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这家伙竟然真跑来市队了!
好气哦!
谭岳恨恨地磨了磨牙,又想起盛恕那一脸欠揍的笑,和还挂在自己论坛账号的菜鸡称号。
但旋即他又想了起来,就盛恕这么有欺骗性的家伙,上当的肯定不止自己一个。
“等他们见过盛恕射箭之后,绝对会被打脸的,”谭岳低声说,甚至有点幸灾乐祸。
“好像昨天被打到脸疼的人不是你一样,”关京华平静地戳破他。
“我看到别人吃瘪就舒服很多了,”谭岳叹了口气,“不过没办法,我现在确实比不过他……关哥你是咱们市队一哥,可得为我一雪前耻!”
关京华神色微微凝重了一点。
“我尽力,但不能保证,”他说。
与当时站在赛场上,且日常热血上头的谭岳不同,他在赛道外面,能看清盛恕的神情。少年一双黑色的凤眼里像是只有箭和靶子,无比专注。
能来走到市队的人,对射箭的热爱必然不少。可关京华敢打包票,盛恕的爱是疯狂而厚重的,超过他们的。
那种感觉很难说,但他觉得盛恕握着弓的时候,就好像在末日的大洪水来临时抓住诺亚方舟的船板。
“呦,关哥,小岳!”
熟悉的有点轻佻的声音响起,盛恕端着满满一盘排骨从关京华两人面前走过。
关京华礼貌地点了点头,而谭岳看着盛恕盘子里的排骨眼睛直了:“糖醋排骨!你在哪个窗口打到的?”
“就在旁边哦,”盛恕指了指两人旁边的一队,黑眼睛弯了弯,“我好不容易才抢到的,这是最后一份。”
他说完,在谭岳失望的目光里从容走开,而关京华看着那个略显单薄的背影沉思。
有糖醋排骨的那一队,离刚才吐槽盛恕的那些人很近。连他们都能听到的吐槽内容,盛恕不可能一点都听不见。
可是在被人误解的时候,他竟然只关心一份市队的糖醋排骨?!
到底是盛恕心理强大到根本可以坦然面对这些风言风语,还是他根本不关心这些?
关京华想了想,总觉得对方眼里有一种隐藏很深的,被冰封一样的冷。
让关京华没想到的是,他和盛恕很快又再次相见了。
这次的地点不是别处,正好是他和谭岳的宿舍。
“为什么你会住到我们宿舍来!”谭岳看着拎着箱子进来的人,把绝望都写在了脸上。
什么叫不是冤家不碰头啊,还有比他这更尴尬的场面了吗!
“因为你们宿舍是四人间,但之前只住了两个人,”盛恕收拾着自己的床铺和桌子,朝他笑了笑。
谭岳:……
更气了。
自己的快乐二人宿舍多了一个人,且新室友还是之前和自己比赛赢了的人,新仇加旧怨,谭岳把自己一天的问题大声朝着盛恕说出来:“骗子!”
在关京华担心小学鸡互啄的场面再次发生时,盛恕这次却安静得反常,在手里摆弄着手机不知做了些什么,慢条斯理地反问:“我哪骗你了?”
“是你说……”
“我当时只说我现在还不在市队,又没说以后也不在,明明是你自己先入为主,用刻板印象看我,现在反而还怪我吗?”
少年一双黑色的凤眼里闪着狡黠的光,看起来像只得逞的狐狸。
“你…… ”
谭岳说不过他,最后只能“嘁”了一声:“你长得跟个小白脸似的,谁都会那么想啊。”
“那也没办法,脸白又不是我的问题,”盛恕摊了摊手,扬起脸看向关京华,“我还没想到关哥会和你住四人间呢。”
“那怎么能一样?”谭岳反驳道,“关哥是自愿的!”
以关京华的水平,虽然在国内不算顶尖,但待遇也应该要比普通运动员要好一些,按理该住双人间或者是单人间。
之所以还在这里,确实是他自己要求的。
身为被市队重点培养的队员,关京华天赋足够,实力也不弱,这几年却一直没出什么成绩。
在这样的环境下,他的心理压力日益增高,自己不愿再担着这样的待遇,干脆自请和人共住宿舍了。
不过分到谭小岳这么个聒噪的室友,实在是意料之外。
“住在哪都没关系,反正一个月之后的奥项锦标赛选拔,关哥肯定能胜出的!”谭岳道,“你还是去操心自己的体力能不能把比赛射完吧。”
他所说的奥项锦标赛,全称是全国射箭奥林匹克项目锦标赛,一年一度,本年的比赛将在七月中旬举办。
赛制为70米双轮赛,共144支箭,按照总环数决胜负。
全国的队伍都将派出队员参赛,上限为男女各七人。能排进前十六的人,将有机会参加国家队参奥的第一轮选拔。
对于盛恕而言,这也是他所能接触到的第一个全国级别射箭比赛。
“上次没一起比过,那就选拔赛上见真章吧。”
既然是竞技体育,哪有不拿成绩说话的事?
黑发少年的嘴角微微扬起,笑容明艳而有攻击性,就好像再大的困难也不能让他后退半步。
关京华被那抹笑晃了下眼,迟疑一刻点点头:“好。”
谭岳凑热闹不怕事大,在旁边喋喋不休了好一阵,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话,吵得盛恕和关京华脑仁儿都疼了,然后被关京华压着赶紧去洗漱睡觉。
盛恕这时才松了一口气:“可算是安静点儿了。”
关京华以一种怀疑的目光看向他,那种洞悉一切的眼神让盛恕有几分心虚。
€€€€他承认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很闹腾的,但是绝对没有谭小岳这么吵,绝对!
季小明那么安静的性格都没说过他呢!
运动员的作息都比较健康,不会熬夜,盛恕也早早就躺在了床上。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现在,他都习惯了自己一个人住单间,和几个队友住在一起,已经是很久以前的记忆了。
不过专业队的床铺依然和他印象中一样舒服,软硬程度适中。像是盛家那样的床就过于柔软,睡久了都觉得腰不舒服。
实话实说,盛家这种豪门都绝不会在住宿方面亏待自己,床垫选得都是顶级的,价格看了都令人咋舌,很难找出比那更好的东西。
可盛恕习惯不来那些顶级的东西,也受不了小少爷养尊处优的生活,他可能天生缺点当顶级富豪的命。
他觉得自己可能就是这么个人,再金贵的床垫对他来说,也比不上专业队四人间里,上床下桌的配置。
盛恕满意地拍了拍自己的枕头,为自己成功进到市队小小地庆祝了一下。
接下来,就是要争取全国大赛的资格,并且打进八强了。
虽然嘴上说着要拿冠军,但盛恕心里很清楚,能上全国大赛的选手,没有一个会是好对付的。
他只能一箭一箭、一场一场赢下眼前的比赛,向着那个目标进发。
很难,但他必须做到。
盛恕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安静了一会儿,忽然笑起来。
从穿越过来到现在,他似乎总是出于各种压力,不得不站上赛场,继续拿着弓。
但是很多时候他得承认,继续射箭并不是唯一的路子。
他不是被逼迫的,而是自己有心,所以主动选择往这条路上走,不断地去挑战更难的目标。
一直以来,都是他自己不想放下。
就像现在,他又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必须前进的理由。
“所以……”
一周之后,市射箭队主教练郑君坐在教练办公室里,双手交迭在身前,看着面前目光坚定的黑发少年。
“你确定要参加这次的资格选拔赛?”
第16章 独木
盛恕会主动要求来参加选拔赛,郑君着实有些意外。
盛恕开始练箭到现在还不到两个月,但与一般初学者大不相同的是,他有种与生俱来的射箭的意识,使得盛恕的每一箭精准度都极高。
市队招人不问出身,只凭能力,郑君当时就是看中盛恕的水平,才不计前嫌,同意招盛恕进来试训。
然而与那种惊人的天赋不同的是,盛恕的体能远不足以支持他完成正式些的比赛。
70米赛道,38磅的弓,144支箭。
对于从区队升到市队,打小训练的选手而言,这算不得什么。
只是对盛恕这种只练过两个月的人来说,很难。
即使郑君很看好他,也不得不承认。
“我确定。”盛恕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地回答。
他的眼神坚定,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迟疑,其中兼具着这个岁数的孩子身上的意气风发,和一种超出年龄的成熟。即使是素未谋面的人,看见这样的他,都会下意识信服。
郑君的两只手迭得更紧了一些。
他想了想,对盛恕仔细阐明了自己的考虑,道:“盛恕,你要知道,每一个选手站在赛场上,都是冲着要获得最好的成绩去的,以你现在的情况想要在选拔赛上出线还是有点难度的,不如先沉淀沉淀,再去参加其他比赛。市队里,只要优秀,机会就会有很多,我希望你不要着急回去再思考一个晚上。”
“而且国家级别的比赛要在队内有正式编制才可以参加,就算你自己有这个意愿,也需要先成为正式队员才行,”郑君提醒道,“这一次,可没有总箭数减半的那种事情了。”
话说得很委婉,但仔细一听,其中劝说的意思很明显。
盛恕听得出来,如果换做他是教练,面对一个新进队的队员或许也会这么说。
但他虽然披着十七岁少年的壳子,但早就把相似的路都走过一遍了。更何况,他真的不想放过任何一场比赛,这与和盛家的约定无关,更多在他自己。
“那我明天给您答案,”盛恕应下郑君的话,答应再回去好好想想。
但他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会变的。
在目送盛恕离开的那一刻,郑君也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他得承认,从第一次见到盛恕射箭时,他就改变了从流言中对他产生的印象,相信这个自信而张扬的年轻人会在箭坛闯出自己的一片天。
虽然盛恕没有从专业队出身,但是完全没有野路子出来的粗糙。他的动作精准而细致,即使是箭坛里最负盛名的射箭教练,也不能从这套动作上挑出什么问题。