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的田浩赶紧一把扶住:“你这么点儿大,行什么礼啊?”
小孩儿人也怕了,依着田浩不敢动弹,眼泪汪汪的可怜。
田浩一看这不行啊,于是一把将孩子抱了起来。
他哥哥秦绍也吓了一跳:“舍弟年幼,求圣人勿怪。”
“他年幼,你也不大。”田浩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这孩子才束发,梳着个小高马尾,只是头发有些脏兮兮:“宝儿啊,你把人家孩子带来干什么?”
他们下午刚给人家母亲的坟墓掘了,然后开棺验尸,明儿还得给人按照规制太高许多,埋回去的。
人家亲爹被关在了囚车里,孩子还这么小,带来这里多不好。
“哥哥,若非我强行闯入秦府,将两个孩子带出来,这会儿俩孩子还不知道什么样儿了!”田小宝义愤填膺。
“我两个外甥来了?”偏这会儿,任涯的人带了郭冲过来。
郭冲一身重孝的过来,不等见礼先看到了两个孩子:“我是你们舅舅,郭冲啊!”
“舅舅!”田浩将孩子放了下去,大的小的都奔着他们舅舅跑了过去,舅甥三个人抱在一起,哭了一鼻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田浩看向了田小宝。
“你来了正好,一起听听吧!”田小宝干脆告诉他们,孩子是他从人家秦府大宅里抢出来的,因为他本是好奇,秦府这事儿闹得太大,他虽然有差事在身,但办完了也想去看看。
走在路上的时候,被一个老妇人拦住了去路,那老妇人就是秦夫人的乳母,疯了一样的求他,去秦府救一救她的两个小少爷。
“老妇人身上有伤,是刀伤,说完这些就死了,我想着,好歹是她临终的遗言,就一面派人料理她的后事,一面带人去了秦府,也幸好,那里有安全部的人在,我说了老妇人的事情,他们就说孩子们被秦老大人关了起来。”田小宝捏着一对拳头生气得很:“原来旧年秦夫人去世后,两个孩子悲痛欲绝,但不见祖父和父亲悲伤多少,俩孩子还有些怕祖父和父亲,再也没有了曾经的亲热今儿,秦夫人陪嫁来的人手就疑惑了,下葬的时候,秦夫人的陪嫁就发现了不对,但当时秦家大爷说,如今老爷没了官位,要留着家产给两位少爷,秦夫人的随葬品,少点就少点吧!本也没什么,可秦夫人都下葬了,也不见秦家那边来人奔丧,而且不到百日就要惦记着迎娶新妇。”
“舅舅,你怎么才来呀?”秦绍抹着眼泪儿抱着舅舅不撒手。
“舅舅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郭冲抱着两个外甥也不撒手。
两个外甥有一半长得像姐姐,有些清俊秀气,将来一定是美男子。
“舅舅,母亲冤枉!”小的那个哭哭啼啼的道:“母亲冤枉,冤枉!”
“你知道什么?”郭冲吓坏了,这么点儿大的孩子,知道什么“冤枉”啊?
还是大的秦绍条理清晰的很,他道:“祖父和父亲,害死了母亲!”
“啊?”
“什么?”
“你们俩?”
众人听了大惊失色,唯有田小宝擦了擦眼泪:“两个孩子,吓坏了。”
“绍儿,你怎么这么说?”郭冲咽了咽口水。
“母亲那两日,身上不太舒服,请了大夫来看,说是好像有了宝宝,但不能确诊,母亲就说过几日再来请脉,那天我跟弟弟在母亲屋里玩耍,弟弟人小一些,躲在了母亲的床下,我躲在了母亲卧房的柜子里,奶嬷嬷负责找,她是陪我们俩玩的,可是父亲端了一碗药汁子进来,母亲喝了后,就吐血了,父亲当时就在母亲的身边,他说母亲不知道好歹,竟然清查自己的嫁妆清单,还跟他撒泼,真是该死,还说等她没了正好空出来秦夫人的位置,他好再娶一位淑女。”
“不错,这两个孩子目睹了当时的一切!”田小宝咬牙切齿:“禽兽不如的东西!”
田浩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父亲毒杀母亲,还让两个亲生儿子目睹了现场。
纵然那父亲不知道,也够让人后背发凉的了。
田小宝又道:“不止是两个孩子,还有那个陪同小主子玩耍的奶嬷嬷,奶嬷嬷是第一个发现秦夫人中毒死亡的人,被关在了秦府的一处偏僻院落里,后来两个孩子也被关在了那里,三个人相依为命,幸好秦夫人的陪嫁们还算聪明,没有立时就有所动作,时常接济他们一些东西,后来听说秦家要议亲了,且秦夫人的陪嫁总是莫名其妙的犯错误,不是被驱逐出秦府,就是被罚去庄子上,秦夫人的嫁妆全都被秦家大爷收了回去,两个孩子没等给母亲少七七,就被关了起来,大的学堂也上不了,只好在院子里教导弟弟读书,俩人磕磕巴巴的过了这半年,如今事情闹出来,眼看着是要倒霉了,秦老头子要人挟持两个孩子,逼郭冲服软!”
结果就是,奶嬷嬷拼死跑出秦府,因为谁也不认识这个老太太,没人敢帮忙,但巧的是,奶嬷嬷看到了田小宝。
奶嬷嬷是见过田小宝两次的,田小宝经常去孤儿院福利院养老院这些地方送东西,秦夫人在世的时候,也送东西给孤儿院。
秦家父子俩对此颇有微词,认为她是败家。
可秦夫人送去孤儿院的东西,都是她的嫁妆里,庄子上的产出,并非秦府的财务支出,他们父子俩没资格管。
这也算是一种善缘了,奶嬷嬷有两次送东西去孤儿院,遇到过田小宝,只看今日田小宝身边跟着的那群人,个顶个的荷枪实弹,一看就不简单,于是强撑着一口气,跟他求救了。
“秦家竟然敢如此丧心病狂,这是他们秦家的孩子!”这里最生气的要数王破了。
因为他的母亲,跟秦夫人的遭遇有些相似。
不过他母亲是真的病逝,秦夫人是假的而已。
“长生哥哥,不要让两个孩子回去了,他们回去活不了,那秦老匹夫,就是个王八蛋!”田小宝最喜欢孩子,也最见不得孩子遭罪:“他们俩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来的路上就啃了两口牛肉干。”
田浩叹了口气,蹲下来问抱在一起的舅甥三个:“你们愿不愿意跟着你们亲舅父郭冲在一起?不回秦府?”
“我们愿意。”秦绍点头:“圣人,秦府与我和弟弟而言,是个魔窟。”
小小年纪已经十分懂事的秦绍,说话也很条理清晰:“自从母亲去世,我们兄弟都是跟奶嬷嬷睡在一起,弟弟做了一个多月的噩梦。”
田浩抬手,揉了揉他的头,一点没嫌弃他脏兮兮有些油的头发:“先跟着你们亲舅舅去安顿一下,吃点子东西,放心吧,到了这里,安全了,谁也不能动你们,你们的祖父父亲都不行。”
第808章 崭新的结果
“多谢圣人!”这孩子彬彬有礼,田浩看了都心疼,等好不容易,舅甥三个人走了,田浩才感慨:“多好的孩子啊,怎么就摊上了这事儿?”
“虎毒不食子,那秦家连野兽都不如。”王破气的脸都冷了下来。
倒是任涯,拉着田小宝:“一路跑过来,吃晚饭了没啊?我那里叫人做了点子热乎的吃食,过去用一些,虽然是素的,但好歹能填饱肚子。”
“嗯,长生哥哥,我去吃饭了。”这一路跑过来,田小宝也有些饿了,他随身带着的牛肉干,给两个孩子吃了。
他们走了后,田浩才拉着王破进了王驾的车子里。
王破的车子规格,又上了一层楼,他是“皇后”啦,这王驾比一般的亲王车架还大一圈,跟皇后的一样,只是不曾装饰的那么奢华耀眼,也不女气。
田浩知道他心里不舒服,把自己窝在他怀里:“好了好了,事已至此,以后好生安顿这兄弟俩就是。”
“我就是不太舒服。”王破不隐瞒他,抱着人就跟抱住了全世界一样,他将下巴搭在这人的头顶:“既然不爱何必迎娶?既然不愿长相厮守,何必生儿育女?”
“可能一开始是愿意的,后来就不愿意了,分又分不得,不仅是贪图郭氏的嫁妆,还有郭氏已经为秦家生了两个儿子,要知道秦家从秦老太爷那一辈开始,三代单传啊!”田浩这个还是知道一些的:“连个堂兄弟都没有,否则也不会用秦夫人的这个头衔,来强娶安静这位娘子军大营的女校尉了。”
“为什么是秦府?旁人家没合适的人了?”王破有些不理解。
“我看过资料,秦府是唯一一个合适的,他们家人口少,前头还留下两个儿子,等安静进了门,若是怀孕,生了女儿自然是皆大欢喜,生了儿子,可以夭折,不夭折也是老三,前头两个都这么大了,轮不到她的儿子执掌秦家。”田浩道:“其他人家嘛,要么是真的没合适的人选,要么就是看不上安静,觉得为了个娘子军大营,不值得牺牲自家的好孩子终生大事,若是旁支子弟又怕拉拢不了安静,不受娘子军大营的重视。”
“还有一点,你没注意到。”王破跟他分析了一下:“秦家父子俩做的这事儿,太粗暴也太草率,后宅有很多阴司手段,能把一个人活活的磨死,而不露一点痕迹,可是秦府这位秦夫人的死,是多么的简单?一碗剧毒汤药下去,人就归西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就要迎娶新妇进门,这多大的把柄啊!”
“你是说,他们是故意的?”田浩骤然清醒了一下:“故意这么做,留下把柄好拿捏秦府?”
“秦府的太夫人早逝,秦老大人身边只有几个姨娘通房,能有什么见识?后来有了秦夫人,秦夫人书香门第出身,且小门小户的也没多善于宅斗,所以秦府这些年风平浪静,他们要对付秦夫人,秦家父子俩自然不会跟她通风报信,父亲顽固儿子迂腐,都有一副狼心狗肺,这么大的把柄落在人手里,捏着这个就相当于是捏着父子俩的咽喉,还不得乖乖听话?杀了秦夫人,再娶了安静,以后秦府就是那帮人手里的枪,指哪儿打哪儿。”王破道:“这些是后宅手段,他们父子俩根本不擅长,若是秦老夫人在的话,起码能看出来点什么,提醒他们父子俩,或者是用后宅手段磨死秦夫人,而不是这么简单的把人毒死了事,秦夫人死的的确是有些冤枉啊!”
因为王破经历过也看到过很多后院的手段,才会一眼就看穿这里的问题,田浩虽然嘴上理论十足,实际上他宅斗经验可不多。
“我还真没想到这一点。”田浩摸了摸下巴:“我倒是想到了如何出这口恶气。”
“嗯?”王破一扬眉:“说说看?”
他也想出一口恶气,不然憋得慌。
田浩本就想给他男人出气,后来又想自己一并出气的好,于是跟王破低声咬耳朵,如此这般安排了一番:“你觉得如何?”
他眼睛亮亮的看着王破,满脸的得意表情。
“好!”王破心里痛快了许多:“这样最好。”
没人知道这天下至尊的一对儿夫夫,商量了什么事情,只知道第二天早上吃的是素馅的包子,以及豆腐汤。
而后拔营走人。
圣驾开道,御林军殿后,中间是娘子军大营的人,护着各家的太太奶奶们。
郭冲带着两个外甥,坐的是一辆朱轮华盖车,乃是某一位太夫人特别让出来的,说是心疼两个孩子,又因为两个孩子离不开舅舅,就三个人一起坐车了,反正车子足够大。
倒是秦家大爷,直接就是囚车拉着走的,大刺刺的明晃晃,都没个遮掩。
走的时候他倒是坐着马车走的,回来就变成了囚车。
去的时候是举人老爷,回来的时候就成了阶下之囚。
这件事情同样闹得很,可是前一个军婚案的后续呀!
多少百姓关注,一看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而且今天是大兴半月报正报发售的日子,昨儿就开始印刷,整件事情的始末,写的非常详细,连秦府在某个药铺子里买的毒药都有记载。
那个药铺子出售毒药也是有记录的,上头写的理由是毒老鼠。
毕竟高门大宅里也有鼠患,且高门华府里一般养的猫都是宠物一类,很少有养猫防老鼠的,也怕猫儿活泼,抓伤女眷和孩子。
但是秦府药老鼠没用多少,倒是毒秦夫人,用的分量十足。
这一行人刚进城,就看到了好多百姓,等秦家大爷的囚车路过的时候,好么,烂菜叶子石头,土坷垃,全丢了过来。
“狼心狗肺的东西!”
“真真是,枉为读书人!”
“读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去。”
这还是比较文明的喝骂,还有那市井百姓,骂的就更愤怒了,各种愤恨诅咒,有一些妇道人家,都想冲上去生吃了他。
秦家大爷吓得瑟瑟发抖,昨儿还哀怨自己困在囚车里,现在却觉得囚车安全了,因为周围有人护着囚车,不让人冲击他的囚车。
但也只是护着,拦不住丢过来的各种东西。
等到了大法堂,他们发现秦老大人拖着病体来了,站在了被告席位上,周围是孤零零的几个人陪同,都是他的至交好友,上了年纪又顽固不化的那种,也都是前朝的官员,没通过考核的,如今也只是个普通的平头百姓罢了。
这次开堂审案,在座的乡老里,有大半都是女子,白发苍苍的老婆婆,以及规矩极为严格的老嬷嬷,从业一辈子的老稳婆等等。
各府的太太奶奶们,依然是站在庭审席位上,此事她们必须关注到底。
一开始秦老大人愁眉苦脸,见到郭冲进来,身边带着两个孙儿,顿时来了精气神:“郭冲,你放了老夫的孙儿!”
“不许咆哮公堂。”有人维护秩序,不让老头儿太激动,太大声喧哗。
郭冲看了他一眼,两个孩子紧紧跟着舅舅,坐在了原告席位上。
秦老大人愣了一下,他的两个孙子,他没太关心,因为每日想的都是如何重返朝堂,而不是含饴弄孙。
再说了,儿子管着就行了。
他还有很多大事要去考虑。
所有人就座后,开堂审理此案,证据确凿,秦老大人看着老了十几岁的样子:“我这儿子与儿媳妇感情平淡,后来争吵不断,气愤之下做了这样的事情,老夫甚是心痛!”
“秦老先生先别说这些,还有人指证此事,您老是之情之人,亦是幕后黑手。”王法早已经接到了消息:“今有秦府秦绍、秦照两个孩童,为母鸣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