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之前皇帝是真不知道。
光渡听得清楚,他幽幽的目光掠过李元阙的脸和胸膛,没有说好,也没说不行,只是把腰带喜好后,从衣柜的抽屉里拿出蜡烛与打火石,一同塞进了李元阙的手里。
他从床上起来,胸膛衣襟有些凌乱,露出一片结识而紧致的肌肉,不过胸前的绳子也来不及系了,他脚上踏着鞋,弯腰捡起自己昨夜落在地上的衣服。
不只是他,这片土地之上许许多多的人,都一并看到了。
而光渡自己,更是最好别在卧室里耽误太多时间,该按照和前几天差不多的用时穿衣出门,以免生疑。
记住了路线后,李元阙转回了头,只按照原本的道路前行。
只是朝中重臣,却各个反常的一言不发,他们有普通臣子没有的信息渠道,此时没有一个敢随便说话。
至于光渡,是有好一会,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为什么光渡刚刚也不说话?
……
……他看错了么?李元阙不是一直都对他毫无反应么?
而且光渡很确定,就面前这位殿下,不会有任何祥瑞眷顾他。
光渡本来没有多想,可这一刻,或许是直觉,他回过了头。
“昨夜守在门外,他们已经违反了陛下御口吩咐的命令,今早,你我不该再同犯此错,应进去看看。”
朝中便有臣子奏报,“陛下,天边五色霞光,紫气东来,此乃祥瑞,是圣人显世之兆!”
索性光渡还有别的准备。
光渡瞥了一眼李元阙,见他神色完全如常,应该是没认出这是都啰耶的声音。
光渡有些怀疑,但他们没时间谈上几句,屋外的暗卫随时都有可能推门进来。
李元阙走到了衣柜边,打量了一下这道暗门边,却没有立刻探身进去,他站在原地,看着旁边的光渡。
可他却该要上朝了。
似有实质的热度,顺着李元阙的目光,扑在了他的身上。
这通道里面甚至还有岔路,李元阙看了看旁边新挖出的痕迹,这是一条新挖通的路线,按照这个方向,应该是光渡院子中另外一出入口。
光渡愣了一下。
还是他,真有如此能掐会算的本事?
他将朝服一一套到身上,不慌不忙,不穿出差错,也不露出任何端倪。
这回……皇帝想装不知道,也不可能了。
随着这个人一一报出西风军这一路上遭遇的异象、李元阙百姓夹道欢迎的场面时……许多人都在这无声中感到惊惧,一个一个给皇帝跪下了,只要从前面回头,就能看到后面已经跪了好几排。
他们昨夜才终于见到,说要今日再聊。
只不过如今光渡这里耳目众多,确实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任由李元阙自行进出。
此人开了个口子,接下来朝中便渐起恭维之声,诸如皇帝明君垂政,天象亦昭,满口称赞不休。
李元阙稳稳落在平整的地面,他看着上面的洞口重新关闭,光渡的身影消失在另一边,这才打量起自己四周。
没过多久,外面清爽寒冷的晨风吹了进来,他走到了另一边的出口。
果然,皇帝的这份满意并没有持续多久。
细玉尚书隐晦地看了一眼光渡。
屋中两人,甚至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他没有任何心里准备,今天下面这人,就直接给他漏了个大的,皇帝心中也是无比震怒……和说不出的惊惧。
除了今日奇象是天下之人共赏,之前发生的桩桩件件祥瑞之兆,都指明了都是奔着李元阙去的,皇帝就是厚着脸皮硬蹭,也很难蹭得上。
若天不垂怜天子,那天子又有何天眷可言?
既无天眷,又怎配为万民君父?
皇帝脸色铁青,手脚都在发冷,当着众臣之面,竟说不出一句话。
第100章
这个时候,没人敢随便开口说话。
就连想递个台阶给皇帝下、再打个圆场的人,此刻都已经不知该如何开口。
若是说不好,那还不如装死随大流,一句话都别说,至少不会让自己显得突出,在这个要命的时候被皇帝记住。
朝上就这样安静下来,皇帝脸色阴沉,没人敢去随便触霉头。
可就在这个时候,光渡向前走了一步。
他这一步,不只是“刷”地一下的吸引了后面所有人的目光,就连皇帝那冰冷的目光,也一同落到了光渡身上。
光渡声音不卑不亢,却清晰传到皇帝的耳边,“欺君乃是大罪,是以臣以为,刚才那位大人所言属实——只是他解读的方向,却是完全错了。”
“陛下身系国运,五光鎏金、紫气东来之象,本就是陛下的象,王爷为臣,西风军为臣,西夏臣民皆为陛下的子民,王爷新得一城,他一路带着大败金兵的气运,为陛下送至中兴府。”
“如今随着王爷班师回朝,这祥瑞便一路来到中兴府,来到陛下身上……也应在陛下未曾出生的龙子身上。”
连皇帝都被光渡说怔了。
“从古至今,祥瑞之兆,虽也有应在成人身上的例子,但恕臣孤陋寡闻,只知古书中记载最多的吉人异象,都是应验在圣贤之士、王孙龙脉们……还没有出生之前。”
光渡侃侃而谈:“昔有汉太公梦中得见大泽蛟龙,梦醒后得汉高祖的佳话,而吴武烈帝的皇后,也曾见日月入怀,后得江东双子孙策、孙权。”
皇帝原本灰青的脸色,都恢复了光彩,他双眼精光闪烁,“光渡,你是说……”
光渡从袖中抬头,“臣斗胆,请陛下宣太医,去近来伺候过陛下的娘娘身边,请个平安脉。”
“奴才遵旨。”乌图一溜小跑地跑出了大殿,奔向了后宫的方向。
随后流水般的赏赐从宫中出来,那怀孕的郭娘娘得了不少好东西,而光渡更是得了她的三倍之多。
乌图五体投地的行了个大礼,声音都在发抖,“……西凉府的郭娘娘,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乌图欢喜至极,泪水一滴滴落在地砖上,只看他这副情难自禁的激动和喜悦,就没人会怀疑他对皇帝的忠心。
光渡以前的赏赐也多,可这次不同,财宝和权力的意义不一样,连司天监第一人的重任都落到了光渡的肩上。
“礼部去选封号,升郭氏为妃!”皇帝高兴地在御前无意义转了两圈,“赏,要重赏!”
皇帝夸完光渡,便借题发挥,指桑骂魁:“个个都说着对孤忠心,却个个都跟木头一般,今天都哑了?之前还一张张的折子参上来,劝谏孤远离佞臣小人,可今日之事,你们问问自己,到底孰忠孰佞?”
光渡微微一惊,“陛下,卜筮一事还未准备妥当,臣需要每日静心礼佛……”
而前几日皇帝因张四对光渡生出的隔阂,自今日早朝之后,悉数消散。
光渡当朝解读出另一种意思后,这朝会便停了下来,好在乌图动作够快,没有让朝上的君臣等太久。
想到这些好处,皇帝高兴得放声大笑,“满朝庸才,你们白吃俸禄,竟没有一个比得上孤的光渡!”
下超后,皇帝留着光渡说了好一会话,然后又叫光渡宿在宫中。
今日早朝跌宕起伏,最后的赢家却是谁都没想到,郭嫔怀孕晋位,光渡兼任了司天监的长监。
光渡姿态极为谦逊,毫无骄矜,“臣年纪尚轻,本领平庸,除了对陛下的一片忠心外,毫无之处。陛下厚赏,臣无颜领受。”
“千真万确,是常太医亲自请的脉!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常太医是皇帝信重的太医,决不会随便,这下皇帝再无怀疑,他终于露出了笑容。
只是这一番较量,有输的人,就有赢的人。
皇帝猛地站了起来,“此话当真!?”
前些日子朝下的议论,真当他什么都不知道吗?!
……
发完脾气后,皇帝目光移到光渡身上,那怒气就收了起来,和悦道:“光渡,那依你测算,这天象应召的该是一位皇子,还是皇女?”
“郭妃腹中应当是一位皇子。”光渡的声音很平静,却能让人从这种平静中感到信服的力量,“恭喜陛下。”
“年纪虽小,但做人却很稳重!司天监的长监,没有人比你更德才出众。”
皇帝的眼睛猛地亮起来,“乌图!听到了吗?就依光渡所说,去,快去!”
乌图跑进来时太激动,甚至在御前跌了个跟头,但此时谁也顾不得责怪他御前失仪,所有人都将眼睛钉在了乌图身上,静静等着他说话。
早朝时郭妃有孕的消息传出,下午太子来向皇帝请安时,不知道这对父子谈了什么就崩了,从宫中很快传出了消息,皇帝冲太子发了好大一顿火,数落得太子魂不守舍,从太极宫下来的时候,甚至失足摔落滚下长阶,连腿骨都伤到了。
这个孩子意义不一样,光渡将天地瑞祥安在了这个孩子身上,又解了皇帝的困局,所以皇帝对这个孩子的到来充满期待。
早朝刚结束,皇帝已经派人将郭妃有孕的消息在民间大肆张扬,皇帝本就不喜皇后细玉氏,更不愿太子身后的细玉一族干政,如今过往的平衡撕开了一个口子,已是风雨欲来。
皇帝以前对这个太子就不甚喜爱,如今确认郭妃肚子有了动静,现在皇帝对太子愈发没有耐心,这份不喜直接摆到了表面上。
细玉尚书盯着光渡背影的眼神,这一刻也彻底变了。
“光渡,你这本事可不能浪费了,你既然出身司天监,那么长监之职,你便替孤担着罢。”
“都睁开眼睛看清楚,跟着光渡学学,什么叫做为君分忧!”
郭氏女有孕的消息,不仅是解了皇帝眼前的燃眉之急,维护了自己身为天子的天眷,更是杀了李元阙的威风,给民间如沸的热论泼了一盆凉水,更有甚者,这还证明了他身为男人的能力!
皇帝是喜上眉梢,“好!”
历代帝王本就以重天象星询,就连以前的皇帝,都是刻意将司天监和权臣分隔开,深以两派结党营私为忌,可如今,皇帝把两个职位一并给了光渡,也让人们对皇帝如今对光渡的爱重,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这一幕,连光渡都自叹弗如。
“宫中也有佛堂,你按照时辰,自去就是了。”
皇帝来到光渡身侧,温和抚过他发冠下压着的头发,“今晚就是陪孤聊聊天,孤这几日,都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话说到这个程度,光渡也只能道:“臣遵旨。”
皇帝今夜肯定不会随便乱来,光渡倒不是怎么担心。
但他想到了说要晚上等他的李元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