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不争不行哒!”田浩又轻松的笑着道:“如今这天下,成了这个模样,也是我的决定。”
三国鼎立是他一手促成的局面。
“长生有这个心思,那就去做吧。”大舅母抬手,一如小时候那样摸了摸田浩的头:“只是你记得,你虽然姓田,却是我丁家姑奶奶的独子,丁家在西北还是这一片的天。”
“我知道的,大舅母。”田浩点头:“做夏衫的事情就麻烦三位舅母了。”
“好,此事我们妯娌三个给你办。”大舅母答应了,二舅母三舅母已经开始商量,要如何去做了。
针线活这个差事真的需要女眷来主持,田浩是一窍不通的。
三位当家主母做的,找的是一些孤寡老妇人,做了一辈子的针线活儿,手艺是有的,就是粗糙了一些,但无所谓,这东西也不要多复杂和精细。
用细麻布做了两套夏衫,就是很简单的七分袖九分裤,搭配了两双简单的布鞋和一双草鞋。
又用细棉布做了一套长袖长裤的衣裳,搭配了一双布鞋。
只是衣服后背上,用西北当地的土布,一种原色,没有扎染过的布料,裁成长方形,上头用油墨写了“西北河道”四个大字,乃是丁孔氏亲笔所书。
她乃是孔圣后人,孔府的姑奶奶。
“怎么不让孔珵去写那四个字呢?”王破看了看送来的样品。
“这到底是女眷们的慈善之举。”田浩很喜欢这样的简单衣服:“第一批人过去了吗?”
“已经到了地方。”王破的消息总是那么的快捷:“当地情况不太好,我的人也过去了,虽然不到饿殍遍地的程度,也是灾民流离失所,无以为继了。幸好粮食送去的及时,那里的粮价竟然要一两银子一斤米了。”
“穷疯了吗?”田浩听的都傻眼了好么:“我知道灾年米粮贵,哄抬物价也不至于这么高吧?”
“就是这么高。”王破告诉了田浩,传回来的消息上说,顺德府的知府,乃是郑家的一个女婿,他的妻子是早些年郑家女,远嫁了十五年之久,且在一年前染病去世,留下了一对即将成亲嫁人的儿女。
而顺德知府前些年过得并不如意。
他自己本身没有什么才华,又是同进士出身,按照朝廷的潜规则啊,这样出身的官员,最高也就做到了知府这样的品级了,超不过四品。
妻族强硬且其妻脾气也大,对他管教甚严,索性这些年他都过得很平顺,从候补的一个八品书吏又爬到了县令的位置上,等到干了八年县令,好不容易上下疏通,升为了知州,调往邢州效力,后来又疏通了一番,这才干到了顺德府知府的位置。
刚到任不到二年,妻族成了后族,可随后先帝就龙御归天了。
其妻大喜大悲,最后暴毙而亡,而他没了妻子的管束,又续娶了一房续弦,乃是其母家一位守了望门寡的表妹。
比他儿女还小两岁呢。
但是年轻,长得好,娇俏可人的,他都快四十的人了,老夫少妻,加上对前妻多年的言听计从,对娇妻难免也就软了一些。
“他本来就性格吝啬,只是被前妻压制了半辈子,而他的续弦可不简单,在家就是自己说了算,脾气大的很,爱自己尊若菩萨,视他人如同粪土,且无比尖酸吝啬,守了三年望门寡,已经是憋屈坏了,嫁给他之后,可是兴的了不得,怂恿顺德知府增加税收,吃拿卡要,下头有什么事情,不想着走告官府的程序,先有人给她这位知府太太走门路,关照人情,送了厚礼,枕边风厉害得很,比海上飓风还厉害三分去。”
田浩听的都笑了。
“你还乐?”
“以前你可不这么说话。”田浩抱着他蹭了蹭:“如今越发的放松了,爱人如养花,我把你养得很好,性格逐渐开朗,还会说冷笑话了,生活情趣多,工作上也有很多亮点,你已经学会吐槽啦!”
“嗯,你养得好。”王破也蹭了一下怀里的人:“那继室太太厉害啊,才不到三年的光景,就把个顺德府祸害的不成样子,这次发大水,乃是因为隔壁州府泄洪,他若是也跟着泄洪,那水自然是通过水道冲向大海去,可是这几年,他政务疲惫,不曾修葺堤坝,亦不曾组织民壮疏浚河道,只征发民夫修缮官道好走车马,又叫人修缮城墙……却忘了根本,真真可恶!”
光顾着享受,不知道休养生息。
这般的官员,纵然是王破也生气了。
“现在发了大水,他治下的九县县令不行,但是师爷县丞等人都比他强一些,好歹还知道组织民众撤退,可往哪儿撤退去?”王破叹了口气:“九县之中,唐山县最惨,县令醉生梦死之际,来了大水直接淹了他在城外的庄子,他当时正带着全家去庄子上玩!现在那县丞组织起人手来,那地方就在顺德府东北八十里。有宣务山在侧。可又有泜河、李阳河、柳林河,并自内丘入水道。建有驿站,道路好可水道不行。”
“我知道那里,特意叮嘱人一定要先去那里,因为那里是最早发大水的地方。”田浩点头:“而且你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吗?”
“什么地方?”王破不是很清楚:“我看你叮嘱过他们,要保住唐山县。”
田浩也叹了口气,低声告诉王破一段记载:皇甫谧《帝王世纪》云“柏人城,尧之都也”。《城冢记》、《大明一统志》皆云:“柏仁(人)城,尧封唐侯所都之地”,柏人城即今唐山县。
《尚书·舜典》云:“纳于大麓﹐烈风雷雨弗迷。”《唐山县志》所记“大麓弗迷,尧之所以试舜也,宣务山为大麓,……以此山为舜纳于大麓之迹”……。
“没太明白。”王破学识够用,但是依然被田浩这段话给绕迷糊了。
“这一带是尧禅让舜的地方。”田浩正色道:“也是祖乙迁邢、胡服骑射、沙河冶铁、钜鹿之战和黄巾起义之地。亦是石勒定鼎之所在。”
在他前世,那里是邢台市,追溯古迹,能查到东先贤商代遗址。
田浩说了很多,王破却只注意到了一点:那一带是尧禅让舜的地方!
“我知道了。”他摸了摸田浩的头:“好好去做你的事情。”
“啊?”田浩莫名其妙:“什么和什么呀?”
他说什么了他?
王破抱着他啃了几口就放开了,然后开始忙碌起来。
尽管俩人行动坐卧一如夫妻一般,且还是十分举案齐眉的那种,王破办事也不避讳田浩,但他写的那些迷信、下达的指令,全都是密码组成。
且田浩不知道密码被王破运用到了什么程度,反正他看了,看不懂。
有事或者想知道什么,就去磨缠他男人,王破也享受他的撒娇卖痴。
外人看不懂,还以为平国公有意防着长生公子呢,但身边的人却心里明镜一般。
长生公子要想知道什么,不需要去费心费力的学什么密码,他很懒,那密码更新快且分的极为仔细,还不如干脆去问平国公呢。
他们俩坐镇西北,遥控指挥,顺德府可热闹了。
被田浩叮嘱,重点照顾的重灾区就是唐山县。
此地已经是一片汪洋泽国,县令全家都淹死了,县丞是本地人,姓唐名季,在家排行第二,故而大家都喊他唐老二。
唐老二的志向不大,能做到县丞就很满足了,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守着一个妻子一对儿女,他在衙门是县丞,家里有妻子操持家务,唐家没有族群,只有唐猛一个兄长和唐和一个亲弟弟。
上一代的堂兄弟都没有了。
三家住在一起,兄弟都是做买卖的,一个开着两个粮店,一个开着一处酒楼,他妻子经营一个杂货铺子,兄弟三个都是被老父亲送去读书过的,但是只有唐老二一个人考了个秀才回来,其余那俩认识字儿会看账本子,就不爱学了。
平时日子过的还不错,可是自从知府不靠谱起来,县令也糊涂了,这日子就过的不太好了,县令全家出去踏青游玩,不管衙门里的公务,他那两个兄弟也想拍马屁,就全家都跟着去了庄子上,其实就是看他这县丞当得好,也想捞个一官半职的威风一下。
谁知道还没等成事,一场大水,人全都没了!
都不知道被水冲去了哪里。
县城里也不好,大水一来,泡了县城,跑了百姓。
什么都被抢没了,这个时候,县令全家都死了还有谁能主持大局?
唐老二强忍着悲痛,让妻子带着一对儿女,收拾了一下家里能吃的东西,带了衣服和被褥,用车板子做了个临时的筏子,蹚水出了县城,上了宣务山。
彼时没死的人都上了宣务山,没上来的都死了,水来得太急太大,压根没人有准备,一县百姓死了个十之八九,只留下不到五百人,其中还有不少老弱妇孺。
大水流淌了一天两夜,第三天才不太见涨,可是大家伙儿都下不去了,因为下头一片水,下去怎么办?车马都走不了。
而且县城都泡塌了城墙!
“大家别怕,这么大的水,早晚有人会会知道的,会有衙门的人来就咱们。”这三四百人里,唐老二官职最高,还有十几个捕快听他的话,逐渐组织起大家在山上相互照应。
加上他平时名声不错,又是本地人,不少人也听他的吩咐。
只是三天之后,还不见有人来,水倒是下去了一些,看到了泥塘地。
“老爷,已经没多少吃的了。”出来的匆忙,唐太太也只是带了一点吃的,其他的不是被水泡了就是被水冲走了。
“无妨,水已经下去了,大不了我们下山去,趟着泥水走……。”唐季也没旁的办法了:“若是县令大人多勤奋一些,哪怕是疏浚一下河道呢,也不至于如此!”
“说那些没用,他都死了。”身边的一个老汉愁眉不展:“唐老二啊,咱们这些人,坐困在这里,你觉得多久能有人来救?还是要大家伙儿各自散去找活路?”
“上哪儿找活路去?”听见的人说话都带着哭腔了:“十里八村儿全都没了人,田地淹了,牲口死了,找什么活路?”
本来就遭了灾难,悲伤的气氛一上来就下不去了。
大家都有些绝望,就在这个时候,有些人就开始蠢蠢欲动,但是没等他们动呢,山下来了人:“山上的人,可是唐山县幸存者?”
“你、你们是什么人?”唐老二是在衙门做事的县丞,全县的二把手,自诩眼光还是不错的,但从未见过这些人。
“哦,我们是山东镖局的镖师,负责押送东西路过此地,发现此地发了大水,人死了好多,幸好还有你们活着,谢天谢地!”那二十几个人,都是穿着一样的衣裳,佩戴的除了刀枪剑戟还有火枪,但是他们拉着五十多头水牛,这种水牛不怕踩踏泥泞,不会烂蹄子,若是老黄牛可就不好说了。
而这些水牛背上都背着东西:“来一些青壮,先把东西卸下去,有帐篷和干粮与水,山上人多少?有生病的吗?这么多人不好转移走,且这山上还算是个干爽的地方。”
“你、你们是来救灾的?”唐老二没想到,没等来官府的人,等来了民间的一个镖局的人,还是山东来的镖局,不是本地的。
“不算,我们路过此地,真的太惨了,看不过去,就帮一把,而且已经派人回去通知其他人了。”那镖头长得人高马大,一脸的凶相,但是说话嗓门高:“都愣着干什么?赶紧的搭把手,我们东家就是定国公府丁家的二姑奶奶,放心吧,我们不是坏人,坏人这个时候也不可能趟着泥水过来,给你们送东西。”
“你是镖头?”看他的样子,唐老二也觉得说的还有些道理。
“对,我是镖头!”那汉子嗓门儿更大了:“老子绰号八面风,赶紧的吧!”
他自从归顺了丁家二姑奶奶,被教做人后,学了很多东西,这头一次出个远门,还遇到了这种事情,上头的命令来得快,而且他们总镖头到底是西北军出身,对待敌人心硬如铁,对待自己的百姓却是心软的跟水豆腐似的,巴巴的叫他们先行动起来,甚至派人回去报信了。
八面风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还能当一把善人。
第699章 一口气六个人?
八面风他们将水牛赶到了山脚下,唐老二他们组织剩下不多的青壮将东西卸了下来,抬到了山上去。
看到这些食材盐巴帐篷等物,唐老二信了他们,是来帮忙的:“我叫唐季,是这唐山县的县丞……。”
他倒是痛快,麻利的说了他们的情况,县令全家都死了,外头的人也死了个七七八八。
如今大水退去,他也不知道上头什么时候能派人来救灾。
“不是我说话不好听,唐二哥啊,你这想法不太对哦!”聊过了天,就八面风这种绿林老油条,打听消息为生的家伙,三两句话就听出来这唐季县城的脾气秉性如何了,再聊了一会儿就开始不着痕迹的套话,等到聊了半天,早已经恨不得结拜成异性兄弟了,于是跟唐季县丞也不客气:“你们顺德知府是个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吗?我们之所以走这里,是因为要绕开府城,你们府城那里吃拿卡要太多了,走一趟镖下来,剩不下多少,我们保的镖还是你们知府家的东西,他老娘年事已高,用老人参吊命呢!就这还盘剥我们一把,什么人啊!”
“知府、县令皆如此。”唐季县丞苦笑道:“我位卑言轻,有什么办法呢?只是如今一县百姓,就剩下这些了,好歹给本县留下些人口吧!”
“唐二哥你是个好人,你放心,旁人不管这里百姓的死活,我们家姑奶奶一定管的,长生公子也一定会管。”八面风早就听说过长生公子的种种传闻,二丫在他们面前也对长生哥哥推崇备至,按照那位姑奶奶说的,世上就没有长生公子办不到的事情,只要他想,就一定能办成。
当年长生公子可是连皇子都敢上手揍的主儿。
换来了丁家女不外嫁的条件,先帝金口玉言。
以至于其它人家哪怕馋的都流哈喇子了,也不敢提出娶丁家女的事。
想要入赘的人不少,可丁家女的眼光太高,一般人入不了她们的眼。
八面风想到那个拿着木头锯子,要锯了他胳膊腿儿的木匠,还鲁班后人呢,看着像是地狱行刑的恶鬼。
真不愧是跟女罗刹头头儿是夫妻。
狠人都凑到了一块儿去。
这样的夫妻俩对长生公子都推崇备至,不知道长生公子得是什么样的天人下界啊?
所以私下里早已经不知不觉的成了长生公子的脑残粉,这会儿说出话来都底气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