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繁不知道他们接下来去哪,他盯着车窗外路过的建筑,有些走神地想。
最近的天气有些喜怒无常,昨天还下了一夜暴雨,今早便放晴了,只是到了下午阴云又开始渐渐攒聚。
此刻的空气湿度比往日大了不少,还有些闷,景繁深呼吸了一口。
由于就坐在解渐沉的身后,密闭的空间里,他很轻易地闻到了对方身上特有的香味,隐约还有碘伏的味道。
景繁觉得有些奇怪,便将胳膊凑到鼻子前细闻。
他的身上只有衣服的柔顺剂味,以及一些灰尘夹杂着医院的消毒水味。
所以对方身上的碘伏味,应该不是在医院不小心沾上的。
就在景繁低头思索时,车子突然一个急刹停住了,他猝不及防往前一栽,扶着前面的车座靠背才稳住身体。
他以为是车子出了什么问题,刚要开口询问,就听驾驶室的人冷声开口。
“下车。”
景繁愣了一下,看着车外陌生的街道有点懵。
附近并没有什么小区住宅,显然不可能是到了解渐沉的某处房产。
他眨了一下眼睛,看着不知道想做什么的人,试探地问:“下去做什么?”
解渐沉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这里是车站,你自己坐车回家。”
景繁还是不太明白,明明是这人二话不说要带他回家,现在怎么又突然让他自己坐车回去。
翻书都没有这男人变脸快。
而且他刚刚也没做什么吧?连一声都没吭过,又怎么惹到这尊大佛了?
但是透过清晰的镜面,他注意到了解渐沉通红的眼眶和额角跳动的青筋。
“老板,你怎么了?”景繁有些犹疑,面前人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不舒服吗,还是易感……”
“景繁。”他的话没能说完,直接被Alpha打断了。
解渐沉咬了咬后槽牙,又重复了一遍:“下车。”
他的声音喑哑,像是极力忍耐。
景繁不理解但照做,挪动到门边,抬手准备开门。
只是透过车座中间的空隙,他看到了对方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在微微发颤。
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变得苍白,手背上的青色脉络凸起,如纵横的山脉般延伸到他的衣袖下。
景繁注意到他身上穿的衣服是换过的,打斗中破损的衣服换成了干净的白衬衫。
垂顺的布料贴在手臂上,堆叠的褶皱随着主人的绷紧肌肉的动作被撑开。
但同样被崩开的还有其他东西。
在手肘上一点的位置,纯白的布料上洇出了一小块红色。
景繁抿了一下唇,开车门的手又收了回来,驾驶室的人注意到了这一幕,侧头看了过来。
盯着解渐沉的眼睛,景繁蜷了蜷手指,轻声开口:“老板,我提的问题你没有回答完。”
解渐沉正在忍耐着腺体渐渐加重的灼痛感,闻言忍不住蹙起了眉。
他不记得自己有什么问题没有回答。
“你还没回答我,你是不是受伤了?”景繁盯着他胳膊上晕开的血迹。
没想到会是这个问题,解渐沉眉眼一怔。
“这个天气应该过会儿就会下雨,我没带伞。”景繁见他不回答,换了个话题,一边看着他的脸色一边暗示。
“打车。”但他显然是不打算轻易松口。
景繁搞不懂解渐沉为什么突然这么坚持让他回去。
如果是平时,他会直接下车快乐地奔回自己的小窝,但是眼下这人为了帮自己受了伤,易感期还临近。
上次见识过他的易感期症状,他现在非常担心,这喜欢硬抗的人回家后会把自己折腾坏。
“可是我担心明越不会轻易放过我,所以老板你好心收留我一晚吧。”他瘪着嘴,不愿意下车。
解渐沉捏了捏眼角:“我易感期到了,你跟着我不怕更危险吗?”
景繁心道果然。
听说Alpha易感期敏感易怒且占有欲强,不喜欢自己的领地有其他人。
所以解渐沉的抗拒也就能理解了。
“应该没关系吧,我会保持距离,不打扰你的。”
他就是去稍微照应一下,只要确认对方身体没有其他状况后,他自然会主动远离。
而且,解渐沉还能在这期间把他吃了不成?
话音刚落,车顶便传来了哗啦啦的拍打声,挡风玻璃上也迅速被密集的雨点模糊。
解渐沉握着方向盘的手蹭了两下,他盯着朦胧的雨幕,眼眸幽暗,声音很轻:“你别后悔就行。”
景繁知道他这是松口了,忙不迭摇头:“不会。”
车子再次启动,在骤降的大雨中驶出。
最终他们在天色彻底黑下来前,赶到了解渐沉的一处住所。
这个房子还是景繁第一次来,一梯一户的公寓楼,比丽景苑大了一倍不止,他站在这个空旷到可以打羽毛球的玄关打量着四周。
解渐沉一进门就在门口的显示屏上操作了一番。
他偷偷观察了一下,发现对方是把房子的净化系统开到了最大。
【我到现在都还没能习惯他们身上多出来的外释激素,好神奇。】景繁忍不住对系统感慨。
“你今晚就待在这个房间里,不要出来。”解渐沉领着人来到一扇门前,对着有些心不在焉的人叮嘱。
景繁看了看宽敞的客房,又抬眼看了看面前的人。
暴雨后骤降的温度下,Alpha却依旧满头细汗,连长发都浸湿贴在了他发红的脖颈上。
从他微蹙的眉心和略显沉重的呼吸声中可以判断,他此刻正在忍受着易感期带来的不适。
把人安排妥当后,解渐沉便打算离开,只是刚走出去两步,胳膊就被拉住了。
他脚步一顿,侧目望去。
景繁见他停下后就松开了手,盯着他另一只手臂看了一眼:“老板,你的伤口崩开了,我先帮你处理一下吧。”
解渐沉盯着景繁的侧脸和开开合合的唇瓣,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瞬的动摇。
片刻后,他转开视线:“不用,你乖乖待在房间里就行。”
好意多次被拒绝,景繁也有些无措,他总感觉解渐沉这次的易感期更难处理了,甚至比他们刚认识时的戒备还重。
他默默叹了口气,心想可能这就是反派警惕的天性。
“好吧,那我不打扰了,老板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喊我。”既然对方不领情,自己也不好强行献好意。
回到房间后,景繁迅速洗了个澡,还没坐到床上,门就被敲响。
他趿着大了一圈的拖鞋,踉踉跄跄地跑去开门,就见解渐沉手里提着个外卖袋站在门外。
对方将东西递了过来:“把晚饭吃了。”
景繁接过了沉甸甸的袋子。
接着他又拿出了一个东西:“你的手机。”
景繁有些意外地看着出现在他手里的手机,愣了一下才接过:“我的手机怎么会在这儿。”
“从费里那拿回来的。”解渐沉的声音沙哑,言简意赅地解释。
“好,谢谢。”景繁点了点头。
他还以为手机不小心弄丢了,没想到是被费里拿去了,难怪他当时折返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
不过费里和解渐沉是怎么认识的,以及他拿自己手机的原因,还需要花功夫搞清楚。
然而这次送完东西后,解渐沉却并没有立马离开的打算,他站在门外,直直地盯着面前的人。
景繁刚从浴室出来,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白色浴袍,露在外面的小腿上还蜿蜒着未干的水痕。
柔软的头发成了一绺一绺,湿漉漉地滴着水,将领口的布料打湿了一片,晶莹的水珠沿着脸侧滑落,再顺着下颌线汇聚到下巴。
解渐沉的眼底晦涩不明,他只觉得处在易感期的后颈顿顿地跳痛着,被高热炙烤的神经渴求着什么,原本就火烧火燎的喉咙变得更加干涩。
他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却发现不过是徒劳。
口干舌燥。
景繁被他幽深又炙热的视线看得有点紧张,像是被毒蛇盯住的兔子般,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他下意识舔了一下唇瓣。
解渐沉瞬间便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舌尖,重新紧闭的嘴巴将那点粉嫩又藏了回去。
他盯着水润的唇瓣有些失神,又有些觉得可惜。
几乎是出于本能,解渐沉抬起了手。
在触碰到那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的唇瓣的前一刻,他看到了面前人有些僵硬的脸色。
解渐沉的手一滞,他眨了一下眼睛,视线微微上移,对上了那双略带紧张的漆黑明亮的眸子。
两人就这样隔着半米的距离凝视着彼此。
抬起的手转了个方向,微曲的手指从景繁的下巴上蹭过,将那颗欲坠不坠的水珠掸去。
“进去吧。”解渐沉敛下眼睑,避开了他的目光,轻声道。
没等景繁反应过来,他便转身离开。
房门缓缓合上,解渐沉站在卧室门后,扫了一眼还傻站在原地的人,摩挲了一下湿润的指尖。
随着门的彻底关闭,客厅的光亮被尽数挡在了屋外。
解渐沉背靠着房门,仰着头喘息,胸腔在呼吸中重重起伏,燥热的大脑被莹润的唇瓣占据,只觉得气血翻涌。
他将手凑到了鼻子前,轻轻嗅着上面残存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