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家的卷王小夫郎 第220章

“你的官职是户部特批下来的,皇庄典史虽然是不入流的官,但也有官袍和俸禄,要你自己去吏部报到并领取,然后去皇庄上任。”秋华年说,“云瑟已经托人帮你打听好了,你带好路引和身份证明,明天直接去吏部递帖子就行了。”

秋华年口中的“不入流”是一个中性的形容词,裕朝官职分为九品十八级,不在这个体系里的小官职统称为“不入流”,虽然级别比从九品还低,但也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官职。

对魏麦这样出身农家,没有科举没有功名的平民子弟来说,获得官职无异于鲤鱼跃龙门般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意味着他已改换门庭,从此以后有了官身,有了向上晋升的可能性。

魏麦一听见自己的官名,就止不住地乐,许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问起关心了一路的问题,“县主,麦子每个月的俸禄有多少啊?”

魏麦和许枣对官场两眼一抹黑,连典史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更别说它的俸禄了。

秋华年笑了,他就知道魏麦夫妻一定很关心这个,大家都是从艰苦时期过来一文一文攒过钱的人嘛!

“皇庄典史一个月八两银子的俸禄,领取时也可以直接换成禄米,一两银子合一石米。”

魏麦和许枣齐齐吸气,发出发大财了的声音。

“居然这么多!”

“八两,八两,在村里时累死累活种一亩地,一年下来最多也就赚个二两!”许枣拍着胸口说。

在古代,社会的贫富差距极其之大,农人们辛苦一年的收入,只够富贵人家买一瓶花露或者清膏消遣。

秋华年正感慨着,又听见许枣小心翼翼地问,“县主,杜老爷每个月的月俸是多少呀?”她想长长见识!

“云瑟是从六品翰林院修撰,一个月十六两俸禄。”

裕朝给官员的俸禄并不高,中低品级时升一级只涨一两银子,从九品官员月俸十两,从六品只有十六两。

继续往上俸禄同样涨得不多,一级涨个四五两顶天了,只有到正三品往上才有大幅度提升,正一品一个月能拿到一百七十多两,但比起这个品级的高度和人数,依旧是寥寥无几。

可见云瑟的恩师文大儒那么穷,是有原因的。

不过裕朝绝大部分官员都不是文晖阳,除了俸禄外,官员们还有其他进项。秋华年家的开销就是由秋记六陈承担的,实在不行还有县主每月三十二两的月俸和每年五百石的禄米,不指望翰林院修撰的死工资。

但杜云瑟的俸禄每月领回来,秋华年还是会盯着他上交,找个匣子专门存起来,至于给小杜大人的零花钱,那是另外算的。

每月十六两银子在如今的秋华年眼中不够一家人的花销,但在魏麦和许枣看来,依旧是一个令人艳羡的数字。秋华年觉得魏麦身上快要燃烧起拼搏奋斗的小宇宙了。

“皇庄上甜菜种植的具体事宜主要是田稷典史在管,你去了后多学多问,但也不用一味避让,毕竟你才是最早研究甜菜种植的有功之臣。”秋华年轻轻笑了笑,“而且你背后是我。”

“皇庄上有官署,你们一家以后会住过去,皇庄旁边就是我的庄子,有什么事可以去那里找人帮忙。”

“目前的甜菜的含糖量已经很不错了,你想往上一步,除了种甜菜,在甜菜提取白糖技术上也要多费心思,如果你有想法,可以去我的庄子上找丙七丙八两位匠人商量。”

……

魏麦一家去皇庄上安顿下来了,秋华年不方便亲自去一趟,索性请卫栎过来,和他安顿了几句,经过几年的锻炼,卫栎行事越来越细心周到,如今算是秋华年在皇庄旁的庄子的总管事。

聊天的时候,秋华年敏锐地意识到,卫栎似乎有些心事,说话心不在焉的。

秋华年不动声色地问,“最近丙七怎么样了?”

卫栎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挺好的,现在还是农闲时候,大家都不忙,他们兄弟在给两位小公子做玩具。”

“卫婆婆身体不错吧?”

“姑母身子骨硬朗着呢,昨天还去田埂上挖了半篮子野菜。”

“最近你在庄子上有遇到什么人吗?”

卫栎一下子卡壳了,秋华年知道自己问到了点子上。

“是什么人?能告诉我吗?”

卫栎连连摇头,“不、不好说。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会对县主有害的。”

秋华年见卫栎一副紧张恐慌的样子,只能按下不问,“那就不说了,不过你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一定要记得找我帮忙。咱们认识好几年了,我一直把你当好朋友,你也帮我把庄子照顾得很好,不用和我客气。”

卫栎感动地点头,心中舒了口气,回想起那天夜里看见的人,脑子里一团乱麻。

真的是卫德兴,是那个已经与自己恩断义绝的男人吗……

……

转眼二月离去,三月伊始,又是一年春暖花开,东风习习,三月三日上巳节来临了。

生完孩子两个多月了,秋华年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打算趁节日休沐和杜云瑟出门游玩一趟,地点选择京城的高禖娘娘庙里。

两年前的上巳节,秋华年和杜云瑟曾在襄平府的高禖庙祈福求子,同去的祝经诚和苏信白夫夫很快就有了孩子,秋华年当时一口气放了两颗彩蛋,后面居然真的生了一对双胞胎。

无论这是巧合,还是高禖娘娘真的这么灵验,秋华年都打算在上巳节这天去高禖庙里还愿。

京城的高禖庙也建在河边,比襄平府的更加宽阔巍峨,殿宇重重,香火不断,上巳节这天庙里庙外人山人海。

在古代最好“就业”的三种神仙,必然是管科举考试的,管生育的,管钱财的。

杜云瑟和秋华年这次不需要祈福求子,给高禖娘娘上过香后就出来了。人太多马车过不来,杜云瑟护着秋华年,两人一起在充满节日氛围的街道上漫步。

孩子们有奶娘和阿叔们照看,好不容易过一会儿二人世界,他们不着急回去。

高禖庙两侧全是小摊小贩,有卖小吃的,有卖节日用品的,还有卖花的,卖小饰品的,琳琅满目,如同一个小型庙会。

秋华年解开荷包买了几支芍药花,在杜云瑟的帽子上插了一朵,给自己鬓边也戴了一支。

除此之外,秋华年还打算买几束香草去打水仗,不对,是去袱褉去灾,可惜被杜云瑟劝住了,早春天气还有些寒冷,秋华年现在受不得凉。

两人都是龙凤之姿,衣饰打扮也与众不同,很快就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秋华年不想扫兴,拉着杜云瑟示意他去河边走走。

下到河堤上后,四周全是袱褉游玩的人,秋华年和杜云瑟很快混入其中,秋华年正跃跃欲试地想给杜云瑟洒些水,不白来这一趟,目光突然停留在某处。

“云瑟,你看那边。”秋华年拉了拉杜云瑟的衣袖,低声对他说,“那边是不是祁雅志还有郁闽?”

第177章 郁闽入京

郁闽站在春寒料峭的河水边,穿着一身浅蓝色长袍,披着有雪白风毛的藏青团花斗篷,两年未见,似乎长大了许多,一脸平静地与祁雅志交谈,发间不见丝毫装饰。

如果不是容貌做不得假,秋华年都不敢确认他就是当初襄平府清风书院里风流簪花的少年郎。

杜云瑟眉头轻皱,秋华年见状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借着人流的遮掩走近瞧瞧。

……

比起郁闽的平静与淡淡的愁容,祁雅志脸上的笑意要明显得多,一举一动都显出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我与郁小公子是辽州同乡,久仰小公子才名,以后京中有诗会和酒宴相邀,还要请小公子赏面。”

郁闽笑了一下,脸上却还是愁意,“京中才子如云,某初来乍到,不敢托大,日后麻烦祁兄带我多长长见识了。”

“见识不敢当,我知道许多京中才子们名号与性情,正好为郁小公子引路。祁某今日陪夫人出门,不能久留,改日我去光禄寺卿大人府上叨扰一番如何?”

“兄长爱才,必定喜出望外,扫榻相迎。”

……

祁雅志走后,郁闽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感觉寒意顺着手指尖不断向上爬,不知不觉间半边身子都麻了。

贴身小厮诗吟过来递给他一只手炉,“公子大病初愈,别在风口站着,回马车上吧。”

“这个祁庶吉士真是的,好大的脸,认出公子后直接过来叫公子去说话,公子也不好拒绝。”

郁闽轻轻摇头,训道,“祁大人是两榜进士,二甲出身,我连举人都不是,只是个白身秀才,怎能在他面前要强。”

诗吟撇了撇嘴,“您是辽州郁氏的嫡公子,光禄寺卿的亲弟弟,祁庶吉士不过家里连士族都算不上,他凭什么和您比?”

郁闽没有说话,静静走向不远处的马车。

换作几年前,诗吟说的话就是他内心真实所想,他会真的看不起祁雅志,会真的认为自己出身高贵,骄傲不已,然而……

两年前那个夏日,他搞砸了婚姻大事,被恩师当头棒喝,又被家人强行带回族地。浑浑噩噩般回到族学后,他努力调整心态准备即将到来的乡试,却依旧名落孙山。

郁闽本以为家人和族人会对自己失望,他做好了迎接痛骂和管教的准备,谁知所有人都没有任何痛心的表示,仿佛他们一点都不对郁闽失望——没有期望,才没有失望。

多少成长了一些的郁闽用了两年的时间不断试探求证,终于明白了自己对家族来说意味着什么。

每个家族的资源都是有限的,尤其是世家大族,东西越多,安排后辈反而会越谨慎,以免造成兄弟阋墙之祸。

这个分法主要由嫡庶和长幼决定,其次才勉强看一看才华。

郁闽幸运地生在嫡系,却并非嫡长,只要长兄不是个傻子,能达到庸才的标准,就一定会是郁氏一族主要资源的继承者,负责支撑全族,而他只是一树起到点缀作用的花。

郁氏一族需要一个“才子”,需要一个能装点门面的有才名的子弟,但不需要一个有可能威胁到长兄地位的能人。

所以他自幼被娇惯,被放纵,被引导喜爱诗词歌赋、红粉胭脂,对世俗杂务、民生经济一窍不通,一身聪明换来个风流才子的佳名,但也只是才子而已了。

闵太康山长倒是有心教导他,可他却欺负了山长爱若珍宝的哥儿,辜负了那一番谆谆教诲之心。

终于意识到这点后,郁闽大病一场,反反复复了大半年,生生把原本的傲气丢尽了,今年初春,他身体稍好了些,便被家族不容抗拒地送来了京城。

郁氏一族在夺嫡中站队了晋王,晋王一向走爱重文人、文思敏捷的路线,最近夺嫡之争风起云涌,晋王需要有人替自己扬名造势,然而母家的解檀光被栖梧青君折进去了,他只能广邀宾客,重新物色一批顶尖人选。

郁闽是郁氏一族派出的给晋王的助力,他的才名七分靠自己的本事,三分靠郁氏一族多年的经营和造势,拿出去说,还是有些分量的。

郁闽心中苦笑,不知自己是不是该庆幸,庆幸自己好歹是郁氏嫡系,至少亲手写的东西都是“自己写的”,名气全都指向“郁闽”这个人,而不是像那些分支旁系的子弟,只能做一个更不得志的见不得光的供稿人。

——世家大族怎么能保证代代有惊才绝艳的才子装点门面,还都是嫡系子弟呢?

很简单,如果有像郁闽这样确实有才华的,就往这个方向大力培养;如果一整代嫡系里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也可以移花接木,混淆造势。

这个认知彻底击垮了郁闽身上最后一丝傲气,原来他在亲人们眼中毫无更大的价值,原来他只是一个随意就能仿造和替代的装饰品而已。

“公子逛够了要不回去吧,您身体还没好全,大公子和大夫人知道了,肯定会担心的。”诗吟追上郁闽劝他。

“明天大夫人替公子约了江南迟氏一族的那位榜眼,万一公子今天染上病气,耽误了正事可怎么好?”

郁闽兴致缺缺地嗯了一声,想到已经被安排好的一系列交际,心中不快,却又不得不去强颜欢笑着应酬。

当初乐逸被那个嬷嬷磋磨的时候,应该比现在的他更难受吧……为什么当时的他会觉得,这没什么,只要假装不知道忍一忍就过去了?

乐逸,还有秋华年、杜云瑟,他们都在京城……

昔年故人聚京华,伶仃不似少年游。

……

秋华年和杜云瑟站在不远处的隐蔽地方,看着祁雅志告辞,又看着郁闽离开,才重新走到显眼的地方。

“祁雅志什么时候和郁闽这么熟了?邀请他参加诗会酒宴,还要去光禄寺卿府上拜访。”

杜云瑟道,“祁雅志有从龙之心,不甘心自己的出身,一直想攀附权贵拼搏一把,现在看来,他是接了晋王的橄榄枝。”

“郁闽应该是郁家派来辅佐晋王的,祁雅志和他交好,在晋王麾下更容易站稳脚跟。”

秋华年不自觉皱起眉来,“投靠晋王吗?那上次你生辰宴时,他的夫人再三邀请九九出门恐怕不简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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