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媳妇儿是好人家女孩儿出身,若非曾经沦落风尘,也轮不到他这个飞贼娶这样的贤淑女子为妻。
“不怕,敢伤害长生公子的人都去死好了。”梅嫂子却没怕:“只是平国公这样,是不是太狠厉了一些?他对长生公子?”
“媳妇儿你傻了啊?平国公跟长生公子,是一对儿。”梅二呆眼神多好使的一个人啊?否则也不可能当个飞贼。
梅嫂子是傻了,都傻眼了好么。
田浩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守在他身边,正在看供词的王破。
“醒了?”王破把人温柔的扶起来:“要去方便一下吗?马桶就在隔间里。”
“要。”田浩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被王破扶着去了隔间里,不止放了水,还排泄了一下便便。
都完事了王破不嫌弃的把马桶盖盖上,又给人洗脸擦手一顿收拾,塞回了被窝里。
田浩这才完全清醒过来,不由得失笑:“在海船上的时候,哪怕是隔着拉门我方便那会儿,还是战战兢兢的不习惯,这会儿在你跟前却自然得很。”
“我们跟外人不一样。”王破低头一笑,亲了亲他的发顶:“先把头发束上,一会有江鲜可以吃。”
“那就束上!”田浩睡觉前,头发是干透了,但是也没束上,就这么披头散发的睡了个好觉。
王破帮他把头发束好,梅嫂子亲自送来的两道小菜一份米饭。
“桃花饭啊?”田浩看到米饭就笑出了声:“这可难见了啊!”
因为四月份了,桃花早就谢了。
“这是在山上寺院里找到的新鲜桃花。”梅嫂子也笑着道:“给你俩做一顿桃花饭。”
以前她看平国公,那是高山仰止一般的心情。
现在看平国公,就跟看弟媳妇儿似的,眼神慈祥的呦。
放下了饭菜就出去了,她还在锅里炖了汤的。
“挺好。”王破也看到了田浩脸上的笑容,和眼中的欣喜。
“这可真是江鲜野菜桃花饭了。”田浩美滋滋的拿起了碗筷。
两道小菜,一道是凉拌野菜,一道是清炖江杂鱼,搭配桃花饭,是个十分简单的菜肴,但是吃着味道就是那么的鲜美,应时应景的不得了。
“很好吃。”王破吃了两口,这江上的饭菜清淡鲜美。
“我们这儿的规矩,要是带媳妇儿回家,家里的亲戚一般都会给做桃花饭。”田浩故意告诉王破:“新婚第二天吃红豆饭,回门的话,要吃八宝饭,回家亲戚们就给做个桃花饭……。”
王破嘴角一勾:“嗯,梅二呆夫妻俩是亲戚。”
他认下了这门亲戚,田浩嘿嘿一乐,坏坏的用肩膀撞了撞王破,不打趣他了,改了个问题:“我们这是去哪儿?”
“回家。”王破告诉他,他们吃好了饭菜就该下船了。
田浩美滋滋的吃了饭,又被王破亲自照顾穿衣服,等到一切打点妥当了,他们也该下船了。
下了船一路上都在戒严,王破偷偷的看田浩,发现田浩无所谓的样子,就放心多了。
等到了家里,好么,他被牛奶娘、田白氏等女眷围着一顿哭啊!
倒是王破细心的很,他让梅二呆夫妻俩半路就走人了,毕竟这边有不少西北老兵,见了面怕梅嫂子尴尬。
好不容易到了家,田浩又被女眷们按着吃了一顿全鸡宴,才被放过。
第二天就神清气爽的很,好歹是安全了。
倒是王破,没有跟他说海船的事情,反倒是提起了唐家:“虽然说这些东西足够定唐家的罪了,但是那些信件,还是没有搞清楚,唐家只有唐老爷知道如何区分,偏偏他还死了!”
王破很是郁闷,这是一个解不开的谜,他就总是惦记着。
书房里,田浩看他郁闷,就跟他一起想办法:“他们家老大老二都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老三就更别提了。”王破是该审问的都审过了,的确是没什么可说的啦。
“二郎写的信,上头用的是倭缎做的带子捆绑的。”田浩挨个摸了摸那几捆信件上的带子,突然吩咐人:“去请牛奶娘来。”
“牛奶娘?”手下人去请牛奶娘,王破看向了田浩。
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帮助?
牛奶娘很快就来了:“什么事情?”
“奶娘,您看看,这些缎带有什么不同?”田浩指着几捆信件上的缎带,问牛奶娘:“都是什么料子?来自何处?”
“这个?”牛奶娘看了一眼,又上手摸了摸,仔细的辨别后,才告诉他们:“这是倭缎,每次都进贡上百匹,颜色殊丽,但一般很少有人穿;这是高丽绸,也叫遮绸,有点厚,而且不透光,一般做暗室的帘子;这是黎锦……这是西洋花蕾……。”
几捆信件上捆绑用的带子,没有一样是重复的,且都来自外邦。
牛奶娘本就是出身定国公府,从小到大见过的好料子不计其数,后来又在江南跟着田丁氏,自然也熟知这边的一些好布料。
而她在大兴城又住了十几年,成为三品诰命夫人后,郑太后怕她不晓事理不懂规矩,被人嘲笑,特意派了女官教了她好长时间。
可以说牛奶娘的确是具备了一个诰命夫人该有的规矩礼仪和眼界。
同时牛奶娘到底是丫鬟出身,对这些料子也非常的清楚,尤其是这些番邦进贡而来的稀少珍贵布料,当年定国公府可没少得上头的赏赐。
故而牛奶娘都认识,还能分辨出来都是干嘛的。
田浩赶紧夸赞了一番,送走了牛奶娘,回头就对王破道:“听出来了没有?”
“有点意思。”王破与他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是二郎的信件,也就是来自东瀛,用的是倭缎;这是朴军的信件,来自高丽的,用的就是遮绸;这是来自海外的,用的是蕾丝;还有黎锦……。”田浩将信件一捆一捆的拿出来:“唐家这生意做的大啊!”
东瀛、南洋、西洋和高丽。
好么,几乎周边属国都有所牵连。
近的高丽东瀛,远的就是西洋那边。
沿海这一圈儿,算是让唐家都搭上了关系。
“不做的这么大,岂能成为江南首富?”王破摸了摸这些信件:“有了这些信件,足够将唐家株连九族的了。”
“还得有人证。”田浩摸了摸下巴:“最好是将人引过来,来个一网打尽。”
“难了,佐藤次郎等人都死了。”王破淡定的告诉田浩:“一个不留。”
田浩点点头:“这样啊?那就只能钓鱼玩了。”
“钓鱼?”田浩没有生气,更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
王破松了口气的样子,不过接下来,他就听田浩道:“守株待兔呗,但凡是外族船只,一概详查,肯定能有所收获,到时候跟唐家对一下,看是不是他们的生意伙伴,不就得了?没有高丽还有东瀛,没有倭寇还有海盗,总会有人消息不灵通,撞上门来的。”
于是王破派人叫了李游和江雄过来,给他们俩看了这许多的证据,李游立刻就着手去处理了。
官面上的事情,还得他这个江南总督来办,比较合适。
倒是江雄,看着有些失落。
“江大哥,你怎么了?”田浩难得贴心了一把外人。
“白大将军当年,也是一员虎将,据说当年他还是个偏将,被水匪用计擒获后,宁死不屈,后来被救的时候,更是遍体鳞伤,但也因此,他记住了水匪的老巢所在地,伤都没有养好,就带人反杀了回去,立了大功,从此之后平步青云。”江雄有些感叹:“只是如今怎么会是这样?”
“当年是哪年?当年他有这样大的家业?妻妾成群,儿女双全?当年他有这些手下?这样的声望?”王破冷笑:“当年是当年,后来是后来。”
田浩知道江雄的意思,他家多年崇拜白大将军,甚至为此不惜背出江南水军,只为了等白大将军的后人,东山再起的时候。
可等来的却是这么一个结果。
“江雄大哥,你别气馁,我的一位先生曾经说过,商人逐利。若一桩生意有本钱一半的利润,就敢铤而走险;若能翻倍赚,他就不怕违法;若能赚个三倍的利钱,商人什么都敢做。”田浩给他灌心灵鸡汤:“战利品可是个无本买卖,为此疯狂,不足为奇。”
“战利品是战利品,这是里通外敌,还走私。”江雄抹了把脸,神色颓废:“他是江南道水军大营的大将军啊!”
“那又如何?大将军也得穿衣吃饭不是?”田浩一摊手:“也得给孩子攒钱娶媳妇儿,嫁姑娘要给陪送嫁妆的,光靠在水上晃荡,哪儿赚得了那老些金山银海来?只有如此,才能维持住庞大的开销,甚至还要顾及手下兄弟们,只有喂饱了手下兄弟们,才能牢牢抓住军心,让大家伙儿对他忠心耿耿,因为跟着他,有肉吃啊。”
说白了就是因为利益,才有了忠心。
没了利益,谁跟他混啊?
给江雄灌了心灵鸡汤后,王破就打发江雄去跟漕帮的人接触:“这次他们立功了,每个人发二两银子买酒喝,以后漕帮若是有什么事情,本国公也会帮忙。”
他除了给银子,还给了一个承诺。
“多谢平国公!”江雄一拱手,这才有了点喜气。
漕帮求得不过是一个承诺,一个保障。
送走了江雄,王破才跟田浩道:“漕帮的人,还得再压一压,这帮家伙可心野的很。”
“其实,有漕帮存在也不错。”田浩倒是挺看好漕帮:“相互制衡才行,不可一家独大。”
“现在江南世家已经趴下了。”王破道:“首富被收拾,沈府名声一落千丈,水军跟水匪演了一出戏,但漕帮今日展示了他们的实力,取代了水匪的位置,跟衙门来了一个旗鼓相当,官府,漕帮和民间,嗯,三足鼎立。”
“要的就是这个局面。”田浩一拍巴掌,跟王破相视而笑。
俩人晚上吃了点东西,早早的就睡下了。
也不知道王破是不是皮肤饥渴症复发,还是进化成了亲密综合症。
自打回了家,他跟田浩几乎是形影不离,田浩走哪儿他就跟哪儿,没事儿还要拉拉扯扯,亲亲贴贴。
如今在床上也是如此。
今日没什么事情要忙,早上也不起床了,把手放在田浩的背上,掌心紧贴着人家的后背脊梁骨,把人揽到了怀中,略微一使劲儿,俩人之间就没多少缝隙了。
这样还不够,他俩昨天晚上折腾了半宿,早上田浩爬不起来理所当然啊,王破就用自己带着薄茧的手掌,在田浩的腰窝处揉按,掌心微微发热,似乎有力道透出,揉按的十分到位,缓解了某种尴尬的酸痛。
田浩舒舒服服的把脑袋枕在了对方肩头。
“你在想什么?”王破发现他在发呆哦。
“在想我羡慕的一个人。”田浩吸了吸鼻子。
“谁呀?”王破来了兴趣,没听说这人羡慕过谁谁谁来着,以前连先帝都吐槽过,说人家当皇帝干的比牛都多。
“我最羡慕的人啊,就是《西游记》里的唐僧了。”田浩拄着下巴看床帐子上绣的江南烟雨图。
“你要出家?”王破想当妖精,吃了唐僧的心都有了。
“不是啊,我羡慕他,是因为每隔几个章节,就有妖精对手下吆喝:小的们,把这个和尚拉下去,洗刷干净!”田浩一摊手:“洗澡都不用自己动手,而且保证洗的干净,是可以入口就吃的那种干净哦。”
“你也可以不用自己动手,我给你洗澡。”王破还真当自己是个妖精了嘿。
俩人正在床上甜蜜的懒着呢,方虎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了:“国公爷,公子,有消息!”
第651章 海边的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