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甘目眦欲裂,伸手摸向自己的武器。
其中一人看看时辰,硬着头皮提高了声音,“副统领,时……时辰快到了,按照尾牧大人的要求,该准备最后的步骤了。”
守在外面的枪兵,看到不远处的森林燃起了滔天火光。
里面的人早在白兆睿放出火矢之时,按照约定撤掉部分顶层木板,暴露祭台上的火光。
沛泽雨霖,滋养万物。
是个人,都猜得出来里面正在发生着什么。
他将手中飞刀随手甩出去,擦着光渡的腿,扎在地上。
在刀索阵后,离祭台最近的地方,这里埋伏了一队长-枪兵。
瞧瞧,都不用出鞘,就能把他吓成这样。
这把刀太长、太重,从左划到右后收不住势,连王甘自己都掌握不好,想打第二下的时候,控制不住方向,甚至光渡自己就胡乱躲开了。
但王甘并不在乎,他眼前——如今只有一个光渡。
而天地间震耳欲聋的动静,掩盖着一切正在进行的变化,这短短的几个呼吸的时间,王甘不曾注意身后。
“我的本名,宋沛泽。”
突然而来的一声剧烈震响,连大地都似乎震颤。
斩-马-刀尚在空中未坠,鞘已疾速飞出,撞在身后墙壁落下,发出一声响。
祭台外的守军肃然而立,各自警惕。
骤然得知这等要命的惊人消息,王甘几乎傻在原地了。
重骑突进时,本就比不得轻骑轻装上阵的迅捷,他们以长击短占尽优势不说,还能把人追丢了!?
属下知道王甘这是听到了,忙不迭的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向下压,肉裂骨突,逃不脱鲜血淋漓的皮肉之苦。
“皇帝之前有许多嫔妃和子嗣,但自从那次陛下遇刺之后,他就不再搭理后宫,没过多久,他找来了你,传出龙阳之好,然后更加顺理成章的冷落起后宫妃嫔……”
着火之处,离这里并不遥远。
此是天意恩赐。
光渡声音微颤,连着长长的睫毛一起,在昏暗的光线下颤动。
可在他眼前,寒芒曜曜,斩-马-刀已出鞘。
光渡抬起头,眼眶通红,“没有人碰过我,以前没有,皇帝也没有,皇帝不好龙阳,他三年前受过伤,得了痿症。”
所以人都哪儿去了!
他们这一队千骑之数,愣是追丢了那不过百人的铁鹞子,皇上回去问起来,他哪还有脸?
毕竟光渡一介孱弱文臣,刚刚大概都没看懂发生了什么。
…
祭台之上,虚陇正凝神擦拭着自己最趁手的武器——一柄用了十数年的剑。
而人间的火雷却能撼动厚土,沸光溅射,火光四溢。
这是无用的挣扎,他根本无处可逃。
那时,他便会提着这把剑,走下祭台,加入对李元阙的围剿。
第五着棋,五百枪兵。
光渡却借此拉开距离的机会,原地旋身,一记又快又准的单腿飞踢,踢在王甘脱手后尚在空中、未曾落地的斩-马-刀上。
…
那么,祭台之前,就是李元阙的葬身之地。
乌云浓重,一道雷划破夜穹。
天动雷钧,生却万法。
一切线索都串了起来。
还有那一队铁鹞子呢?
因为祭台之外,是白兆瑞的五百长-枪兵。
王甘仓皇脱出两把飞刀,闪避后退。
光渡像是疼狠了,整个人蜷缩起来,崩溃道:“从来没有,我没杀人,也没有过任何人。”
当李元阙在伏击不成、反遭埋伏后,会作何打算?
当李元阙被追赶至此,这一队骑兵就会将自己以巨大的冲力,送入一道道刀索中。
毕竟用几块木板拼出来的隔间,遮挡视线都是勉强,更是完全无法隔绝任何声音。
他们心中知道,这位王甘副统领,这是犯了一惯的毛病。
一场大雨就要下来了。
但仔细想想,似乎过去几年间,一些不合理的细节,都在这一刻一桩桩一件件的连点成片……拼凑出一个荒唐的真相。
他的话没说完。
王甘走近他,“‘光渡大人’,你让我也试试,看看我能不能……也这样死在你身上?”
王甘想把刀从鞘拔-出,用锋利的刀刃去吓一吓光渡,结果王甘就发现自己……居然拔不出鞘。
他的话没说完,声音已经淹没在接连的巨响中。
王甘眼中闪烁着奇特的光,恶意道:“……然后他死在你身上了?”
毕竟,刚刚抓过来的……可是光渡大人。
而震天巨响,不是雷声,却是从他身后发出的。
他变得合作起来。
若能出其不意,杀伤更是巨大,等冲过刀索后,若仍有骑兵保有战力,到了这一步,就是一个都别想逃。
都啰耶在祭台上。
白兆睿非常不安,他神色紧绷,在原地犹豫片刻,发令道:“左指挥使听令,分……”
他本来担心光渡会嘲笑,结果看到光渡那畏惧惊慌的模样,又瞬间心情舒畅。
但虚陇的属下听得到。
刀中之王,重锋不可当,三军退让其阵,无人夺其锋芒!
而光渡卧于地面,却从自己的骨骼血肉间,感觉到地面些微的震颤。
可那几近呜咽的声音,却总是隐隐约约的从里面传过来,令人抓耳挠腮,心中瘙痒。
刀鞘在他力道极巧的一踢之下,从刀身上剥下脱离。
他才刚刚用刀,割开绑着光渡双脚的绳索。
王甘震惊非常,没注意光渡已经从地面蜷缩身体的姿势,悄悄改成了单膝跪地。
刃身如镜,火焰跳跃其上。
刀索横切入骨,马腿会当场飞离。
光渡双手仍然绑着,可他却将被绑缚的双手并于身前,从下而上猛力一掼,重重锤在他的手腕穴位上。
而第二阵,却是天威雷震,不容错认。
暗雷无声。
纵使李元阙可做千人敌,也必死无疑。
新生之雷,震动百里,浩浩殇殇。
他双手张开拉到极致,也不足两米,自然也拔不出刀。
这是王甘掐出来的印子。
白兆睿在轻骑队中中军之位,弓骑紧随其后。
光渡抬起脸,露出不堪受辱的神色。
一片慌乱之中,若李元阙正好发现不远处的祭台位置,而此时身后还有骑兵穷追猛打,这个时候,他会有多少时间来细细思量?
王甘猛然回神,吓了一跳,回头咒骂道:“他娘的,什么动静!吓我一跳!”
只是在这样安静的黑暗中,他们手中持着火把,就像一个巨大的、明亮的靶子。
“难道是……拼了命的服侍,把你身上的……榨干了?还是说,是有人弄你时太过兴奋……”
光渡踢刀、架刀的动作是如此的娴熟,仿佛他已经用过这把刀千百遍。
“沛泽雨霖的……沛泽。”
他们离祭台有一些距离,听不到祭台下层的声音。
毕竟这种束缚,分不开腿。
王甘习武多年,力气不小,都要憋红了脸,才能将这把刀勉强取下。
“副统领,好像是外面打雷了。”
王甘顿觉丢脸。
只看虚陇试剑后,都啰耶留在地面上未干的血,就可知其一二锋芒。
这把刀立在地上时,甚至比王甘还要高上整整一截。
只是白兆睿很快发现了问题。
这处简陋的祭台,内部空间不大。
“看到了吗?这个就是我们从李元阙手里缴获的刀——斩-马-刀,这个长度,这个重量,一刀横劈出去,活生生的马脊骨都给你击成两截,更别说人了。”
隔间中的声音,短暂地停了一瞬。
刀尖正在光渡的身体上打着圈。
这说明先锋遭遇敌袭,也已经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