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溪便撸了袖子去摘荚子,一个枕头估计得装几斤的决明子,这东西荚子产量小,怕是得摘几篮子才行。
摘的过程中,叶溪免不得胳膊被划伤,辛苦摘了一下午。
回家的时候,叶溪又拐去了山边上去看看皂荚树长了皂荚没有,家里的皂荚不多了,得存着些。
拿了竹竿子打了高处的几串下来,想着够使一两月了。
回了家,叶溪便抬了凳子在院儿里剥决明子,小鹿在院儿里撒欢追着鸡鸭到处跑,叶溪呵斥了几句,便也随它去了。
这一剥就剥到了天色暗下来,叶溪这才抬起酸软的脖子,指甲发疼。
去灶房里生了火,今晚上山里降温了,寒风吹的呼呼响,叶溪便从缸子里舀了一瓢的白面粉出来,和了面。
今日去镇上割了半斤肉回来,想着家里除了腊肉有一段时间没有吃鲜猪肉了,林将山现在每日做活儿身体出力大,若是不常吃些荤腥的,怕是要亏了身子。
因此叶溪每日做饭都是放了足油的,就连炒个焖饭,那也是用猪油炒的。
用擀面杖将剂子一个个擀成圆圆的薄皮儿,又将猪肉剁成碎末,加了姜葱水,掺入一些葱末,撒了细盐,淋上一些热菜油,用筷子不断搅拌,调成一盆馅儿。
今晚他打算做上些馄饨来吃,又暖和身子,又鲜美。
用擀好的薄皮儿包上一块儿足足的肉馅儿,然后随意一捏一翻折,就成了圆滚滚的馄饨。
叶溪又去橱柜里翻找出了秋日时晒干的香菇干,用热水浸泡后,满满舒展开来。
锅里烧水的时候,林将山回来了,“下工后我又去了趟地里,咱家的冬麦苗儿都长出禾子来了,绿汪汪的,瞧着今年冬天若是落雪好,开春后夏至初定是丰收年。”
叶溪听了高兴道:“那我阿爹替我们买的种子不错,明年若是丰收了,要留下一箩筐做种。”
林将山在池子边洗手,“嗯,自家留的种放心些,地里的草长的有些密了,官道的活做完我便抽空去将地里的草锄一锄,免得让它们争了地里的肥。”
叶溪听着自家相公的话,揭开了锅里的盖子,将泡发的香菇切成块儿下到锅里,拿了两个碗出来打汤底。
先浇入两勺香菇汤底,一块儿猪油融进汤里,一勺盐,一盖子香醋,还要添些酱油,最后滴入几滴香油。
待香菇煮熟后,就将馄饨下到锅里去,皮薄馅儿大的馄饨被煮的晶莹剔透,看的见里面粉嫩的猪肉馅儿。
叶溪将馄饨捞进碗里,自己吃十余个便足够,林将山的碗里足足放了三十余个,最后在锅里又烫了几根小青菜铺在馄饨上,撒下一把葱花。
林将山就着碗里的勺羹喝了一口汤,真是鲜的要掉眉毛了。
叶溪道:“馄饨我爱吃清汤的,肉鲜汤鲜,你口重,怕是缺了点滋味。”
说完,便单独用小碟子给他打了个辣椒蘸水。
林将山便就着蘸水一口气吃了好几个馄饨,再喝一口碗里的汤底,一下便吃热了,汗从背上冒出,整个人都暖乎乎的。
叶溪咬了一口汤里泡着的香菇,一咬便破出一口的汁水,“嘶,有些烫。”
林将山便放了筷子抬起叶溪的下巴,让他张嘴给自己看,“还好,没烫出泡,也没红。”
叶溪便不敢再吃那般快了,细细的吹着馄饨。
“这和北洲府的饺子有些像,只是皮儿不如这般薄,一般都是煮来吃干的。”林将山看着碗里的馄饨说道。
叶溪笑道:“饺子我们这里是不大爱吃的,馄饨倒是常吃,特别是天冷的时候,吃一碗浑身冒汗呢。”
林将山又问起了今天叶溪他们去镇上的事。
“我把帕子给卖了,替你裁了布回来,做一身新棉衣。”
林将山皱眉,“怎不给自己做,你是小哥儿自然该比我这个汉子穿的好看才是,我一个汉子随意穿些就是了。”
叶溪道:“我有呢,去年刚做的一身儿,倒是你,棉衣都破好几个洞了,棉花塞的也薄,怕是不防寒了,若你冻坏了,我还能指望谁去。”
林将山不依,“过几天我结完剩下的工钱,便替你裁身布去,咱要穿就一起穿新的。”
叶溪拗不过他,只能点头:“相公要给我做新衣裳,我自然收下就是,家里的枕头也是该换了,芯儿都露出来了,我下午去摘了一些决明子回来,晒干后装进枕头做芯子,皂荚我也是摘了些回来,不过怕是不够用的,怕是还得去山里寻寻。”
林将山自然是知道决明子摘的有多麻烦,他瞧见叶溪的指甲缝都红了,里面还有黑色的沉淀。
心疼的握住叶溪的手:“下次做这些便等着我回来一起帮你,你胳膊都割伤了,我应当好好养着夫郎才是,怎么能让你受伤吃苦。”
叶溪才是不好意思:“你每日做工,还要看顾庄稼,家里的柴火也要你上山砍来,我做这些小事儿能帮着你才好。”
林将山才不这样认为呢,以前没有夫郎的时候,他一个人冷锅冷灶,没个人做热饭,衣裳破了没人缝,天气冷了被子也没人换,现在有了夫郎,有人做饭不说,还给他做新衣裳,天晚了院门儿也有人巴巴等着他了,这家里鸡鸭也养起来了,愈发热闹了。
他的夫郎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夫郎!
*
第二日起来,叶溪便在院儿里淘洗了决明子,撇去浮沫,将决明子摊在竹匾上晾晒起来,等晒干了就能装进枕头里。
昨儿个准备将薄衣裳浣洗了收起来,叶溪便拿了皂荚子坐在池子边上洗衣裳,衣裳洗完晾了一院子。
叶溪打算回娘家去找阿娘要些花生,拿来发花生芽吃。
下了山进了村子就碰见了村长娘子和几个村里婶子在聊天说话儿。
叶溪一一打过招呼,将篮子里装的拐枣分了些给村长娘子和婶子们后就打算走了的,结果几个婶子非要拉着叶溪一块儿唠嗑,她们都喜欢叶溪,觉着他心底好,又会踏实过日子,加上上次买鱼的事儿,都觉着溪哥儿实在不错。
叶溪也是走不掉,便坐在村口的石磨边上,听婶子们闲聊起来。
村长娘子嘴里嚼着拐枣,“溪哥儿,你这拐枣甜的很,下次若有多的,带些下来,婶子我付钱给你。”
叶溪笑了笑:“不值钱的东西,村长婶婶若是喜欢,下次送你些。”
几个婶婶又夸了几句叶溪,会做人。
“嘿,你们听说了没有,那林家的幺哥儿的事儿!”一位婶婶说道。
叶溪一听这名字,不禁撩起眼皮儿等着村里这几位婶子唠嗑。
“幺哥儿?不就是上次被钱麻子撞见他跟汉子半夜私会的事儿么,谁不知道,总之我看是没人再敢给他说亲了,这般不检点。”
“嗨,都出了这事儿了,他们竟还跑到曹家去闹了。”说话的婶子倒。
“哎呦,菩萨,都出这等子没脸事儿了,他家竟还敢跑去别人曹家闹,难不成还想让曹家娶他?!”
“听我隔壁村的大姑子说的,说现在林家的好赖在曹家不肯走呢,我瞧着有得闹。”
几位婶子看了看旁边不说话的叶溪,“还是咱溪哥儿有福气,曹家虽然是没嫁过去,但嫁了咱村的林汉子,我瞧着那也是个疼夫郎又勤快顾家的,听村长说林汉子在衙门那里干活,一个月都不缺的,瞧着溪哥儿日子就过得福气。”
村长娘子笑道:“可不是,我家那个回来就没口子的夸林小子舍得卖力不说,做人也是踏实的,地里庄稼还种的好。”
叶溪挂着笑跟几位婶子闲聊了会儿,便借口要回娘家去,先走了。
离开后,叶溪便在心里思量,曹家那般势力刻薄的,尤其曹阿娘那个个厉害的主,怎么可能忍的了幺哥儿这个坏了名声的打到家里去。
再细想一下,幺哥儿被捉奸的那晚,汉子扔下他跑了。
莫不是,这汉子就是曹斌?
第48章 这里是山秀村
李然和刘秀凤在家里的堂屋里织麻呢,就瞧见叶溪回来了。
“阿爹和大哥呢?”叶溪放下篮子问道。
刘秀凤擦了擦手,端起了一旁凳子上搁着的茶碗,回道:“地里去了,挨着林子那儿有块儿巴掌大的碎石滩,没人要的,你阿爹和大哥便说腾出两天时间来,去运了里面的石子儿,把地翻一翻,拿来种点棉花也是行的。”
叶溪点了点头,“种些也好,一年两季攒下来,也是够家里做棉衣使的。”
李然摇着纺车,问:“可是家里缺了什么东西?”
叶然道:“想发点花生芽吃,家里没有花生,只好回家里来取几把。”
刘秀凤听了,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麻线,“今年种的是红瓤子花生,拿来发芽好吃着咧,我给你装一些去。”
说完,刘秀凤就拿着布袋子出去了。
叶溪提来自己带的篮子,里面装了满满的拐枣,“山上的拐枣熟透了,甜的很,吃着费劲了些,但若是拿来泡酒还不错咧。”
李然也不客气,抓了一把拐枣搓了上面儿的皮扔进了嘴里,“你大哥是爱喝这种泡酒的,待会儿我就给他泡上一坛子,加些冰糖。”
叶然也没事,便坐下替刘秀凤纺起了线。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子。
李然边纺边起了话头儿:“可听说了那林家幺哥儿的事?”
叶溪点了下头,道:“我刚刚回来的路上,听村长娘子说了几句。”
李然嗐了一声,“他之前不是说要和曹家那结亲么,结果迟迟没个下文,如今他又出了与汉子私会的丑事,别人曹家可如何再肯,他林家倒好,直接打上门去了。”
叶溪没说话,怕是这林家幺哥儿还真是跟曹家的私会,如今他被人逮住了,没了脸,这曹家的反而置身事外,不管他了,幺哥儿怕是也是急了。
李然继续道:“下个月便是院试的日子,若是人曹家哥儿考上了秀才,那可是不一样了,便是配富户小姐也是绰绰有余,那幺哥儿竟还敢上门去求着曹家娶他。”
叶溪抿了抿唇:“他家的事,我们外人怕是不知内情,等着他们闹罢。”
刘秀凤提着花生回来了,听了两人的聊天对话,哼笑了声,“这事儿我倒是听村里王大婶婶说过,说这幺哥儿是听说了曹家的请了媒婆到镇上刘家提亲去,这才坐不住了,巴巴的赶着去闹了。”
叶溪:“刘家?镇上那开酒楼的刘家?”
“可不是,就那富户,曹家的想来是仗着自家也有些田产日子过的还算看得去,下个月儿子又要院试了,若是考上了秀才,可不得配富户小姐么,还轮得到他一个坏了名声的小哥儿。”
叶溪嗤笑,这曹家能不能考上秀才还两说,如今就想着先结个有钱的丈人了,果真不是什么好的。
*
幺哥儿和自家阿爹阿娘此时就在曹家堂屋里坐着不走呢,饶是曹阿娘各种泼辣狠毒的话都说尽了,这林家的人就是赖在这儿。
她也是没法子了,缓下声来,“我说你们就是赖在我家也是无用的,我家斌哥与你们家属实是不相配的,再说,我家也从未说过要娶你家幺哥儿啊。”
林阿娘说着就来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骂道:“真是折了你祖宗的舌头,跟我这儿装什么狗屁可怜,感情把错全赖在我家身上了,你不妨问问你那好儿子,他自己有没有说过!”
幺哥儿在一旁哭的眼睛红肿,一副可怜,“想当初我一个清白小哥儿,被曹斌这个汉子哄得晕头转向,他扬言是要娶我的,说回家就让你们来下聘提亲,我这才信了,巴巴的等着,又给了他身子,跟他做了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如今他倒好,脸一抹不认了!”
林阿娘看出了这幺哥儿是个不好糊弄的主,心里有着一箩筐的鬼主意和心思,若是让他进了门,日后家里可怎会有安心日子过。
掐腰讥讽道:“小哥儿也莫把错都赖在我家斌哥头上,男人么,素来甜言蜜嘴惯了,哄人的手段多着呢,可怎么独独就把你哄了去,还不是因为你不检点,不守规矩,三言两语便把你骗得没了身子,还好意思来怪在我家头上!”
他家可是要去和镇上的刘家说亲的,如今刘家已经点了头了,只等着下聘定日子了,这般好的亲事都到手了,还要这林家小哥儿做什么。
林阿爹一听,火大了,站起身就要去打曹阿娘,“你这个泼皮烂妇,张着嘴就把黑的说成白的!若不是你家那不得事儿的儿子哄的我家幺哥儿,怎会成这样,当初你家虽没来提亲,但这门亲事你们夫妇也定是晓得的,若是不同意,便早早来我家说个明白,把我家巴巴的吊着,如今要攀上高枝了,便想丢开我家,告诉你,没门儿!”
“对,哪由得你家的心意来,不娶我家幺哥儿可以,赔钱!二十两!”林阿娘吼道。
曹阿娘一听,太阳穴都跳了跳,“二十两,你家穷疯了吧!能买地买牛了!感情你家小哥儿屁股镶金边了!敢要我家二十两!当初叶家的溪哥儿也才赔了二两银子,你家小哥儿能和溪哥儿比去么!”
幺哥儿一听就怒了,他最狠别人说他不如叶溪了,他凭什么比不上。
“曹斌与我私会多次,上次被人撞破,丢下我便逃了,他这等没骨气的作风算是汉子么!我一直瞒着没吐出去,是想给他留点脸面,不好将大家的脸都撕破了!如今你们逼得我走到了绝路,我便将这件事透出去,你们曹家的儿子曹斌,一个读书人,日夜跟我一个未出嫁的小哥儿私会,做了上不得台面的事儿,我看你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