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闪烁,冷若游龙,刀刃虽沾染火烟,却多了一份古朴醇厚。
…
傍晚,中兴府,光渡院宅。
过往的一角迷雾,终于揭开了血淋淋的真相。
众臣目露敬意,都非常捧场。
光渡刚好躲过了这道雷,他目光移向这被劈出一大个裂口的树干,看到了里面燃烧的火。
“分批启程回羊狼砦。”李元阙回到城外,“受伤的兄弟隐入沿途城池据点修养,剩下的兄弟做平民打扮,注意隐蔽和分散,我明日动身。”
那是李元阙的斩-马-刀。
见李元阙眸光深沉,不发一言,该兵士愈发战战兢兢,“我没有说谎,这是我妻子亲眼所见,当时太妃娘娘当日会见之人,在宫变后全部被收押审讯,其中包括一个宫外请来的戏班子……”
没有人敢说话。
——弃刀救人。
李懋应道:“是!”
光渡笑容不变,“自然。”
他站起身的那刻,张四目光瞬间下落,凝在光渡的腰上。
一桌子的菜都放凉了,却始终不曾有人动筷。
光渡神色古怪,“故人之物?什么故人?该不会是王爷之前说过的那位……不爱钱,但爱书的故人吧?”
…
李元阙神色未变,“此为故人之物,不便转送。”
树干上有一道狭长裂痕,里面漆黑幽深。
…
直到昨夜撤退时,李元阙撞见了这个与主军失散的兵,他为了不被李元阙灭口,开口就吐露三年前的宫中密辛,只为能活下来。
李元阙忽然感到不寒而栗,“……宫外来的……戏班子?”
李元阙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冻住了。
是那把在祭台着火后,不见踪影的六十斤重刀。
怪不得能挡下兵刃,寻常兵刃与之相击,确实很难从正面切穿。
于是,这就是他们密谋的证据。
但如今清清楚楚地不容错认——光渡的腰带是重新系过的,翻面的结与他今天傍晚出门时不一样了。
毕竟往日都是光渡站在皇帝身边,为皇帝解天下人间事吉凶的,如今这个位置骤然换了人,这代表着……光渡失宠了。
这份压迫力,让兵士逐渐崩溃道:“王爷!我……我知道太妃死得冤枉!”
李元阙看了片刻,却是有些意味索然,“光渡大人好手段,就连皇帝也不知道你在背后卖了他吧?”
李元阙神色木然,这不露喜怒的样子,愈发威重。
他一直无法确定,到底都是谁一同参与逼死了自己的母妃。
三年前,他母妃明明身体健壮,还能操持宫中事务,怎么就会突然急病殁了?
只是当年他远在军中,腹背交敌自顾不暇,中兴府实在鞭长莫及,等消息传回时,宫中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这以物易物的交易,光渡付出的,到底是什么?
因为在看清树桩里有什么后……所有人的脸色都是骤变。
尾牧激动道:“如今已昭示过天地神佛,请为陛下劈开此树!陛下既授于天,当承其福泽!”
而光渡站在群臣队伍之末。
“有私。”
光渡没有回答,但也看得出来,他在和李元阙独处时,并没受到什么伤害。
“雷法引离为丽,行持无上之气运!阳雷收镇恶鬼,使天下归心,万邪归正。而阴火辟邪化煞,祛晦熔浊,气象清明!”
李元阙不发一语,只冷漠的看着他,旁边数位铁鹞子,一同将目光投向他。
这两个字玩笑般说出来,在此时此境,便也只是一句类似于“绑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的话。
——光渡大人,刚刚到底与那小白脸逆贼在里面做了什么?
密道里钻出的人,是宋雨霖。
宋雨霖第一句话便是:“哥哥,都啰耶救回来了。”
光渡骤然听到这个消息,表情都有一瞬的空白。
“宋珧说,你当时把人送到的太及时了,若再晚上一时片刻,这人就救不回来了。”
宋雨霖羞愧道:“但也有坏消息,哥哥,那几个能指认你和宋珧身份的沙州旧人……我没能抢出来。”
第41章
光渡很快回神,“发生了什么事?”
所谓树倒猴孙散,可虚陇这棵树倒下得太快。
他的手下皆是以利相挟相聚之人,在虚陇死去后,如散沙般倏然消散,再不成气候。
虚陇死因离奇,按照皇帝的心性,他绝不会轻易将虚陇掌控的权柄交出去给任何人,十有八九,他会暂时亲手接管。
可是这两日皇帝颇受冲击,一时半会竟也没反应过来。
于是乱得毫不意外。
这些年虚陇手中掌握的秘密,掌握的把柄,不只有光渡一人。
足够许多人坐立不安,在他虚陇死后,采取行动截夺或者销毁。
只是……
光渡面露意外,“在门口就打起来了?”
“是,两波人都是好手,死了好几个。”宋雨霖描述着,“其中有一队约五十人,个个尽是一等一的好手,我带的人不是对手,于是只好躲在一旁躲着,并试图捡漏,但什么都没捡到,这群人如狼似虎,把那窝点搜刮后全都打包带走了,什么都没给我留下。”
光渡:“……”
他开始思考,在中兴府都有谁有这样的本事,行事还如此嚣张?
宋雨霖神色忧郁,“连虚陇关押的活人——一个宋珧家老仆,还有一个在沙州宋珧救过的农夫,都被这帮人给劫走了,我派人跟着,试图找机会下手,但是没等到机会,他们把我们甩开了。”
光渡沉默片刻,“有这种身手,能甩掉追踪并不奇怪。雨霖,不必自责,这不是你的错,以前陛下盯我太紧,确实没机会操练成手,我们的人本就不适合这种正面交战,你避其锋芒的决断,并无失误。”
那眼神很深,完全不是面见皇帝时那副老迈惶恐的样子,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细玉尚书已经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宋雨霖神色略现阴霾。
……他需要知道,到底是谁,攥了他这么大一个把柄?
“只是这第七具,不是都啰耶。”
光渡一入殿,就发现细玉尚书也在。
皇帝烦躁问道:“那你可有任何头绪?”
光渡快速批完了积压的公务,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张四。
好在终于因为这次意外,暴露在光渡面前。
虽说皇后不受宠,这多少会让细玉皇后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但据光渡这些年的观察,这位细玉皇后不是如此浅显的人,算是有些城府。
宋雨霖抿着唇,终究是点了头,“我听哥哥的。”
而入局之人,自南来往。
他们在那间包厢里待了那么久,都做了什么?
险在前也,刚正而不陷。(3)
他目不斜视的走到皇帝近处,跪行全礼,道:“陛下。”
光渡这次心中留意,果然看到了细玉尚书的目光,在光渡身上有不甚明显的片刻停留。
皇帝脸色沉了下来,“你这意思,孤心情不好,还不能继续治了?”
皇帝愈发头疼难耐,“你说什么,不是……不是都啰耶,还能是谁?”
光渡一把收了蓍草,塞回原来的匣中。
细玉尚书惶恐道:“据老臣所知,如此身形,倒是与那虚统领的副手,王副统领有些相似。”
他摆弄蓍草,这东西张四看了也不懂,光渡并不在意。
孙老摸着胡须,颤巍巍道:“陛下,陛下近日急怒交加,颇为伤神伤身,恕老身直言,陛下最近须得清心净火,将损耗的心血好生养回来,老身方能继续下针,为陛下治疗啊。”
“王甘……?”皇帝头更疼了,“他不是该关在白兆睿那里吗?算算时间,也应该斩了,卓全,你亲自去左金吾军司看看。”
见到光渡,连卓全停下来打了个招呼,两人寒暄片刻,卓全切入正题:“今日陛下龙体抱恙,医正已说了,要保持心念通达,如今见光渡大人入宫,奴才就知道,陛下这番病今夜就能去了大半。”
更何况,皇帝这个情况,他也不能是。
可更令他不开心的事情,竟然后面还有。
站在外面,想着里面在发生这什么,每一刻都煎熬无比。
他只能在外面眼睁睁地看着。
瞥了一眼宋雨霖,光渡似有所觉,开解道:“人生于世,总难以一帆风顺,无需过分担忧,雨霖,我们见招接招便是。”
光渡从来都没有一次,和他解释过、甚至提及过那日酒楼私会李元阙的事。
只是短暂的离开了光渡的辅议,他就事事不顺起来,如今连颇有进展的治疗,都不得不搁置下来。
就算光渡真的是皇帝床笫宠臣,也威胁不到细玉皇后的地位,细玉皇后有嫡出的太子与次子,背靠刑部尚书的父亲,宫中操持多年,品行无可指摘,地位根本无可撼动。(1)
…
“但打输的那波人,我派的人跟住了。”宋雨霖话锋一转,“哥哥,那是细氏的人,你被细玉氏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