扫了他一眼。
“经过这么一闹,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估计都知道了。”镇东侯颇为光棍的道:“既然如此,何必遮遮掩掩?不如光明正大好了。”
“这才像是威震辽东的镇东侯!”田浩笑嘻嘻的竖起大拇指,夸赞道:“是个汉子!”
“怎么,以前不像个汉子?”镇东侯慢条斯理的扒着一个咸鸭蛋。
“以前像个小人。”田浩真的是,有了王破在身边,就无所顾忌的啥话都敢说了:“小人的嘴脸,行事手段如同鬼蜮,看着就不那么让人信任,阴一阵阳一阵,比我还让人琢磨不透,很难将你引为知己。”
“虽然我知道你说的都是实话,但是本侯听着还是那么别扭。”镇东侯将剥了皮的咸鸭蛋,放在小碟子里,送到了王破的眼前。
王破呢,没拒绝,他将蛋清剥了出来,蛋黄还是放到了田浩的粥碗里。
镇东侯看了他好几眼!
“别扭就对了,忠言逆耳利于行嘛!”田浩皮皮的一笑,低头吃的香甜。
镇东侯又剥了个咸鸭蛋,又给了王破。
但是田浩已经吃饱了,放下了筷子,王破将自己碗里的粥吃了,也放下了筷子。
根本没动镇东侯给的第二个咸鸭蛋。
镇东侯看出来了,若非长生公子想吃咸鸭蛋黄,估计他这大外甥,是不会动他给的咸鸭蛋的,怎么越来越觉得不太对呢?
可惜,镇东侯现在想不了那么多。
他认真地看着田浩:“长生公子,可想过,君临天下?”
“不想。”田浩是连想都没想就回答了他,否决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为什么?”镇东侯不解:“以你的聪明才智,深谋远虑,本侯真的觉得你有那个本钱。”
“侯爷啊,你可知道,圣人几时起来?什么时辰上朝?”田浩顿时愁眉苦脸的问他:“每天要处理多少事情?”
“这、这跟你想不想君临天下有什么关系?”镇东侯有些迷糊了,这回答怎么驴唇不对马嘴啊?
“你问王破,就知道了。”田浩气鼓鼓的擦了嘴巴,端了清水漱口。
王破一本正经的给镇东侯普及了一下知识:“圣人寅时末起床,卯时用早膳,然后上朝,处理政务一直到午时初刻,享用一些糕点茶水,以及小憩片刻;未时开始接见大臣,酉时初用晚膳,翻牌子,酉时末去后宫休息。在此期间,会有各种突发状况,前朝后宫,不计其数……。”
听的镇东侯越发糊涂了:“这……?”
“长生今天没有起晚,这就是他的起床时间。”王破好心的告诉他:“长生每日睡到自然醒,大概辰时过了才会起来,晚上要有宵夜,遇到喜欢吃的,好吃的东西,会多吃好几口,甚至是光盘!”
镇东侯目瞪口呆!
因为他知道这个规矩,皇帝吃一道菜,不能超过三口,一过三口就该被撤了,且半年之内,这道菜都不会再出现在皇帝的御膳桌上。
“就因为如此?”这是什么狗屁倒灶的理由啊?
“对!”田浩嫌弃的不得了:“整日那么操劳,我会老得很快,死得更快!”
他现在正青春年少,想不开才去当皇帝。
“那是想当个权臣?”镇东侯琢磨了一下,给田浩的未来,换了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