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和他一起打拼的伙伴,只是他成功路上的见证者,连解渐沉也不过是他物色的最适合维持这个公司的人选,通通比不上他一生的心血。
“什么意思?”解正则还不知道这些事。
前几年开始,他的身体状况就日趋愈下,没有精力和能力再处理更加繁重的决策,于是便将一直培养的孙子扶上了自己的位置。
虽然他知道公司里有人对他不满,但他还未想过他们居然动了瓜分北丰的念头。
这时管家进来送上新茶,解渐沉放在腿上的手随意敲打了两下:“王管家,麻烦让我的秘书去我书房里拿一下文件,右边柜子的红色文件夹,北丰的财务漏洞统计。”
管家离开后,解正则看了解渐沉一眼,他已经半年没回来过了,说明这份文件很早就放在了老宅这里,他早就已经调查过了那群人做的手脚,却一直没有提过。
解正则作为精明了一世的商人也看不透他这个孙子,不知从何时起,他变得越来越难以掌控。
如果不是自己膝下的三儿一女只生出这么一个优性Alpha,且解渐沉身上有着卓越的领导和管理天赋,他也是不愿意将自己的心血交给这个和自己不亲近的子孙的。
没过多久,管家按照要求将那个红壳文件夹送了上来。
解正则看着那文件上记录的一个个漏洞和他们企图拉帮结派的证据,眉眼沉了下来。
“所以,如果你还希望北丰在你有生之年可以屹立不倒,那就不要过多干涉我的决策,或者,你也可以试试让你其他的孝子贤孙把我换下来。”
解渐沉并没有解释更多的打算,他站起身,丢下这句话后直接离开了书房。
他知道,这个阴狠自私的老家伙根本没有他表现出来的宽厚。
如果真的如此重视血脉亲情和同期伙伴,解正则也不会坐到如今的位置。
之所以把他叫回来,不过是时间够久了,得把他这个不称手的工具拉回来鞭策一下。
马跑得太远总得勒一勒缰绳让它知道谁才是主人。
原本老家伙以为解渐沉是想肃清异己一家独大,他对这个孙子早已隐隐有了控制不住的趋势,当然不希望他这么快就有能力摆脱自己,正好可以藉由此次事件来规教解渐沉一番。
但是如今数据摆在他面前,那群人居然在背地里损害他苦心经营的公司,他绝对不可能接受。
离开书房后,解渐沉原本下楼的脚步一转,沿着阶梯走上了四楼的房间。
他已经很久没在这个房间生活过了,透过大开的房门,他看了一眼屋内明晃晃的灯。
景繁果然还没走。
踱步到书房门前,他靠在门框边上看着蹲在地上整理文件的人,不知想到了什么。
这个房间他不允许任何这个家里的人进来,哪怕是打扫卫生的保姆也不行,但是他却叫了景繁帮他拿文件。
一来是想故意做给老家伙看,让他知道自己对这个家的厌弃,二来他还想再试探一番。
他的书房里存了很多的重要却又不是万分紧急的文件,景繁随便拿一个出去,恐怕都能换来不少好处。
解渐沉悄无声息地倚着门框,看着毫不知情的人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眼底的情绪难以言明。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景繁撇开了那一众关键数据,居然翻出了很久以前的调查文件。
他不得不伸手阻止了对方想继续探究的欲望。
今天在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下班期间车流量比较大,车子走走停停,解渐沉从回忆中剥离了思绪,缓缓睁开双眼。
他抬起头看向前座的后视镜,与同样通过镜子看过来的景繁的视线相对。
景繁没想到偷看又被抓了个正着,心虚地抿着嘴巴别开了眼睛。
“老板,前面好像有点堵车,我们可能没办法在约定时间赶到。”他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开口告知。
解渐沉也看了一眼手机:“嗯,那就改时间吧。”
景繁在等红灯期间立马用手机联系上了秘书组长,让她帮忙推掉待会的酒局。
但解渐沉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又将目标定到了市中心的某家医院。
这个医院景繁认识,就是当初他送明越去治疗的那家。
到地点后,解渐沉没有要求他再继续等下去,告知他可以下班了。
景繁跟着一块下了车,看着解渐沉独自走进医院的背影,好奇他来这里的原因。
生病了?
他还记得刚刚在车上解渐沉紧闭的双眼和蹙起的眉心,看起来确实像身体不适。
纠结了一番要不要跟上去,这种反派失意难受的时候,最适合上去送关怀刷好感度。
但他刚刚才闯了祸,凑上去不知道会不会适得其反。
眼看解渐沉的背影越走越远,他犹豫了两下,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只是远远关注一下,要是对方遇到什么问题了,他再考虑露面帮一把。
然而解渐沉却并没有前往问诊部,而是进到了后面的住院疗养部。
看样子并不是他要看病。
景繁犹豫着还要不要继续跟过去看看,理智告诉他不要再跟进,要是跟踪暴露的话,连解释的理由都没有,但直觉却催促着他继续跟上。
他最后还是跟着上到了某一楼层,站在电梯口远远看着解渐沉走进了其中一间病房,等门重新关上后,他才凑了过去。
房门关得很严实,门上的玻璃窗也被从里面拉上了帘子,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解渐沉进去后站在病床前,看着床上已经瘦得不成人形的男人,垂着的目光辨不出情绪。
对于这个男人,他没什么感情,即使自己身上流淌着他一半的血液。
他只觉得这个沉溺在睡梦中十几年的懦弱男人,可怜又可恨。
几个小时前在书房看到的那张照片,让他原本平静的情绪有了起伏。
很久没有再见到那张脸,在拿起那份文件时,他看着那张记忆里几乎要模糊了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怔愣。
意识到自己又陷入了回忆,解渐沉抬头扫了一眼监护仪上平稳的心跳,嗤笑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
毕竟他来医院的本意,并不是特地来看男人一眼。
只是还没等推开病房门,他就听到外面的一声压抑的惊呼,并且是十分熟悉的声音。
他蹙了蹙眉,直接打开了房门,就见门外不远处站着的人,果然是早应该离开了的景繁。
第45章 头顶一片绿
景繁也很无助,他扶着倒下的曲由白,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解渐沉,顿时欲哭无泪。
他本来在门外准备悄悄听一下墙角,但不知道是房间的隔音效果太好,还是里面原本就安静,他愣是一个字都没听到。
正在他纳闷时,突然从过道另一头的房间里走出了一个人,于是因听墙角而心虚的景繁就多看了那人两眼。
随着那人越走越近,他的眼睛也越瞪越大,因为朝着这边摇摇晃晃走来的,正是昨晚才联系过的曲由白。
但是对方的状态明显不对劲,脚步蹒跚虚浮,即使他已经扶着墙尽力稳住身形,这几步依旧走得磕磕绊绊,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
曲由白的神志也不太清醒,景繁认出他后就一直在冲他招手,但他双眼迷蒙,并没能认出人来。
看着他摇摇欲坠的状态,景繁不放心地迎上去几步,哪怕走到他面前了,他也没能做出反应。
景繁对这状态再熟悉不过,立马就意识到他这是低血糖犯了,好在自从上次低血糖犯了之后,他口袋里就一直备着糖果。
刚要从兜里掏个糖出来,曲由白就直直倒在了他怀里。
他只来得及惊呼一声,手里的糖果也因为伸手去抱对方而被弹飞了出去。
糖果在地上打着炫滑到了解渐沉所在的房间门口。
他着急忙慌地揽着晕倒的人,一回头就看见了不知何时出来的解渐沉,眼前一黑。
景繁现在恨不能自己也晕一晕。
怎么办,解渐沉看到他在这会不会多想,虽然自己确实是来跟踪他的。
果然当时就不该信什么直觉,掉头回家睡觉不好吗?
该怎么解释自己在这?
说自己来看病的?但看病不去门诊部跑来疗养部,恐怕解渐沉会真的怀疑他有病。
说自己来看望自己家人的?不行,他孤儿一个,哪来的家人。
短短几秒,他在脑海中上演着头脑风暴。
最后他只能侧身面对着解渐沉,挤出一个勉强能看的笑脸,就是嘴角的小窝有些抽搐。
解渐沉的视线从他身上转到了曲由白身上,半晌后,他一言不发地弯腰捡起了脚边的那颗独立包装的糖,递了过来。
景繁没想到他居然什么都不问,盯着他手里的糖看了半天,脑子里飞速闪过的那些离谱借口没有派上用场。
他刚要松口气伸手去接糖,解渐沉却突然合起了手掌,将糖果隐匿在了掌心:“你怎么会在这?”
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景繁内心歇斯底里:【大哥,别追着问了!他都晕得快死了!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大家全都完犊子。】
但面上却装得一本正经:“啊?我是来,哦,我是来接我学弟的。”
脑海中立马闪过了一条还算合理的借口,毕竟人就在自己怀里。
果然,说出这句话后,解渐沉又将掌心摊开了,看来是信了一半。
景繁赶紧一手环着曲由白,一手接过糖拆开塞进了他的嘴里。
旁边就是座椅,喂完糖后他小心地扶着人坐下,自己则站在一边等对方缓过神。
而原本应该事不关己直接离开的解渐沉此刻也站在了旁边,他抱着手臂,视线停留在了曲由白苍白的脸上。
景繁用余光偷偷瞄着解渐沉,内心有种不太妙的感觉:【他这是不是心疼了?他这感情陷得也太快了,主角俩还没什么发展呢。】
曲由白缓了有五分钟才迷迷糊糊地睁眼,视野中的薄雾渐渐散去,他一眼就注意到了自己旁边的人。
他挣扎了一下:“学长。”
景繁原本还在偷瞄解渐沉的表情,被这声叫回了注意力,他扶了一把让对方借力坐稳:“你没事了吧?”
曲由白握着他的手腕,抿着唇摇了摇头:“好,好多了。”
解渐沉看着他俩这相互依偎其乐融融的一幕,忍不住盯住了曲由白的手,下意识地压低了眉心。
一直有在留意他们两人表情的景繁,把这一幕尽收眼底,他看了一眼曲由白握着自己的手,立马意会——解渐沉吃醋了。
他赶紧松开了自己扶着的手,曲由白抓着的着力点消失,自然而然也松开了手。
他俩没有了肢体接触后,解渐沉的眉头也随之松缓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