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信我的话,所有人都是假的,为什么不信,真的,真的……」
「对,是我病了,我好好吃药,不要再让我做那些梦了。」
「头好疼,喘不上气,不是梦,是真的。」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们。」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星辰、星辰。」
「会死、会死、会死……」
「我分不清。」
「我分不清。」
「我分不清。」
……
「我站在现在与未来的交界线上,窥伺真相。」
「我要带小星离开。」
从解家老宅取回的本子上,写满了这些长短不一的句子。
光是“我分不清”就写了满满四页纸。
字迹从隽秀逐渐潦草,到最后已经完全认不出字型,只剩下一道道凌乱的笔迹。
景繁摸了摸那些因年代久远而略显褪色的字,不由得感到一阵窒息,心脏仿佛也被纸上混乱无意义的语句揪起。
虽然没办法将这些文字完全联系起来,但是从这些断断续续的语句里,足以窥见付新雪的错乱与挣扎。
单看这些无序的言论,确实很符合精神病患者的内心状态。
付新雪像是陷入了梦境与现实的泥沼,无法区分二者。
只是奇怪的是,总览全本,字迹到大后期反而变得越来越规整,但语句也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
“窥伺真相……”景繁盯着付新雪最后留下的两句话,下意识皱起了眉。
解渐沉将倒好的水递过去,坐到了旁边。
这个册子他已经看过很多遍,知道景繁在看最后留下的几句话。
“她在与我父亲离婚前夕突然恢复了正常,并且果断提出了离婚,但由于精神问题,无法向法院争夺我的抚养权。”
而且就算她可以证明自己有能力独自抚养孩子,解正则也不可能轻易放手。
景繁端着杯子喝了一口,目光又落到了旁边的一副画上。
画纸就是一张普通A4纸,整幅画都是由蓝灰色与墨色构成,色调压抑又沉闷,只有画面中央用灰白提了个亮。
景繁把画纸转了好几个角度,都没能看出来画的是什么。
“这是画的什么?”他转头向解渐沉求助。
闻言,Alpha的目光也跟着落在画面中央,他沉默了片刻才回答:“深海。”
景繁带着答案又重新回看,这下似乎找到了那么点感觉,但他又开始好奇对方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
解渐沉淡淡地移开视线,盯着手里的杯子,微垂的眼睫敛下了眼底的情绪:“猜的。”
他答得十分随意,让人不由得怀疑他刚刚是随口胡说。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了,景繁审视着画面,越看越觉得就是解渐沉猜的那样。
从这两样东西上都没能得到有用的信息。
好在解家老宅带回来的除了这些,还有解鸿文托人交给景繁的文件夹。
只是等两人将文件夹打开,才发现里面居然也是几幅大大小小的画,还有些零碎的纸片。
看画的风格,与解渐沉手里的《深海》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解鸿文曾提过,付新雪在家养病的那段时间经常在纸上写写画画,所以这些应该都是那段时间的作品。
纸片上是一些描述,要比工作簿上混乱的语句好上很多,至少可以根据文字联想出画面。
景繁随手拿起一张画端详,却发现解渐沉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Alpha的眉心紧蹙,目光幽深地盯着手里的画,神色颇为凝重。
景繁奇怪地凑过去,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画。
画纸边缘因为他的用力攥紧被捏皱了不少,画的风格依旧压抑沉闷,不过这次大致能看出内容。
画面主体是个在雨夜中撑伞的人,伞面很大,看不出伞下的人。
“怎么了?”景繁没看出什么特别的点。
解渐沉像是刚从沉思中缓神,他松开轻微发颤的手,闭了闭眼睛:“不,没什么,就是觉得画面有点眼熟。”
“你以前见过这些画吗?”
解渐沉摇头:“没有。”
当初他父母离婚后,他母亲的东西就被全部清理,她死后解正则更是进行了彻底的缴毁。
那副画和记录着混乱语句的本子,还是他幼时偷偷留下的。
他也没想到解鸿文手里居然还有幸存的画。
可惜景繁把这些画及文字逐个看了一遍,也并没有什么额外的发现。
忙碌了一整天,最后景繁是带着不甘心睡着的。
然而深夜,漆黑的房间里,Alpha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脑海中依旧是那几幅画。
虽然选择了隐瞒,但他不会弄错,那些画的内容大部分都是他前世经历过的一些片段。
包括那副“深海”。
那是他前世坠海失去意识前最后一刻看到的画面。
再次从十岁的身体中苏醒后,他很快就从混乱和茫然中抽离出来,冷静地接受了自己重生的境遇。
重生后的第三年,某一天,在整理旧物时,他翻出了幼时从母亲书房里偷偷拿的画。
与死亡前看到的画面高度相似的画,让他瞬间留意起来,而那个工作簿上的“胡言乱语”同样引起了他的关注。
于是他私下开始了调查,结果证明他母亲的死并非单纯的车祸意外,接着继续顺藤摸瓜,最终掘出了一个叫“陈森”的人。
而这个人,在之后的日子里更是屡次想害他。
黑暗中,Alpha浅浅眯起的眼眸透着深邃森然的光。
他想,他追逐了二十多年的真相,似乎在这一刻明晰。
*
之后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虽然自从那晚说开后,两人交换了很多信息,但景繁始终没有告知陈森与崩塌的联系。
陈森坠海后,解渐沉就和警方联手,并上交了陈森违法犯罪的证据,目前正在全力追踪畏罪潜逃中的人。
有官方的助力,胜算又大了许多。
所以如果可以秘密解决,景繁并不想冒险再透露更多。
几日后,接到警方的联系时,景繁和解渐沉正在实验室里。
解渐沉是来检查腺体的,而景繁则闲来无事带着一群孩子在玩游戏。
宽敞的房间里聚着五六个半大的孩子,因为输了游戏,作为惩罚,每个人脸上被贴了纸条。
唯独坐在中间的景繁脸上干干净净,笑得一脸得意。
这些孩子都是从陈森的实验室解救出来的,大部分都没有亲人,且在长期的实验中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解渐沉与政府合作,接手了部分无家可归的孩子,并会继续在他们身上实验。
只是与陈森的开发不同,这是针对他们疾病的治愈研究。
刚做完检查,解渐沉就收到了警方传来的消息,说是常采文想见他。
陈森逃跑后,他在几个城市的非法实验室也被挖了出来,抓住了几个参与研究的高层。
其中就包括了常采文。
“那你去吧。”景繁眨了眨眼睛。
刚才司淼过来说待会儿带他去做个全身检查,顺带治治他这动不动就低血糖晕倒的体质。
解渐沉知道他做体检的事:“我结束后来接你,别乱跑。”
景繁觉得他对自己的信任太低了,抓着项链哀怨道:“跑不了的。”
对方走后,他又陪着那群孩子玩了一会儿,才去找司淼做体检。
因为不需要排队,所以检查做得很快。
结束后,景繁被带去了解渐沉专用的休息室,结果在门外遇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费云手里提着个电脑包,低着头靠在门外,看到来人不是解渐沉,她也有些意外。
“原来你也在这里。”景繁弯着眼睛,打了个招呼。
小姑娘看起来还算健康,他感到几许欣慰。
费云仰着头看他,抿着的嘴巴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景繁习惯了对方寡言冷淡的性格,他拿房卡将门刷开,邀请她一起进去。
“你是来找解渐沉的吗?”
费云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房卡,犹豫着跟了进去。
她站在茶几前,唇瓣又动了两下,才开口:“谢谢。”
刚坐下的景繁不明所以地抬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