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溪大大方方的伸出手腕来,“看吧看吧,横竖我也是不藏着掖着的。”
林将山既做了这东西给他,那他就光明正大的戴着,全了他的一番心意。
厘哥儿艳羡的伸手来摸银镯子的纹路,止不住道:“这还是我第一次摸到银镯咧,我阿娘嘴里念叨了好些年,也舍不得去打一个,庄稼收了兜里有了银子就赶紧存了起来,我就只看过村长家的媳妇儿戴过呢。”
叶溪笑道:“他有这份心,是我没想到的。”
“这怕得花个二三两银子罢,咱们农户人家娶小哥儿,给个几两的彩礼都让男家心疼的跟割肉似的,谁还舍得再掏出几两银子来给你打镯子。”
叶溪哄他:“你阿娘定是要寻一个比我家那个更好的,到时候给你打一对呢,出门去都惹人眼,重的你手腕疼。”
厘哥儿:“那就好了,如今你要成亲了嫁这般好汉子,我可为你欢喜着呢。”
叶溪放下针线,道:“还有件事儿也是值得欢喜的。”
厘哥儿抬眸看他,一脸的疑惑。
叶溪笑了下,缓缓解开了耳边的面纱绳子,露出自己曾经被烫伤过的脸颊。
厘哥儿瞪圆了眸子紧紧的盯着叶溪的脸,脸上是震惊的表情,久久不说话。
叶溪曾经凹凸不平的左脸如今红印消的已经只有淡淡的一团,像是晕红的脸,只是表面的疤痕正在蜕皮,泛起了一片片的旧皮。
“不是,你的脸!”
叶溪用指尖轻轻触了下脸,“我也吓了一跳呢,他给的药膏我每日都在擦,不曾懈怠,前些日子又给了我一罐子,算下来涂了两罐有余了,直到前日我摸到脸上开始泛皮了,一开始以为是天气太干燥的缘故,没放在心上,但摸着这烫疤已经没有凸起的手感,反而平了下去,我这又看了两日,发现竟是要好了的迹象。”
厘哥儿高兴的说不出话来,“我的天爷,托了大福了,你如今的脸也快好了,婚事也要到了,这可不是一下子全了么!你这药膏莫非是灵药不是,怎这么管用啊。”
叶溪道:“说是京洲那边的秘方,达官贵人用过的,我一开始是没有什么期盼的,竟不曾想是真的。”
厘哥儿抿唇笑他:“若你这张脸恢复如初,那还不把林将山那个汉子看呆啊。”
叶溪垂眸轻声道:“他是个不看容貌的,若是他看重这些,当初怎会答应娶我,还送了这般重的礼来,可见患难之中才见真情,才能看出谁是真心人好汉子。”
若当初他没有烫伤脸,如今怕是应该都要嫁去曹家了,这才是上天的厚爱,让他经过此事看清了那家人的嘴脸,逃过一劫,又寻的真正的好夫君。
两个人喝着茶绣着花儿,不自觉竟聊了一下午。
傍晚厘哥儿就回去了,刘秀凤送走了那些婶子,又去灶房重新点了一遍食材。
“是该养只猫儿了,这入了秋,老鼠虫蚁总归是要出来偷粮囤冬的,到时候养只猫儿好守粮。”
叶阿爹在井边洗着手,回道:“那明日我便提上一斤盐去村里的王疤子家里去问问,听说他家的猫儿是刚下了一窝的,若有合适的就聘一只回来,养只猫儿是费不了什么粮的。”
刘秀凤叮嘱道:“要拿纯黑带白的,这颜色的猫拿耗子厉害些。”
叶阿爹又回了几声知道了,刘秀凤这才拌着盆里的麦麸转头问叶溪:“溪哥儿你的嫁衣还有新哥婿的新衣新鞋都做好了么?”
叶溪正布着碗筷,回道:“已经做好了,只等着明儿给他送过去。”
叶山坐在院儿里用铁锤休整着锄头,“他一个人也没个帮手的,不如我明日去他屋子里帮着布置布置,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搭把手的。”
叶溪:“大哥你明儿还有地里的活计,我去就行了,横竖他那里也没有什么好张罗的,我之前便告过他简单挂挂喜彩就好了。”
叶山想着地里的活是不能耽搁的,叶阿爹年龄大了身体不如从前,苦活力活如今都是他帮着做,“行,若是有要使力的你回来告诉我。”
饭罢熄灯,农家一日又过了。
第二天叶溪便将自己做好的新衣新鞋给林将山拿去,他正在挂屋檐下的红布呢,低头一看,就看见叶溪笑眼盈盈的站在檐下看他。
林将山笑道:“是来当监工的?怕我装点的不够好?”
叶溪晃了晃手里的布兜:“来给你送新衣新鞋,顺带看看你有没有偷懒。”
林将山从长凳上跳下来,“放心,我自当尽力办好,只是我没亲没故的,一切也只能从简了。”
叶溪将新衣新鞋递给他,“正好能省银钱了,若是要好好操办一回,那这喜字红花绸布烛台都要钱,如今就简单贴贴喜字红布也是能行的,省下的银钱咱俩日后多吃几顿猪肉不是更好?”
自己未来的夫郎如今贴心知意,林将山心里也是暖的很,他点了点头:“你且放心,嫁给我,日后定要让你天天有肉吃。”
叶溪扯唇笑道:“那我可有口福了,地主婆子也没有天天吃肉的,我比她还要强些!”
两人说了会儿趣话,林将山拿了新衣新鞋去屋里换了,他个高肩宽,能撑起衣裳,叶溪缝衣的时候将针脚做的稠密,裁剪也好,所以这身新衣裳是衬的林将山也魁梧又挺拔,村里没有这般的好汉子能比上。
叶溪眼睛发亮,来回打看了一圈,弯着眼睛道:“这衣裳衬你!穿的好看。”
林将山又踩了踩脚,新鞋做的柔软舒适,一点都不硌脚,他满意道:“还是你手艺好,怕是去布庄上也是买不到这般好的衣裳鞋子,我有福气,娶了这么个贤惠手巧的夫郎。”
叶溪被他哄得脸红,叱他:“以前你可是冷冰冰的,如今嘴像是抹了蜜似的,完全不是一副模样,我怕是被你骗了。”
林将山笑:“以前在山秀村无依无靠的,孑然一身,自是要留个心眼儿跟人隔着距离的,如今丈人家真心待我,夫郎心里有我,我自是要以真心回报,哪还能像以前一样端着架子装沉稳之人。”
叶溪上前用手抚平他肩膀上的褶皱,心疼他道:“是啊,以后山秀村有你的家了,咱俩好好过日子。”
林将山宽厚粗糙的大掌轻轻握住叶溪的手,指腹细细的摩挲着他的手心,垂眸里皆是幽深之情,他低沉道:“好,我们一家子好好过。”
*
山秀村路边的野菊谢了又开,转眼之间,婚期就已经到了眼跟前,明日便是叶溪的大喜之日。
刘秀凤在灶房烧了满满一锅子的热水,成亲前日是要好好沐浴一遍的,免得邋里邋遢进了洞房,被夫君嘲笑。
叶溪除了寒冬腊月不像那般爱洗澡外,尤其夏季几乎每日都要擦身子,“阿娘,用不着这般,我只浅浅洗洗就好了,横竖我身上也是干净的。”
刘秀凤将叶山两父子哄了出去,关上了灶房的门,对叶溪道:“平日是平日,明日便要成亲了,你今儿还不在家好好洗一回,以后可是用不到娘家的水了。”
叶溪听的鼻子酸,成亲固然是高兴的,可离开家的难过之情也是真的,刘秀凤就这么一句话差点勾的他不想嫁人了。
刘秀凤笑骂他:“还是没长大,怎么可能不嫁人呢,横竖你就在跟前儿,一碗茶的功夫就能回家来转转。”
这才安慰住叶溪,幸好自己嫁的近。
刘秀凤说完又掏了一个布包出来,掀开后里面包着的是几颗红珠子,“这是你阿爹买给我的洗澡珠子,里面加了香料,闻着香的很哩,这两年我省着不舍得用,还剩了这几颗,你今晚用这好好的洗洗,明儿香喷喷的出嫁。”
叶溪不肯用,“还是阿娘你留着罢,我用皂角洗洗就好。”
刘秀凤瞪眼催促道:“你个憨傻的,明晚儿要发生什么你心里还没个数么,不用点好东西岂不是糟蹋了日子。”
叶溪脸皮薄,向来是听这些就耳朵红的,如今自己阿娘这般直白的同自己谈这些,他倒是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脖子。
“阿娘....”
刘秀凤笑他:“都要成亲的人了,这些还有什么听不得的,听阿娘的,明晚儿你就由着哥婿,忍忍罢。”
叶溪红着脖子低低的嗯了些。
“新婚情热,你也不能日日由着他,小心损了身子,夫妻间难免有些房中私话,你也莫要太羞了。”
这晚,刘秀凤在灶房里偷偷的教授些夫妻情.事给自家小哥儿。
第22章 这里是山秀村
立秋这天,山秀村满山谷的枫叶都红了,斑斓的色彩像是一副锦绣画卷,看的让人心里高兴。
叶家一大早就有村里人来上礼了,刘秀凤和叶阿爹站在门口是招呼都招呼不过来的。
“叶大爷,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您里面儿请,坐着喝茶吃点果子去!”
“哎哎哎,您忙着就是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叶阿爹和刘秀凤精神抖擞,脸上的高兴是藏也藏不住,来上礼的村民多是给上十枚铜板,或者是送来一油包的白糖。
稍近一些的亲戚,就提来一只自家养的鸡,乡里人讲究的就是礼轻情意重。
每家上了礼,就带着一大家子人来吃席,这是为数不多能让家里人都沾沾荤腥饱餐一顿的机会,因此在村里办席是亏钱的,席面儿上的菜那就全看主家人的良心了,家境好手头大方的人家,会多两道荤菜,若是抠搜些的人家,一两道荤菜也是有的。
外面儿的院子里已经堆满了宾客,喧闹的很,叶溪作为今日的新夫郎,是不能出门子去见客的。
他坐在挂了喜布贴了喜字的屋子里,旁边的村长娘子正给他修脸呢,修脸这活儿得请当地福气好的人来,儿女双全,夫妻恩爱,日子宽裕,都得占全了才会被别家请去给新出嫁的修脸。
镜子里的人面容白皙,眉眼昳丽,鼻子小巧高耸,一张饱满粉嫩的嘴唇精致好看,还未点朱砂,就已显俏嫩。
厘哥儿也来了,守在一旁认真的看着叶溪,眼里全是羡慕,“溪哥儿,你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新夫郎了!”
叶溪任由村长娘子绞着面儿,只敢眼珠子动,斜着去看旁边的厘哥儿,笑道:“你若是成婚,也是这般好看。”
村长娘子手巧,嘴也能说,她夸赞叶溪道:“可别说,村子里我送过不少姑娘小哥儿的出嫁,溪哥儿你这容貌算是一等一出挑了,前些日都说你烫伤了脸,毁了容貌,今儿我来一看,这不是好好的么。”
叶溪的左脸自从涂了药膏后,前些日便褪了一层皮,又红了些日子,涂完了那一罐,基本已经好全了,只有一层极浅的微粉色印子,与周围白皙的皮肤稍显不同,但上了妆扑了胭脂后,倒是误打误撞的显得脸颊更加粉俏。
“托了福,脸上的疤经过医治倒是也好的差不多了。”
村长娘子道:“那可真是太好了,这下让隔壁村的曹家后悔去吧,他们啊,仗着你烫伤了脸便赶着来退了婚,如今你恢复如初,也寻得好夫君,倒是双喜临门了。”
外面儿的人声稍停了会儿,便传来了一阵鞭炮声,回荡在山谷里。
厘哥儿打开了屋子,探出半个身子去看,然后回来高兴的说道:“溪哥儿,是新郎君来接你啦!”
叶溪垂眸抿了下唇,竟有些紧张,手指拽紧了嫁衣,上面的绣着精美的鸳鸯。
村长娘子赶紧给叶溪的右边别上了一朵绢花,象征着和和美美,然后赶紧拿来了盖头,给叶溪盖上了。
视线被遮住,听力反倒是更好了,叶溪听着窗外的动静,真是好生热闹。
应当是有村里的汉子挡门了,正逼着林将山喝酒呢。
“来来来,喝干这一大碗,才是好汉子。”村里的汉子阿虎举着土陶碗,整个人挡在叶溪的门前。
林将山穿着叶溪做的那一身新衣,挺拔魁梧,整个人都精神着咧,任谁看了都要夸一身好俊朗的新郎官儿。
今日他大喜,唇边也是一直夹着浅浅的笑意,遇见这挡门闹婚的阿虎,也不恼,直接伸手接过碗,一饮而尽。
他这般豪爽洒脱,引得所有人拍掌叫好。
“好!爽快!”
“好汉子,能娶我们村儿的哥儿!”
这还不算完,喝了酒,还得让大舅子为难为难,叶山站在前面,让林将山说些好听的话儿给屋子里的新夫郎听,要把他弟弟哄高兴了才行。
林将山哪会说这些,但村里的人都在起哄,将满院子都渲染的喜气热闹,远远就能听到叶家的欢声鼎沸。
更有那大胆的汉子,嚷道:“嗐,这横竖以后是要睡一个被窝的,现在说几句甜蜜话儿有什么羞臊的,又不是让你说些艳词糜诗的,在场的谁没在被窝里听过那些话儿,林兄弟你可快说吧。”
“对啊对啊,别让我们堵着你,耽误了时辰,要是洞不了房了,可别气的要打我们才是!”
“横竖你今晚儿都是要说的,现在说来给我们大家听听,若是有不好的我们也好教教你。”
汉子们的话羞的妇人小哥儿脸皮子通红,一个个捂着脸想要钻到檐下去躲着,却又想多听一耳朵,村里日子平淡,鲜少有这般混闹的时候,谁都想来看看听听,凑凑这热闹,只是汉子们越说越浑了,让她们这些已婚的都有些臊脸。
更有那不更事的小孩儿和未婚的姑娘小哥儿,被家里的长辈捂了耳朵,睁着个眼睛一脸不明的看着自家大人越来越红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