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将山嗯了一声。
叶溪回了灶房,清点了一圈屋内的食材,秋天收的南瓜堆放在墙角,是他菜园子里摘的,种了几棵藤没想到竟收了几箩筐的南瓜,各个都大的很。
“相公,咱今晚喝南瓜小米粥吧,天冷喝点汤暖暖身子,南瓜也滋补呢。”叶溪朝院儿里的林将山喊道。
林将山自是都听他的,“夫郎说吃什么,便吃什么罢。”
叶溪又拿出阿娘上回给的花生,打算今晚发些花生芽吃。
先将红瓤子花生泡进水里,泡上半个时辰,然后捞到筲箕里,用打湿的纱布盖着,时不时得撒点水在上面,保持湿润,放到灶头上,那里经常烧火,气温较高些,等过两天便会长出花生芽子来,用来凉拌或者炒着吃都好吃。
发好了花生,叶溪便挑了一个小一些的南瓜,削了外面儿的皮,露出里面黄澄澄的瓤子,中间还有大把的南瓜籽呢。
这东西可舍不得掏来扔了,叶溪将南瓜籽掏出来放在筲箕上,用清水冲洗干净,再晾晒几天,等干了便用盐和沙子在铁锅里炒一炒,便成了香喷喷的零嘴,闲暇时用来打发嘴是最好的。
将南瓜切成大小均匀的块儿状,锅里先放入淘洗好的小米,再将南瓜丢下去,盖了锅盖慢慢烹煮,小米熬出来的香味与大米不同,偏甜一些。
林将山编好了箩筐进来,瞧见了一墙角的南瓜后说道:“家里南瓜结的好,给丈人家送几个去罢,他们人多该是比我们吃的快才是。”
叶溪点了点头:“我阿娘爱吃一口冰糖糯米南瓜,可她都紧着我吃,自己倒是舍不得多吃的。”
林将山便挑了几个大的放进背篼里,明日下山的时候给叶家送去。
山里暗了下来,锅里熬煮的南瓜小米粥已经又浓又稠,叶溪往里面放了两颗冰糖,又丢了几颗枸杞,均匀的搅动着。
晚上没有做其他的菜,叶溪从坛子里捞了两碟儿小菜出来,是前几日他和林将山腌的,一碟裹满了辣椒的萝卜丝,一碟儿是腌芥菜缨子,都是下粥的麻辣小菜。
天气冷的时候喝粥是发汗的,林将山喝了两碗便出了一背的汗,叶溪也喝的脸颊发红。
用了饭,林将山便去坐到檐下找来了磨刀石,开始磨斧子。
叶溪点了油灯在旁边纳鞋垫子陪着他,天冷,过不了几日便要到大雪了,若是下雪,地上堆的雪厚了,容易湿透鞋底,叶溪特意将络褙打的厚实,用了米糊涂了一层又一层,再用麻绳细细的锥,这样的鞋子,冬天也是不会湿不会冷的。
林将山磨刀磨的好,家里的斧子,刀具,各个锋利,刀刃开的泛冷光。
等他磨好了斧子,叶溪也缝好了一只鞋子,“来,你穿穿,我特意做大了些,里面要塞棉花呢,等棉花一填,便不会冻着脚了。”
林将山脱了鞋,还特地去洗干净了脚,回来才拿着新鞋试穿。
“鞋底子厚实又柔软,穿着合脚。”
叶溪笑着将鞋子拿了回去,准备用旧棉衣里的棉花拿来填鞋子。
林将山的眸子在油灯下幽远深邃,他淡淡笑着:“还是有夫郎好,有了夫郎就有人疼了,以前我一年四季就是一双薄鞋,寒冬腊月在外面儿,脚冻得都没了知觉,只敢一直走,不敢停下,怕停下后脚指头就要冻坏了。”
叶溪听着心疼,“相公受苦了,以后我定是要让你吃饱穿暖的!”
林将山将夫郎搂进怀里,有了这个好夫郎,他这辈子都无憾了。
*
山上的冬笋冒了尖,悄悄的从地里钻了好些出来,叶溪准备去挖上些回来备着。
“冬天用腊猪腿炖冬笋,咸鲜的很!”想到冬天的那一锅子,叶溪就口齿生津。
林将山瞧着自家夫郎的小馋猫样,忍不住笑了笑,跟在后面拿了斧子和麻绳,今日他要进林子里去砍柴回来烧成炭火,囤来做过冬的燃料。
“那夫郎就多挖上些,明日我去镇上卖箩筐时一起挑到镇上去卖了。”
叶溪点头:“这初冬的笋子是最嫩的,怎么吃都是脆嫩的,怕镇上的人家户也想着这口呢。”
冬笋在镇上一斤是能卖到三四文钱的,不过得是剥了皮儿,只留着笋尖的。
趁着今日太阳高照,两人锁了院门儿便踏着山间小路去林子了。
叶溪背着小背篓,林将山单肩挑着扁担,两个人小拇指紧紧的勾在一块儿,若是林将山走快了些,叶溪便伸手指去挠他的手心儿,前面的林将山就会慢下步子来等着夫郎。
走了约一柱香的功夫,已经进到林子深处了,叶溪往旁边的竹林里寻着冒了头的竹笋,林将山则是找了棵刚干枯的树,打算砍了它,拖回家去烧炭。
林子里寂静的很,偶尔有飞鸟从林梢扑哧着翅膀飞过,叶溪和林将山两人,一人砍柴,一人挖笋,等都做累了,便一块儿歇下来坐到树根上,掏出从家里带来的果子和水袋,吃上一些解渴填腹。
林将山吃完了一块儿柿饼,便不舍得再动了,这种甜糯的果子,叶溪是最爱吃的了,今年秋天的柿子结的不多,晒起来做成柿饼的也只有十几余个,还要留一些到过年的时候吃。
叶溪意犹未尽的吃完了一块儿,也是舍不得自己再独吃一个,便掰成了两半,让林将山跟自己分着吃。
吃完自己的半块儿后,林将山便将手里的柿饼喂进了叶溪的嘴里。
“夫郎若是喜欢吃,下次去镇上的时候我给你买些回来。”
叶溪嚼着嘴里甜滋滋的柿饼,笑道:“你若是这般惯着我,怕是我要长坏牙了。”
日头落到正中的时候,林将山已经砍好了两捆柴火,叶溪挖的冬笋垒了一背篓。
“可还要砍?家里堆了一面墙的柴火,咱两人是尽够着用了。”
林将山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因为出力的缘故,他仅着一件短褂也是不冷的,“今年天气怪的很,小雪不下雪,这几天又是大晴天,没见着雪影子,眼看着就要大雪了,瞧着古怪,怕是都堆在大雪后面儿一块儿下,若真是那样,到时候雪堆厚了,是砍不到柴火的,天气又冷,若是没有柴火真是要熬死人。”
他是走南闯北有过几年的,之前遇见过西南洲那边的鬼天气,也是这般反常,那年竟成了雪灾,足足下了三个月的鹅毛大雪,冷的连松树都落了叶子。
叶溪明白自家相公的意思了,这是要囤起来,“相公是想天冷的时候拉到镇子上去卖?”
林将山点头:“若真是这样,今年的炭火怕是要涨价的,卖上几箩筐,加上咱们攒的银钱,明年开春,牛和地便都有了。”
叶溪听了,高兴的眼睛弯弯的,“这日子可真是有盼头啦,咱们两个将日子过出头来了。”
林将山砍柴,叶溪便帮着用绳子捆绑起来,两个人待在林子里,直到天麻麻黑了才挑着满担的柴火回家。
回家的路上陆陆续续碰见了几个村里的汉子,也是去林子里砍柴的,但他们挑的柴火跟林将山肩上的比起来,足足少了一半儿。
都是一个村的,叶溪和林将山客气的听他们打招呼,互相打了照面儿后,便分道走了。
叶溪听见了那些人在背后嘀咕道:“这林汉子还真是白费工,辛苦砍那般多的柴火回去囤着,今年怕是个暖冬咧,就算是冷起来,到时候再进林子里砍也不碍事,山就在这里,还怕它跑了不成。”
“是嘞,瞧着今年小雪都没下点雪,这几天的冬阳又是晒得人暖乎乎的,这不就是老人口里说的暖冬么,我啊,就砍些回去应付着烧水吃饭就是。”
这些人怎么说,叶溪是不在意的,自家相公说会冷便会冷,未雨绸缪总是好的,到时候心里才不慌。
林将山担着柴,对叶溪道:“你家里的柴火不知道备上了没有,到时候你回家去知应一下大哥,让他和丈人抽空上山去砍些柴火回去。”
叶溪点头,“好,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明日便回家一趟,知会他们一声。”
第54章 这里是山秀村54
回了院子,林将山便开始堆砌土窑,用上次建猪圈剩下来的土砖,搭了一个一人高的四方形土窑,只留有一道小门,外圈又用土砖围着砌了一圈儿,将柴火棒子一一竖着填进土窑后。
林将山便糊了黄泥将小门封上,只留一个小口用作排烟。
叶溪没有烧过炭,村里人都爱直接砍了柴火烧,省了这步,他好奇的坐在檐下,看着林将山将点燃的火绒子从小洞扔进去,点燃了里面的柴火。
里面是烧的霹雳吧啦的响,但隔着土窑是看不见火的。
林将山见夫郎看的认真,笑道:“得烧一个多时辰呢,烧成炭后便要掏出来晒一晒,干了后就是耐烧的青钢炭,几块儿就能燃一夜。”
叶溪觉得还挺有意思的:“怪不得镇子上的人家户都爱买炭回家烧,这东西又轻巧又耐烧,还不占地方,买上一袋子就能用好久了。”
林将山守着土窑道:“这还是在西扬洲那边学的法子,那边儿的银丝炭到了冬天格外值钱,普通人是买不起的,达官贵人都爱用,比这炭还要耐烧,还没有烟尘,只是攒这边是没有那种木材的。”
叶溪笑他:“你见识这般多,团在这个小山村里倒是可惜了,就该去做个说书先生才是,镇子里酒楼的说书先生,听一场要收十文钱咧,而且还要早点去才成,我在窗户口偷听过,讲的惟妙惟肖的。”
林将山拍了拍手上的脏东西,“我嘴笨,哪能摊这个活,也就是愿意跟夫郎你多说几句,外面的日子再丰富精彩,也抵不过和夫郎在这山里安稳度日,天天农家饭菜,下田耕种,也许过上个几年,夫郎还能给我添个娃崽,露着乳牙叫我爹爹呢。”
叶溪听的耳根红,嗔他:“你这也叫嘴笨,舌头灵巧说的话让人害臊,我进去做饭了。”
说完,叶溪便进了灶房,准备烧饭了。
用过了饭,林将山便点着油灯又坐在院子里守着烧了两窑的炭,他的烧炭技艺是在炭场子瞧过的,因此烧出来的炭是乌黑发亮,轻巧耐撞。
叶溪拿了箩筐来,几窑的炭装了七八担。
“先囤在地窖里,待天气冷了再挑到镇子上卖去。”林将山有主意,现下卖,怕是没个好价钱,一斤炭价钱怕是要被压个两三文。
搬好了炭,叶溪又将今日挖的笋倒在了院子里,要用刀剥了外面的笋壳,露出里面白嫩嫩的笋肉,下面老一些的笋肉是不能要的,要削去,留下巴掌大一些的圆锥笋肉。
林将山就在旁边帮着剥外壳,今晚的月亮又圆又大,皎洁素白的月光照在小院儿里,山里寂静,能听到山溪潺潺。
小鹿好奇的凑了过来,用鼻子嗅着篮子里的竹笋,还叼着笋壳玩儿。
叶溪笑了笑,削了根嫩笋喂它,它便就着叶溪的手,一口接一口的咬着吃了,咬的嘎嘎脆响。
“它倒是越来越不挑食儿了,相公,我瞧着它比之前又长了些,鹿角都大了一圈儿。”
林将山打量了它一圈儿,“鹿角都长出岔子来了,是长大了一圈儿。”
叶溪摸了摸它的头,“以后可不能叫你小鹿了,你都快长成大鹿了。”
小鹿被摸得舒服,仰着头发出几声空悠的鹿鸣。
念着明日还要挑东西去镇上售卖,叶溪和林将山赶紧收拾收拾,便熄灯歇下了。
*
第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林将山就装着编好的箩筐和竹笋出门了。
他走后,叶溪又补了会儿觉才起床,开门的时候寒风猛的窜进屋里来,惊的叶溪睡意全无。
昨日还晴好的天气,今日忽地就有些降温了,叶溪吹了吹手,去熬了谷糠喂猪。
家里的两头猪长势不错,肚子已经沉甸甸的坠着,长了些肥膘了。
叶溪想着,再过两月,就到过年了,到时候宰一头卖一头,卖猪的钱就能置办年货了,不用动家里存着的银钱。
天气渐冷,山里的风大气温低,到了晚上,外面的风呼呼的吹,现下都要钻进窗户缝了。
叶溪便想着趁今日去买些纸回来将窗户多糊上几层,再用秋收存起来的干芦苇编制成草席挂在外面的窗户上,那样便一点风都透不进来了。
料理好了家里,将鸡鸭放在院儿里,叶溪出门前叮嘱了几声小鹿,让它好好看着鸡鸭,便出门了。
纸这东西是个稀罕物,一般人家是不会囤在家里的,到了冬日要糊窗户,或是要办红白事儿,过年写对联的时候,才会去铺子里买上一叠。
山秀村的隔壁村子,倒是有卖纸的铺子,因那里有几座私塾,买纸的学子多,于是便开了好几家文墨铺子。
听村里的老人说,那地方以前出过一个进士,于是便开始说那里有什么文曲星显灵,有保佑学子高中的灵气,风水好,于是便开始有教书先生在那里开私塾,后来还修了座庙咧,里面供的就是文曲星。
叶溪走了半个多时辰的村道,便到了书铺子那里,果然跟他们山秀村是不一样的,没有穿短褂挽裤腿,肩上扛锄的汉子,这里进出的都是穿着长袍手里拿着书本的读书人。
开口就是子曰,仁义,中庸之道。
听的叶溪是一点都不懂的,又往前走了些,就看到了一座庙宇,红墙黑瓦,气派的很,里面香烟缕缕,还有缥缈的撞钟声。
叶溪是信佛的,村里人大多都是要信一些这个的,花上两文钱买上一柱香蜡,诚心拜一拜,磕几个头,若是能保佑自家平安和顺那自然是好的,就是没什么作用,也是不亏的,图了个心安。
叶溪抬头看了眼,牌匾上写着文曲星庙,想来就是老人嘴里说的那座读书人都要拜的庙了,叶溪才不管什么文曲星不文曲星的,他就是个整日围在灶头田里转的庄户小哥儿,自管自己家够吃够穿就是了,哪还会跟这些读书人一样去拜什么文曲星,于是他便省了这两文钱。
见到了卖纸的铺子,叶溪便提着篮子进门去问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