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突然有一群人把门掀翻了，他们直接闯进来，店长想和他们讲道理，立刻被打晕了，还有两个身强力壮的保镖第一反应是反抗，结果枪还没摸出来就被打死了……”
“他们打死了人，还抱怨说什么：不是说要捉活的么，为什么直接杀了啊，多浪费啊？”
“我们当时听他们的意思，好像不想杀了我们似的，就都投降了，结果他们把我们栓起来……一个一个从后门带出去……”
他苦笑着，却忍不住哆嗦着，开始讲述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
第169章 小杰克的回忆
白脸小杰克在这家名叫“重金属”的修理店里，正式工作满打满算才五年，他十三岁的时候就被他爹黑脸老杰克带来当学徒了，不过一直到他二十岁的时候，他都只能当学徒。
他不算有天赋，按照黑脸老杰克的说法，他们父子都不是才华横溢的匠人。他们只会修理机甲，不会改装机甲，不过没有天赋也可以靠自己的努力活下去，只要把手艺学精，萨克岛怎么都会有他们的一席之地的。
小杰克十几岁的时候，不免也做过自己某天醍醐灌顶，成为萨克岛排名第一的机甲工匠的美梦，但随着他在重金属店里学的越多，看的越多，他就越不做梦了。
他跟着黑脸老杰克老老实实地当学徒，到了二十岁的时候，一些技术上的事情就基本上都学得差不多了，老杰克就让他自己去接单子，所以直到这时候，他才算是在店里正式工作。
重金属修理店不仅仅修机甲，还会修理一些其他东西，比如说汽车，枪械等等，这些当然比机甲简单很多，就是专门给小杰克这样的年轻人准备的。
当然啦，修理这些东西赚的也少，那时候小杰克一月最多只能赚几百星币，他想存钱买一套强化银制工具箱，凑了好几年，最后买的时候还借了五百星币才拿下。
不过小杰克也知道，重金属修理店已经是他能去的待遇最好的修理店了，因为很多修理店都有互相排挤的情况，其中的底层当然是他这样没有什么背景，自己实力也不强的新员工，而重金属修理店的老板虽然是个胆小的老好人，有时候还会忘了发工资……但他的确看来小杰克的老爹的面子上，对小杰克也不错。
重金属修理店的店名带了个重金属，其实一丁点“重金属”的感觉也没有，从老板到下面的员工都是比较安稳度日的类型。这样听起来是有点不像萨克岛店铺该有的画风，不过其实萨克岛的店铺地位普遍是比较高的，海盗团互相之间战斗，得罪的也不过是对方罢了，可是如果打砸店铺的话，得罪的就不仅仅是这一家店，还有这家店背后的众多合作对象们。
白脸小杰克也是这么认为的，在发生这件事之前，他最苦恼的事情也不过是父亲死了，没有人会全心全意地为他做打算了，以后他要一个人生活了。
他可能会像父亲一样平平静静的生活到五十多岁，然后或是生病，或是因为这么多年长期工作导致的伤痛，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沉迷酒精之类的东西，就这么一命呜呼了吧。
……甚至，一直到被带到飞艇上的时候，他都是这么认为的。
他和其他店员，店长一起，被人一个接着一个栓起来，从后门领出去，这些人的身上没有任何徽章、图腾，看不出对方的身份。不过从他们装备的武器能够看得出来，这是一个精英小队€€€€可能只有排名前十的海盗团才能养得起这样的小队。
他们被驱赶进车里，这些人就像是运送牲畜一样把他们运送到一个港口，小杰克认出这是黑金区边上的“罗斯港”，平时应该是各种飞艇和货物络绎不绝的，今天却一个人都没有。
€€€€是被幕后黑手清场了吗？
对方的势力一定非常非常大，至少小杰克活了这么多年，还没听说过有人能把一个港口清场掉。
他和同事们对视一眼，都有些惊疑不定，好像这次的事情和他们想的不一样……
其实在小杰克和同事们的印象中，他们这样的技术人员在整个萨克岛都算是独一档的存在。大小海盗们都不敢也不想惹他们，而他们也很有些打工人的自觉，只要能活下去，能保证自己安全，他们就愿意安安稳稳干活……所以虽然萨克岛的店铺互相之间也有过吞并的情况，但往往是上面的大人物争斗，下面的工人们反而大都能活下来，最多是地位有变化，正式员工变成实习生，大师傅重新当学徒罢了。
要是自己真的技术过硬，也不是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啊。
可是这一次就不太对劲……
小杰克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有问题，他就是觉得对方好像势力很大，这对他们不是好事，因为家大业大的大老板是不会珍惜他们这些小工人的。
说不定又要当学徒啦。
他们又被驱赶上了一辆飞艇，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上去老店长就开始发抖，甚至直接跪下求求对方放他们离开，他们店铺这么多年来一致很老实，每个月都按时交保护费了，以后他愿意交两倍€€€€不，是三倍的保护费！
老店长头发稀疏，还夹杂着白发，他在店里已经很少干活了，小杰克常常看到他来到店里就乐呵呵地坐着数钱，当时他还想呢，要是什么时候他能自己弄一家店，也不用干活，就坐着数钱这得多爽啊！这才是该过的日子呢！
可是现在的老店长就显得非常可怜，小杰克才发现他身材已经有些佝偻了……老店长一边哭求着，一边让大家都跪下求饶，这个老人一边发抖一边呜咽着说：“我们……我们绝对不会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我回去就关闭店铺，求求您了……给一条活路吧……”
为什么？
发生了什么？
小杰克搞不明白！但就像是动物被强大的猎物盯上，即使没有看到对自己虎视眈眈的掠食者，第六感也能提醒他大难临头了似的，他的脑子还迷茫着，身体却抢先一步做出了动作€€€€他膝盖一软也跪下来了。
但还没等他想明白，和老店长一起哭求，那些押送他们的人就哈哈大笑起来，为首的家伙还指着老店长嘲笑道：“你们看，这老东西要吓尿了，哈哈！”
这人身边的同伙们也在一唱一和：“他不会被吓死了吧？”
“没事啊，这才刚上路呢，又不是一下子就要死了。”
“就是就是，就算打了药，也不会一下子就死了啊！”
“就是死亡率确实高了一点……实验……那叫什么来着？试验品对吧？到现在死亡率还是一半一半呢！”
“明明是百分之百吧！活下来的那些人你们看到没有，那还算是人？”
“真可怜啊，就因为和那什么齐格拉海盗团扯上关系，就要变成不人不鬼的样子啦。”
小杰克越听越害怕，他的余光扫到同事们脸上，发现同事们都像是听天书似的，完全呆滞了。
……其实他也听不懂这些人在说什么。
死亡率，试验品，活下来的不算是人……他们是在讲什么恐怖故事里的情节吗？
他还懵懂地想着，老店长却突然爆发出一股力气，他膝行向前几步，双手挣脱了绳索，抱住对方头领的大腿：“求求您了！别把我们送去巴巴里安！别把我送去巴巴里安！我们€€€€我们是工匠€€€€”
巴巴里安……？
小杰克呆呆地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那个首领一样的人却不耐烦地把老店长一脚踢开，骂了一句，又随手从身上掏出一管泛着盈盈金绿色的药剂，从老店长的脖子打进去。
这时候还有人笑着说：“队长，从脖子打进去，要出人命的啦。”
老店长突然就不动了。
他好像已经死了……但很快就弹动抽搐起来！他的四肢开始毫无规律地挣扎，抽动，青筋爆出，还不停的翻白眼，嘴里发出“嗬嗬”的痛苦喘息，口水，冷汗一起流下来。
他一定痛苦极了，打进去的药在这个老人的身体里不知道发挥着怎样的作用！但这种药一定很可怕，会对人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因为老店长的身体突然发生了诡异的异变！
一开始，他的身上长出了黑色斑点，这些斑点还在扩大，之后就慢慢形成一个壳，把老店长“关”在里面了。地上已经没有了老店长的身躯，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黑色的巨大的茧子。然而一分钟都不到，这个黑色茧子就融化了，小杰克屏住呼吸，他不敢看，却又不得不看到€€€€
蓝鲛族长的对面，小杰克泪流满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副精神崩溃的模样：“老店长……老店长变成了一滩肉！血红血红的……肉！啊啊啊啊啊！！！！”
这摊肉还会动！似乎还有“生命”！但它已经没有肢体，没有五官，连头颅在哪里都找不到了！
他不相信这是老店长！他不相信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的样子！
蓝鲛族长叹了口气，他念诵了一段经文，也许是其中有着安抚精神的作用，小杰克渐渐平静下来，又喝了两口水，蓝鲛族长问道：“之后发生了什么？”
小杰克眼神发直，显然刚刚的回忆给他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他完全依靠本能回答：“……后来，那些人说，他们不小心对老店长使用了浓度最高的魔金药剂原液……他们说，老店长这样就是失败的试验品，只能扔掉了……”
“我想，如果我逃不掉的话，迟早也会变成那样。”
“……我就装作很害怕的样子，假死了。我们负鼠族兽人可以模拟很真实的死亡场景，他们以为我真的被吓死了，就打开飞艇门把我扔了下去……”
“我被扔进去无尽海了，游了很久很久，才好不容易上岸，这时候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爬进垃圾桶里，我想也许躲在里面睡一觉就好了……”
再然后，他就被红鲛族战士发现了。
第170章 鲛人的选择
小杰克说完他的这段离奇而又悲惨的经历，他终于垂下头，像是彻底脱力了似的，蓝鲛族长让人把他的脸抬起来，发现小杰克半阖着眼，他的精神仿佛已经死去了，到了另一个世界。
€€€€他太累了，这段回忆彻底压垮了他的精神，他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了。
之前没有注意看，小杰克的皮肤其实已经比泡得有些发白，裸露出的手臂上也有很多细微的伤痕，这是被细小的砂石或者垃圾刮擦出来的痕迹。而这样的砂石和垃圾，在无尽海暗流中可到处都是。只能说他还是幸运的，没有被暗流拖到更下面的深海里去，那时候落到食人鱼的嘴巴里，再也不可能活着上岸了。
虽然目前还不能确定这个小杰克的的真实身份是否如他所说，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被人故意放在那个地方的，毕竟鲛人巡逻的范围就那么大€€€€出于对大海的深情，鲛人们即使不会真的去无尽海里游泳，也会过几天就去海边看看。只能说如果这是个故意为之的圈套的话，也很难想象设下圈套的人的目的€€€€是想要祸水东引？还是想拉扯月鲛海盗团入局呢？
不过这一点也很好查，蓝鲛族长让鲛人战士把小杰克扶起来，送去位于地下二层的特殊休养室，这个休养室不是给月鲛海盗团的人用的，他们主要会把垂死的俘虏，或者是身份不明的伤病患放在那里。特殊休养室里有床，有随时能叫“医生”的对讲机，但那仍然是一间防护力度很高的房间，窗户是防爆玻璃，大门是一种强度很高的合金，整个房间里还用柔软的皮革包了一层，屋子里连个尖角都没有，保证进去的家伙想要一头撞死都做不到。
不仅如此，这间房子里面是没有信号的，因为以前他们曾经抓住过敌对海盗团的俘虏，对方进去了还不老实，老是想着往外面报信，还真让他成功了！
所以那之后，鲛人们见识到了科技的力量，就重新装修了这间特殊的休养室。
而如果住进去的人没有坏心眼，很配合的话，这又是一间非常舒适的休养室，鲛人并没有故意虐俘的爱好。
蓝鲛族长说：“给他喝一剂祭司大人改良过的吐真剂，看看他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
以前鲛人祭司设计的吐真剂其实是有点粗糙的，因为原材料都只能从鲛人生活的那颗星球上获取，其中有一味烈焰花会对人的内脏有比较大的副作用。不过现在他们在萨克岛，也能接触到更多不同的原材料了，就用副作用很小，但是药效同样也很好的幻火树叶取代了烈焰花，这样给人服下之后，也不会对对方造成什么伤害。
如果对方说的都是真话，他是黑脸老杰克的儿子白脸小杰克，在重金属修理店工作……蓝鲛族长叹了口气，他们月鲛海盗团也是这家店的常客，黑脸老杰克更是他们非常满意的一位老师傅，因为他干活不惜力气，有些油滑的老师傅会马马虎虎混过去的地方，他都会很仔细地检查、修理，最后价格虽然还是那么多，大家都说老杰克是个实在人。
他也的确听说老杰克有个儿子，正在跟着老杰克学手艺，可是总是学不出来，老杰克曾经还苦笑着说：“不是那么简单的啊，我家臭小子和我一样，没有什么天赋，学得慢得很嘞！”
说是这么说，有时候月鲛海盗团去下单子时，他也会拿出一些据说是他的儿子制作的小零件，说是免费送：“你们看看，我家臭小子手艺越来越好啦，等以后我走了，你们也可以给他下单啊！”
€€€€他是担心自己走了，儿子会接不到工作，把自己饿死吧。
所以才会这么努力地做“推销”。
不过月鲛海盗团一直存着离开萨克岛的心思，这两三年，月鲛内部也搞了个修理部，学习修理武器、机甲、载具等等，争取在修理这方面也独立起来，所以就越来越少去重金属修理店了。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老杰克已经去世了……
蓝鲛族长说：“好好照顾他，如果真的是老杰克的儿子，唉，那就帮一把吧。”
……
等到小杰克被扶进休养室，输上液，又睡了一觉，醒来后又喝了混入了改良吐真剂的营养液之后，月鲛海盗团的两位族长和祭司终于得到了“确定对方没有说谎”的回复。
蓝鲛族长说：“和我想的一样。”
如果真的是有人设圈套的话，不会选择白脸小杰克这么个普通修理工身份，更别说他和黑脸老杰克长的不算十分相像……要是造假反而会故意弄得更真实一些。
所以在得到回复之前，他就安排人手去打听了：重金属修理店发生了什么？他们的遭遇真的是因为和齐格拉海盗团有关吗？害他们的人究竟是谁？魔金药剂原液是什么？……对了，最重要的是巴巴里安，他知道巴巴里安，这颗星球距离萨克岛很近，是一颗据说很原始的星球，牧老师和幼崽园的小崽子们也是从这颗星球上出来的。
但是为什么对方要把重金属修理店的人送去巴巴里安？
小杰克的出现带来了无数的谜题，所有的谜题都指向很致命的一点：这次的敌人异常强大，能把一个港口清场，能毫无顾忌地带走一整个大型修理店的所有人，最重要的一点是，在海盗们心中地位仅次于医生，绝对惹不起的修理店店长，他们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杀害了。
几乎不需要调查，答案就已经呼之欲出。
蓝鲛族长把自己的猜测告诉月白祭司和红鲛族长，即使是平时胆大包天的红鲛族长，此时也是冷汗直冒：“阿青，你能确定？要是真的是你想的这样€€€€”
蓝鲛族长脸色同样很差，可他想来想去，想不出第二种可能性：“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做，但我怀疑，和‘他’说的那件事有关系。”
他在“他”这个字上咬的很重，在场的另外两人心领神会：“哦，他之前是说过……”
红鲛族长：“他把牧老师和幼崽们托付给我的时候，暗示过，大战一触即发了。”
蓝鲛族长：“是的，而且我怀疑，他们之中有内鬼。”
大战一触即发，那不是还没发吗。现在萨克岛的大小海盗团不是还和以往一样过着平静生活，毫无危机意识？要不是齐格拉海盗团和重金属修理店接连出事，他们估计会一无所觉呢。
月白提议道：“我认为，关于巴巴里安的事情，我们还要仔细问问牧遥老师。”
“牧老师虽然很善良开朗，但也非常谨慎，之前我总觉得他隐瞒了什么。但他没有恶意，他可能只是为了自保才隐瞒一些东西。”
“可是现在是非常时期……”
蓝鲛族长：“我明白，我来问吧，阿赤你去联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