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才过了多久啊?大兴城皇宫里的生活,她们都要遗忘了,却突然被人找上门来了!
五个人,一个明显是宫里的老嬷嬷,那身气度好做派呢。
其余四个都是稳婆,且是宫里有名的稳婆,曾经接生过数位公主,以及两位皇子。
可以说是履历辉煌,只是她们一来,就寻人问了柳瑶琴这位“李夫人”的住处,因为长生公子的重视,田家堡的人也都知道这位李柳氏,不是一般人,她家女儿洗三满月乃至百日的时候,皆宾客盈门,且有定国公府的夫人亲自来道贺。
她们又是五个妇道人家,只说是有事找李夫人,就被人告诉了住处,她们就找上门来了,一进门就被柳瑶琴这位曾经的御前女史认了出来。
嬷嬷姓黄,叫什么不知道,只知道大家都尊称一声“黄嬷嬷”,是个手段狠厉,且不显山不露水的嬷嬷,但并不是皇太后身边的人,而是西嫔娘娘身边的,据说曾经帮着西嫔娘娘生了公主,且在后宫站稳了脚跟呢。
四个稳婆与柳瑶琴身边的另外两个稳婆都认识,甚至这两个稳婆还比来的四个稳婆矮一辈,要叫四个稳婆师叔的。
来了这么五位,柳瑶琴一见就惊呼了出来:“怎么是您五位?快进来说话,小兰草呢?赶紧的上茶!”
柳瑶琴家里负责家务的是几个婶子和嫂子,唯有小兰草是个头脸整齐的,且是学堂出来的女孩子,给柳瑶琴家做帮佣,却不是丫鬟之流,只是趁着暑假打个暑期工,赚个零花钱。
平时柳瑶琴并不会吆三喝四,突然这么喊人伺候,小兰草也是个伶俐的小姑娘,脆生生的应了,立刻上茶,上糕点,连杏子都洗了一大盘子送来,忙忙碌碌的很,来来回回的跑了好几趟,虽然没听全面,但也听出来,这五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跟柳瑶琴说话的口气都带着一股子高傲劲儿,偏偏柳瑶琴这位夫人却不敢反驳,只在一边赔笑脸儿。
于是趁着没人在意她一个小丫鬟,出门跑去找李文老大夫求救了。
李文老大夫立刻就放下手里的活儿,赶了回来。
恰好柳瑶琴跟她们刚叙旧完,外祖父回来了,那黄嬷嬷就更有话说了:“当年放瑶琴女史出宫,太后娘娘是知道您的情况的,有了身子又是圣人遗腹子,按理来说是不该放你走的,但总想着,你还年轻,肚子里这个不知道是男是女,又有你外祖父李文御医的面子在,所以就安排了人手,放了你出来,只可惜是个公主,但也是圣人血脉。”
李文老大夫皱眉,柳瑶琴看了看她外祖父,又朝黄嬷嬷柔声道:“是,多谢太后娘娘恩典。”
“本来此事不该再提,你们也得了自由的,但太后娘娘有事情要办,须得瑶琴女史帮衬一二。”黄嬷嬷说话十分自傲,她在宫里多少年了,早已经忘了如何跟宫外之人打交道,还按照自己的一贯作风,颐指气使,半分不曾柔和:“也得麻烦李老御医给说上两句好话,做个推荐。”
“什么事情?”李文老大夫没直接答应,只问了什么事情。
“这四位皆是宫里出来的稳婆,接生手艺不错,麻烦送入丁家镇,丁家祖宅,听闻丁三夫人丁姚氏身怀六甲,即将临盆了?”黄嬷嬷指着四个稳婆,用吩咐的口吻道:“她们四个正好用得上。”
听到这里,田浩“噌”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什么?她们是奔着三舅母来的?”
王破与他对视一眼,不由得想起来,在很久之前,丁三老爷还在东北的时候,也被人算计过后院,损失了儿女。
这也是这么多年,为什么丁姚氏身体健康却没有再生孩子的原因。
现在有了孩子,又要被人盘算,而且路数如此熟悉。
“我是个御医,且是个男人,她们没说的那么详细,后来是瑶琴那孩子,设法跟她们伏低做小,那个黄老太婆才说了实话,是她们不甘寂寞,觉得天下迟早还得有皇帝,须得想法子先给未来的天子铺路,于是有人跟皇太后提议,先把西北捏在手里,太后娘娘说不行,又有人提议可以先拉拢丁家,婚事都是现成的,太后娘娘也拒绝了,说不合规矩。”
“于是有人出了个主意,说小的那几个,不是婚事太扎眼,就是才几岁大,盘算尚且太早了点子,县官不如现管,与其跟那几个小的纠缠,不如直接朝定国公三兄弟下手,皇太后说他们不纳妾,没办法塞女人去后院,何况定国公太夫人还在大兴城呢!”
“有人提出听说丁家三房夫人身怀六甲,若是有个万一,不说一尸两命,只损了身体,管不了家理不了事情,他们家那闺女野得很,也不是个料理家务的性子,亦或者没了三夫人,三老爷不得娶个续弦啊?到时候,太后娘娘可以赐婚,寻个身边得力且性子好的女官亦或者女史过去,给三老爷做个继室夫人,也是可以的,这等于是在定国公府有了自己人,且定国公太夫人不是在大兴城么?到时候请太夫人做主即可,这种事情都是做母亲的说了算嘛!”
这话说的田浩冷笑连连:“还什么坏了身体?干脆就是想要我三舅母的性命吧?还有肚子里的那个小的,也不能留下了吧?”
“不知道,瑶琴知道了她们的目的,也很是惊怒交加,但是我们家里没几个人的,她们又有恃无恐的态度,我们祖孙俩不敢轻举妄动,何况那黄嬷嬷貌似对囡囡很感兴趣,亲自去看了好几回,我们怕了啊!”李文老大夫的曾外孙女儿,便是康盛帝的遗腹女,大名没人知道,爱称都喊“囡囡”。
“她还想用孩子威胁你们不成?”田浩都要气的火冒三丈了。
“不能,她也不敢。”王破赶紧安抚他:“那好歹也是先帝的公主,宫里规矩大,讲究的很,她要是敢动那孩子一根手指头,我千刀万剐了她。”
“是,是!”听平国公这么说,李文老大夫松了口气:“我们爷孙俩也不敢随便乱动,后来这不是,有了个借口出来找你们吗?我就说我去给你俩请平安脉,她们不疑有他,就让我出来了,瑶琴还在家里,孩子还在她们的眼皮子底下呢!”
“皇太后派来的,她这是什么意思?千里迢迢的手也伸的太长了。”田浩气的在地上来回走动,跟被采了尾巴的猫儿似的:“怪道年初的时候,要延续先帝的年号,我以为她想从幕后走到台前,怎么也得几年,如今却是忍不得了,敢朝孕妇孩子下手,真是小看了她!”
“她若是不狠厉,如何能在宫里,位居贵妃之位多年,掌控凤印还不是皇后,圣人后来立她为后,她立刻就撇脱了娘家西南大将军府。”王破想了一下分析道:“甚至到了后来,她也不曾指望西南大将军府,而是指望同样脱离了西南大将军府郑家的郑鑫夫妻俩,还是你给出的主意呢。”
“当时看她可怜,谁知道竟然是个美女蛇。”田浩自己也懊悔:“但那个时候也是没有办法了,还是一条老美女蛇。”
这办法何其歹毒啊!
“不太对啊!”王破却道:“此事就算办的机密,任涯也不该没听说,除非此事极少有人知道,不然宫里绣衣使不会没消息传给任涯,任涯也不会不传给我。”
“现在该怎么办?这些老娘们儿就不能消停一下吗?”田浩现在怒气冲冲,心思根本静不下来。
“莫急,莫急啊!”这个时候了,王破倒是稳得住,他把人按坐在椅子上:“左右三夫人不是现在就要生,何况你的医女,可比稳婆强多了,宫里出来的又如何?咱们不用她们还能强闯进去不成?当那些老兵们都是瞎的吗?”
“我、我是恨她们如此歹毒。”田浩猛喝了一口茶:“这种阴损的主意,怎么想出来的?就知道在人家后院使手段。”
“也不对啊,皇太后能依靠的人有限,定国公府明显是她的靠山之一,想要往定国公府塞人可以理解,但要了定国公府三夫人的性命,委实太过歹毒了一些,若我是皇太后,绝不会做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这里有猫腻?”田浩其实是挺看重郑太后的,毕竟当年第一印象不错,要不然他也不会帮着郑太后稳定大兴城的局面,还推荐了郑鑫夫妻俩给她撑场面,叫她不至于被娘家掣肘。
如今突然知道,这挺好的郑太后如此狠毒,他心里接受不了。
“我先联系一下任涯,让他在大兴城查一查,这边你看着办,我相信你有办法。”王破拍了拍田浩的肩膀:“别乱了阵脚,这里是西北,不是大兴城,更不是皇宫里,她们想干嘛就干嘛,做梦呢!”
“不错,这里是田家堡,我得地盘我做主。”田浩一抹脸,那个精明的长生公子又回来了:“老爷子,你只管回去,她们说什么你都答应,左右她们不敢伤害你们一家三口。”
“可是她们要老朽推荐她们入丁家祖宅做稳婆呢!”李文老大夫皱眉:“明显是不安好心。”
第559章 敢不敢的问题
这个时候的女人生产,真的是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一个弄不好,还有可能是一尸两命。
所以稳婆很重要。
别说大户人家了,就是小门小户的也很早就联系好了稳婆。
哪怕是贫家农户,也有官府派遣稳婆去走几趟,问候几句的。
而且这个时代,人丁也是政绩的一部分,何况田浩提倡西北大力生产,也包括人丁在内,甭管男孩儿女孩儿,只要是能平安生下来,都奖励一两银子,养到了几岁就送去学堂,读书识字的同时,如果学习好了,还有奖学金,算是另外一种赚钱的方式。
男女一视同仁。
当然了,田浩是这么说的,但目前为止,学堂依然是男多女少。
小班的孩子倒是越来越多了。
“她们说推荐,你就推荐。”田浩却是笑了,眉眼灵动的很。
王破就知道,这人又有了好主意。
果然,田浩的表情都轻快了许多:“但不是谁来我们都要引荐给三舅母的不是?”
“可她们是宫里出来的人啊!”李文老大夫,对皇宫大内还是很在意的。
“那又如何?”田浩一摊手,无赖模样尽显:“她们敢光明正大的说,她们是宫里出来的人么?”
“万一她们敢呢?”李文老大夫不服气。
“若是敢的话,她们何必要借着商队掩护来田家堡,又蝎蝎螫螫的找上你们祖孙俩,早就明火执仗的留在丁家镇了。”王破也觉得田浩分析的有道理:“找上你们,无非是借你们引荐一二,想着你们祖孙俩身份不凡,这引荐极为容易。”
“不错,引荐容易,但用不用,却在我。”田浩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王破说的很对,她们再厉害,也没用!这里是我的地盘,想要我引荐给三舅母,托付性命之事何其大?我岂能轻易的,随随便便的,就信了陌生人?她们既然来了,那就好好问一问,可有什么能耐?万一孩子胎位不正该如何办?万一产妇没了力气该如何办?知道什么是产前预备吗?产房消毒知道怎么做么?急救措施有几种?”
这些统统都是医女们学过的理论知识,且运用在实际上,略有所出入,但却有效。
“老朽明白了。”李文老大夫别看在一些事情上很是迂腐且守旧,但在专业领域里却是个中翘楚:“回头老夫就说,近日来请平安脉,已经说了此事,但你二人太忙,过两日给回话,这种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她们也明白,太快太顺利了,恐怕引起疑惑。”
“她们在你家,有个什么名头?是亲戚么?”
“还没想好是个什么名头呢!”李文老大夫皱眉:“肯定不能是亲戚,我跟瑶琴都说了,来的时候就说没亲朋好友在世,故而给瑶琴和孩子都立了女户。”
“不是亲戚那就只能是好友,你一个老鳏夫肯定不能跟五个妇道人家成好友,那么只能是你家那两个婶子了,瑶琴夫人太年轻,跟她们不搭边儿,且身份也不合适,所以她们必须是你家两个帮佣的亲戚才行。”田浩一打响指儿:“老爷子您回去就叫她们出去住,找个什么客栈啊,甚至是民宿都成,不要她们住在家里,就说名头不对,恐我起疑心,再告诉她们说平国公还在田家堡呢!”
王破命理司出身,纵然是当了平国公,但是对于某些人而言,命理司可比平国公府厉害多了,也让人惧怕多了。
田浩想起多年前,三元公公当时还是三元小公公的时候,见到王破那一身少司命的衣服,都没见到王破的脸,就吓得腿软,若非他干爹是清一公公,恐怕早就尿裤子啦。
同样的,哪怕三国鼎立,命理司依然威震天下,所有人都怕得很,宫里人更是知道命理司的厉害,先帝在的时候,命理司的人都能一言不合,冲入宫中抓人,甚至是杀人。
皇亲国戚不知道多少栽在了他们的手上,收拾掉的天潢贵胄更是多,她们区区几个妇道人家能有多大的胆子,敢跟命理司硬刚?
王破可是比大司命任涯更高一级的太司命。
他是一步一步从最普通的校尉,爬上来的人!
“好,好!只要能把那五个丧门星弄走,管她们去哪儿呢,睡猪圈我也不看一眼。”李文老大夫也是个有脾气的人。
“很好,老爷子你终于想开了啊!”田浩乐不可支:“总算是没继续糊涂下去。”
“唉,起先老头子被宫里头来人给镇住了,还没拐过弯来。”李文老大夫擦了擦额头的薄汗“刚才醒悟过来,这里是西北啊,田家堡,任由她们三头六臂,是个哪吒也得消停的待着。”
“终究是半辈子被皇帝困在皇觉寺里,您老还没疯,长生佩服啊!”田浩感叹,不是谁都能跟他和王破似的,能那么理智,他刚才也不太理智呢。
三个人说定了此事,又用了点子早饭就散了。
王破本是要出门去的,这会儿也不走远了,只在外头走了一圈儿,他本长得谪仙一般英俊,又冷傲孤高,身份还那么特别,诚心出门炫耀,带着人在田家堡走了个遍,不晓得赢了多少倾慕的眼神,惹了多少芳心挂在身上。
因为王破出去吸人眼球了,田浩就派人请了李夫人来,医女的事情,需要找李夫人来通通气。
田浩不瞒着她,与她说了个清楚明白:“对方的来历非比寻常,故而要跟婶子您先说好,若是有个什么也好应对一二。”
“无妨,长生公子客气了,不过是几个自以为是的老妪和稳婆罢了。”李夫人对自己的专业领域十分有信心:“纵然是出自宫中,也不过是原来的那些手段,如何能比得上正经医家出身的医女?她们想的挺美!还想凑到三夫人跟前儿去?叫她们做春秋大梦吧,连丁家祖宅二门都看不到。”
“有婶子您这句话,就够了,一切拜托婶子了。”田浩朝李夫人行了个大礼。
“长生公子客气了。”李夫人嘴上说客气,但本人却大大方方的受了田浩一礼。
而另一边,李文老大夫用了早饭后,又去田浩的药材库里翻找了几下,拿了一盒子高丽参,夹在腋下,乐颠颠的出了田宅大门,溜溜达达的走回了家。
路上遇到熟悉的人都招呼。
“李老大夫,去给长生公子请平安脉啦?”
“是啊,去看看他们俩。”李老爷子点头应声。
有人看到他拿的盒子:“那里是什么呀?”
“高丽参。”李文老爷子胡子一翘:“俩大小伙子,要什么高丽参补品啊?年纪轻轻的也不怕补的上火,老头子我替他吃了。”
“您老直说看上了长生公子药库里的高丽参就是,他又不曾拦着您老!”有人哈哈大笑,指着李文老爷子道:“您哪回去药库,不拿点东西出来啊?我们都习惯啦!”
“估计长生公子也习惯了。”
又惹来一群人笑闹,李文老爷子并不生气,跟着打哈哈,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回了家,仿佛德胜而归的大将军。
他回到家里的时候,王破也正好在外头耀武扬威半天,也回去了。
柳瑶琴见外祖父回来了,还拿了一盒高丽参,就用手里的帕子捂着嘴巴乐:“您老又去了药库?”
“是啊,听说前些日子,镇东侯家的大公子来了,送了他不少好东西,可惜他不给我看,我只好自己动手,去翻了翻,好东西不少,不过最好的是这一盒上等的高丽参。”李文老大夫将盒子就那么大大方方的放到了桌子上打开:“你看!”
柳瑶琴凑过去一瞅就点头:“不错,委实是上好的蝴蝶芦的天品高丽参,连盒子都是高丽国进贡时候的规制,用的”
因为高丽参的加工工艺复杂,不同的加工工艺制成不同种类的高丽参。
一般将收获的人参,挑选出质量最好的加工成红参,其余加工成白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