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出声,还是指名道姓的问王破,大家的目光瞬间都聚了过来。
田浩都有些傻了,他嘴里还咀嚼着一口糕点,差一点呛着自己个儿。
赶紧咽了下去。
刚要张嘴,王破已经开口:“唐俊公子为何有此一问?”
说话文绉绉一点,王破也会啊。
不过他到底身居高位多年,尽管收敛了许多,但那姿态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唐俊这样的才子,也就胜在腹有诗书气自华上,要说跟王破对着干,他还还真不够那个资格。
“我、在下、唐某见毅然公子,一直在默默地品茶。”唐三梓咽了咽口水:“想知道毅然公子对这茶,可有什么高见?”
其实他是想知道知道,这人凭什么进来啊?
进来了又不说话,只坐在一旁,身后站着四个人,这架势看着就跟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可是他们是依照规矩来的,唐俊作为发起人,更是要遵守规矩,不然以后他怎么服众?
田浩看了看王破,打算交给他处理,自己拿了一块云片糕,默默的吃着。
“尚可。”王破指着自己的茶盏子道:“这是浮生荷花茶,这个时候有这种新鲜的荷花泡茶的确是难得,但水不对,须得用荷叶上的雨水亦或者是露水才适合,你这只是普通的井水,落了下乘。”
众人听完,都惊呆了!
田浩也惊呆了好么。
王破什么时候这么讲究了?
连荷花茶都能品出来,用的是什么水?
还“浮生荷花茶”,这么讲究的吗?他怎么不知道?
王破又指了指另外一个茶盏子:“丁香茶也不错,但丁香茶最好用冬日的雪水煮沸后冲泡,才有那股韵味。”
又对田浩的茶盏子评价:“长生公子喝的是巴蕉花茶,乃是用川贝母的煎煮液泡巴蕉花,是一种药茶,化痰止咳的,东西是不错,但你用的不是川贝母,只是普通的本地产的浙贝母煮的水。”
田浩默默的放下了手里的茶盏子。
“不过唐俊公子喝的兰花云雾不错。”王破又对唐俊的茶水评价了一下:“外形条索匀嫩,色泽嫩绿多毫;内质兰花幽香,鲜灵持久,滋味鲜爽回甘,汤色黄绿明亮,叶底嫩绿明亮。用的水应该是来自古井之中。”
王破真的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什么“丹霞雪芽”、“庐山云针”、“凌云白毛”的,那些茶叶,说实话,田浩一个都没听说过。
但是王破就是能从“清小种”侃到“云南绿”,从“雀舌毫茉莉”一直到“滇红功夫茶”,就没有他不知道的,甚至有些东西,连这里的才子们都不晓得。
什么“宝珠”、“香兰”、“碧玉”、“烘青”的,田浩低头使劲儿喝茶。
王破说的太多,太厉害了,说的唐俊公子,脸色跟开了个酱菜铺子似的。
尴尬的很,又十分想听王破说那些东西。
连其他人都聚到了一起,听王破侃了快一个时辰的各色茶,说的头头是道,这帮人彻底服气了:“这才是真的雅士啊!”
“毅然公子果然有品位。”
“那当然了,毅然公子来自大兴城,那里可是最繁华富庶了。”寂寞公子给王破抬花花轿子:“此等品评,你我今生仅见。”
“真是不虚此行啊!”
有人赞赏王破对“茶”之一道的独特见解,就有人对唐俊公子提出了质疑:“唐俊公子,听闻此次诗会,茶水糕点乃是你家铺子提供的?”
“是啊,唐家的铺子我们一直都信任的呢。”
“川贝母与浙贝母能一样吗?”
“一个很贵,一个价格平平。”有人知道这两种贝母的不同。
“以次充好呢吧?”更有人开始起哄啦。
田浩这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内情。
唐俊本来是想让这个不太熟悉的毅然公子,要么赞赏一番他家的茶水糕点,要么就丢人现眼一下。
这春英诗会,本意乃是春日精英才子们,吟诗作对的聚会。
而这个毅然公子一看就不是个有什么才华的人,不然怎么来了之后,就知道吃吃喝喝呢?
那长生公子也是如此,真是见面不如闻名,结果他这挑衅,把自己给坑了。
“可能是底下人弄错了,唐某回去后,一定严加查看。”唐俊公子在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这毅然公子了,他都有些自顾不暇啦。
田浩呲牙,朝王破伸了伸手。
王破伸手在旁边的一大堆新送上来的茶盏子里,挑了一盏递给他:“喝这一盏吧,陈皮普洱,你常喝的,正好这糕点里有油炸糯米糕。”
搭配的刚刚好。
田浩愉快的开吃。
唐俊公子忙的不可开交。
他们这一次赴会,田浩只作了一首小诗应景,然后就被王破带人回家了。
“这个春英诗会,没什么意思啊!”王破对春英诗会的评价很低。
“那是因为您一直没有参与其中。”吴悠公子笑了笑:“都是江南有名的大才子们。”
“还行吧?”田浩也觉得没意思的很:“那个唐俊是干嘛的?为什么看我们不顺眼啊?”
“他是唐家嫡三子,唐家在本地是首富。”寂寞公子道:“不过经商超过三代,他这一代正好可以科举,有了举人功名,本想一鼓作气会试的,结果……不过他的前两位哥哥,只是考了秀才,就再也考不上了,他倒是学业不错,就是到底出身商贾之家,有些市侩之气,今天本想为难一下太司命,好彰显自己来着,结果被太司命给掀开了老底儿!”
“解气!”吴悠公子一拍巴掌:“早就看那个姓唐的不顺眼了,用鼻孔看人的家伙。”
“首富?”田浩却注意到了这一点:“唐家做的什么生意?”
能在江南这里,成为首富的,那可不简单啊。
“唐家的生意,还挺复杂。”寂寞公子道:“他们家最开始是做南北杂货的,后来有了本钱,又不知道走了谁的门路,竟然在盐道上分了一杯羹,后头又走了茶道,除了碰不得的金银铁器等等,朝廷明令的东西,他们家的生意基本上都有所涉猎。”
第626章 咱俩“私奔”吧!
“这几年又涉及药材和珍珠,他们家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路子,有上等的珍珠出售,药材也是天南海北的都齐全。”寂寞公子道:“只是他们家多年做生意,诚信还不错,没想到被平国公给下了面子,还拆穿了用浙贝母替代川贝母的事情。”
这两种都是贝母,一般人也不会尝出来不同,只能说,唐俊公子有些倒霉哦。
“能量很大啊!”田浩听罢只觉得这个唐家好不简单,一个商贾出身的人家,既没有庞大的宗族做基底,也没有高官做靠山,竟然发展成了这里的首富。
“查一下唐家。”王破吩咐了一句,随后又道:“早点休息,后天还要去春花文会呢,如果春花文会还是春英诗会这样,那以后什么会都别去了。”
“是呢,无聊死了。”田浩这一小天就光顾着吃东西喝茶水,就写了一首小诗,应付了事。
众人都没说他的不是,因为大家明显看出来,长生公子对他们很失望啊!
那首小诗一看就是应付人的东西,一点都不出彩。
这都不是长生公子该有的水平。
他们都拜读过田浩在大兴城做的那些诗词,甚至是对联呢。
但唐俊挑衅在先,长生公子失望在后,他们自觉没脸,也没敢说什么,就灰溜溜的结束了此次春英诗会。
他们在家休息了一日,等到了时间,便去了那春花文会。
春花文会是在一处名为“春满园”的林园里举办的,这里依山傍水,乃是一处风景绝佳之地。
而且这春满园,是只给春花文会使用,其他人平时不得入内。
“这是谁家的园子啊?”田浩一到地方就看出来这园子的不同俗套。
在江南地界有这么一个园子的人家,必定极有权势地位,以及人脉关系。
“这是水波居士的私人园林。”寂寞公子道:“就是沈云,沈南生。”
“是他啊!”田浩想起来了,那天他唯一看得过眼的就这么一个,沈云,真的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一般。
这春满园里有流动的活水,开辟成了弯弯绕绕的形态,像是溪流一般,寂寞公子指着这条小溪道:“此地可以玩曲水流觞。”
“好地方!”田浩赞赏的道:“此地果然清新脱俗,难怪会举办文会。”
“长生公子如此赞赏,真是让春满园蓬荜生辉啊!”恰好这句话,被沈云听见了。
“沈大才子谦虚了。”田浩跟沈云倒是客气了一下。
俩人还算是谈得来,沈云亲自现身,带他们进了园子里,并且安排他们在一处清幽雅致的地方落座。
这次的茶水只有本地的碧螺春。
糕点只有普通的榛子酥和桂花糕两种。
甚至都没有果盘之类的东西,但是胜在干净整洁。
比起春英诗会,吟诗作对品茶说水的,还被人找茬了一把,这春花文会可丰富多了。
除了吟诗作对,还谈论古今,比起清谈更多说的是学问,更有几位江南地界上出了名的书院山长在,当场答疑解惑,别提多让田浩喜欢了。
“这才是文会该有的内涵。”田浩对王破感叹:“听听人家这文学见地。”
“嗯。”王破也觉得,这有了几位长辈在,再也没人找自己的茬儿了。
这回的人才像是做学问的样子,田浩跟王破也同样是听,很少参与其中。
吴悠公子来小声的告诉他们俩:“那唐俊公子也来了,但是没过来打招呼。”
“他还有点自知之明。”田浩知道唐俊为什么不过来,估计是怕了王破。
其实这次文会,来的人只有三五十个,分散在这林园之中,有些地广人稀的意思。
索性大家都聚在一起,谈论学问,而且王破跟田浩从不落单。
真的就像是王破说的那样,去解手都是两个人去,身后跟着四个人陪同。
而吴悠公子就是跟寂寞公子成了连体婴,俩人也是从不落单,甚至还偶尔拉上旁人,凑个三四五六七的,别人看来是在交朋友,拓展人脉关系网。
但有些心里有盘算的就急了。
唐俊抽空找到了沈云:“你怎么还邀请了他们来?那个毅然公子,你怎么对他那么客气?”说着斜眼看沈云:“莫不是你又相中了他?”
“唐俊你说话客气一些。”沈云叹了口气:“你这脾气早晚让你吃大亏。”
“哼!”唐俊不以为意。
“那毅然公子绝非普通人。”沈云指点他:“你看他那身气度,还有他形影不离的四个护卫,说是来参加文会的,会写字甚至会吟诗作对,却甘当一个侍卫,你以为他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